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文 / 長安魂
過西關時,赤那這一隊人在城門口接受盤查,也不知道赤那從哪裡弄來的通行書,檢查完貨物後,就輕易放行了。
墨蓁在馬車裡打了個噴嚏。
馬車剛剛經過城門守兵身邊,這一噴嚏出來,立刻有人攔住了赤那一隊人:「等等。」
赤那拉著馬,眼神一狠,下一瞬立刻就堆了笑,臉上掛滿胡商的勢利及奉承:「官爺,怎麼了?」
「這馬車裡是誰?」
「是小人一個兄弟……」
車簾已經被人挑開,墨蓁出現在眾人眼裡。
「好好地一個大男人,坐什麼馬車?」這聲音很是疑惑。
赤那看了一眼墨蓁,笑道:「我這兄弟脾氣壞,前兩天鬧了些口角,愣是打馬走了,打馬過了頭,一不小心摔了下來,斷了腿,這不得已,只好給她租了輛馬車……」
「哦。」車簾被人放了下來,「既然這樣,那就過去吧。」
赤那偷偷塞了塊銀子過去,謝過就招呼隊伍過去。走遠了,冷哼一聲,下馬上了車,剛剛上去就迎面撞上墨蓁另一個噴嚏,他臉上有怒容,哼道:「你不會是想著以這種方式來吸引別人注意力,好讓人把你救出去吧?」
墨蓁又打了個噴嚏,赤那臉色更黑:「怎麼不說話!」
墨蓁邊打噴嚏邊翻白眼,赤那一拍額頭,伸手過去解了她啞穴,墨蓁立刻破口大罵:「你給老子粘的什麼假鬍子?就不會粘好一點嗎?知不知道我鼻子很癢啊?」
凡要接受人盤查時,赤那便會給她改裝易容,粘上假鬍子,變成一個粗狂漢子,因為衣服不好換,索性直接在外面又穿了一層,墨蓁每每聞著那不知多少天沒有洗的衣服,就直欲作嘔。
赤那仔細的看了看,果然嘴巴上面的鬍子有兩根好死不死的在她鼻孔裡,他默了一會兒,伸手將她身上的穴也給解了。
墨蓁得了自由,二話不說就將鬍子揭了,衣服扒了,一揚手扔出去,悶了趕車的巴扎一頭。
赤那看著她的動作,又是一哼,「墨蓁,你最好別耍什麼花招,如今我們已經出了西關,再過七八日,便能夠出天塹關,直達草原。到了草原,你們這裡的人,可就再也救不了你了。」
墨蓁將鼻子揉的通紅,抬眼看著他,慢慢的笑了:「是嗎?王子最好還是祈求,能夠真的出了天塹關吧。這不還有七八日嗎?不到最後一刻,是什麼結果誰也說不準。」
赤那冷笑:「就算長安城有人知道你是被我帶走了,查到消息之後再來追,怕也是追不上。不信的話,我們試試。」
墨蓁又是一笑,「王子這自信滿滿的模樣,倒讓我想起很多年前草原第一勇士孛日帖赤那率兵叩關,那時候我在城上聽王子意氣風發的宣告,七日之內,定攻破城頭,拿我墨蓁人頭,祭你王旗。」
赤那臉色又難看起來了。
「然後呢。」墨蓁想了一想,方才道,「結果七日之後,反倒是我大開城門,重騎殺出,將王子包圍在雷山峽谷,王子所部七萬大軍,全軍覆沒。那時候所有人都覺得我不會贏,王子你瞧,結果還不是出乎眾人意料?」
赤那縱橫草原,無人能敵,平生第一大恨事,便是敗在墨蓁手裡。此刻墨蓁提起,他好似被人打了無數個耳光,臉上火辣辣的疼。半晌後,他又慢慢的笑了:「墨蓁,我自知說不過你,我也不跟你逞這口舌之利,你且等著,看看到最後,是個什麼結果。」
言罷,立刻下了馬車。
當夜,他們留宿在慶陽城,墨蓁差點熱淚盈眶,這次終於不用在荒郊野嶺睡馬車了,這麼多天她渾身骨頭都又酸又疼,當即叫著要去住最大最好的客棧,赤那不同意,怕引人矚目,墨蓁譏諷了他一句:「你是不是窮的連客棧都住不起了?」
赤那當時道:「你也別來激我,我如今可不會再來吃你這一套。」
墨蓁撇撇嘴,在他身邊不住的朝人群裡張望,問他:「唉,你說我現在要是大喊大叫的,結果會怎麼樣?」
赤那道:「我會在你叫出來之前一掌拍暈或者拍死你。」
墨蓁攤手,「所以你瞧,我從來不會做對我自己不利的事。」
又走了半晌,墨蓁突然道:「到底住哪兒啊?我快走不動了。」
赤那嫌棄的看她一眼,「女人就是女人!」天色確實已經晚了,他一眼看見前面有個客棧,墨蓁也看見了,當即道:「住那裡好了。」
赤那冷哼,凡是墨蓁的提議,他一律不會採納,當即又向前面走了一段,又看見另外一座客棧,帶著人就進去了。
一進去問了掌櫃的才知道房間不夠,他們這麼多人擠不下,赤那皺眉,「無妨,幾個人一間,擠擠也就是了,只住這一晚,你只管開房,銀子少不了你的。」說著就扔了一塊份量十足的銀子過去。
掌櫃的伸手接過,看見手裡白花花的銀子,立刻笑瞇了眼,連連點頭,墨蓁哼了一聲:「見錢眼開。」
掌櫃的立刻正色道:「我這小本生意,沒錢的話就沒飯吃了。」轉頭看著赤那點頭哈腰,招呼夥計帶客人上樓。墨蓁要了天字一號房,斜倚在門框上盯著赤那似笑非笑:「要不要跟我住一塊兒,也免得我趁你們不注意給跑了。」
赤那冷哼,帶著卓力格圖去了旁邊的房間,留了兩個手下守在墨蓁房門口,這是三樓,從窗口掉下去,不死也得半殘,墨蓁要是想尋死,那就儘管去
跳。
墨蓁嘿嘿一笑,要了一桶熱水,說是要洗澡。她自出了長安城,就再也沒有洗過澡,身上的味道連自己都受不了了。她抬起胳膊聞了聞,嫌惡的別開頭,這次不僅要了熱水,還要了香料,小廝將東西送進去出來的時候,還嘟囔了一聲:「一個大男人要什麼香料。」
墨蓁洗澡洗的很是歡快,歡快的唱起歌,她五音不全,唱起來不僅聲音難聽,調子更是偏到了十萬八千里外,守在她門口的兩個手下慘不忍睹的捂起耳朵,隔壁赤那忍無可忍的不知道將什麼東西砸到了牆上:「閉嘴!」
墨蓁於是也就閉嘴了。
洗完澡後,墨蓁說肚子餓了,要到樓下用飯,赤那並不放心只有兩個手下看著她,便帶著卓力格圖一起去了,點餐的時候,墨蓁將菜單瀏覽來瀏覽去,不是看這個嫌棄,就是看那個不順眼,看了半天都沒有點一個菜,赤那看不過去了,搶過菜單隨便點了些,讓掌櫃的趕緊上菜。菜上來後,墨蓁看著那些東西食不下嚥,抬起頭看著掌櫃的問:「掌櫃的,我前幾年來過這裡,聽說這裡有一道很有名的菜,叫做青龍臥雪,怎麼今日裡沒有啊?是不是你們這不會做啊?」
掌櫃的低著頭賠笑:「客官,廚子會做,只是這菜料用完了,這天已經黑了,出去也買不到了。客官若是想吃,明日再做可好?」
墨蓁撇撇嘴,很是不滿的樣子,「好吧。」
赤那道:「不用了,明日一早,我們就出發。」轉頭又對墨蓁不耐道:「有什麼好挑剔的?若是這些不喜歡吃,不如還吃乾糧?」
墨蓁立刻抓起筷子扒飯,她吃乾糧吃的胃都疼了。
掌櫃的回到了櫃檯後面,抓著算盤算賬,墨蓁扒了一口又一口米飯,卓力格圖不忿道:「多事!」
墨蓁一眼瞪過去。
卓力格圖昂起頭,跟她對視,一點也不服輸。
墨蓁冷哼,繼續扒飯,吃飽了之後爬上樓睡覺,赤那看著她背影,眸光幽幽沉沉,交代守著墨蓁的那兩個人,「今天晚上把她看好了,出了什麼事唯你們是問!」
「是。」
於是二人振作精神充當門神,雙目炯炯盯著前方,耳朵豎起聽著裡面的動靜,二人長得結實,雖不是鐵打的,但支撐一夜也不是什麼問題,可半夜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精神竟有點恍惚,好像越來越困越來越想打瞌睡的樣子,雖然努力睜大眼睛恪守職責,最後卻還是抵不住,漸漸軟倒在地。
墨蓁看似熟睡,其實一直都在凝神傾聽著四周的聲音,外面兩個人倒下的時候,輕輕撞了下門板,聲音雖輕,她也沒了內力,但多年耳力極佳,不至於連這點聲音都聽不到。
她眉梢微微蹙起,想著怎麼回事,心裡警鐘敲響,面上卻不動聲色,直至黑暗裡一道風兇猛而尖銳的朝她面門刺來,她才霍然睜眼。
一睜開眼,就看見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的黑衣人,還有黑衣人手中正離她面門越來越近的長劍,她睜大雙眼,似乎聽見黑衣人冷笑一聲,又似乎沒有,只是那暗夜裡熠熠的眸光,好似已經看到了她的死亡。
她倒沒有半分慌亂,手往身下床板一拍,身體往下一陷,接著整個人就滑了出去,一躍而起反朝他背上踢去。
黑衣人刺了個空,有一個不防,叫她踢中一腳。
他踉蹌幾步,又不知從何處射出數根銀針,唰唰的朝他背後射去,他旋身躲過,霍然回神,看著墨蓁的眼裡不免多出幾分詫異:「你……」
她不是內力盡失,什麼武功都使不出來嗎?
墨蓁在對面,衝他微微一笑。
赤那也沒有睡得太死,畢竟墨蓁就在隔壁,雖然失了內力,但到底還是墨蓁,這個名字一喊出來,就能讓許多人望而卻步,落了毛的鳳凰,依舊是一隻鳳凰。赤那可不想小瞧她,讓自己吃苦頭。
半夜的時候,隔壁好像有什麼動靜傳過來,他猛然驚醒,坐起身,仔細聆聽了一陣,似乎聽到什麼桌椅倒地的聲音,還有墨蓁驚慌的叫喊。他不待細想,立刻出了門,看見墨蓁房門口兩個手下昏倒在地,立時大驚,衝進墨蓁房門,外面的燈光照射進去,便看見墨蓁被桌椅絆倒在地,有一人握著長劍正往她心口刺去,他二話不說,一拳擊出,狠狠的擊在那人背上,他是草原第一勇士,力氣自然不能小覷,這一拳下去,饒是黑衣人再厲害,也不由悶出一口血來。
然後赤那同黑衣人糾纏到一塊去了,糾纏了一會兒,不知道從哪又冒出來許多黑衣人,一半來殺墨蓁,一半去對付赤那。
墨蓁從地上爬起來,往門外跑去,赤那看見,怒聲道:「墨蓁,你敢跑!」
此時其他人也被驚醒,全都出了門,有好些個攔住了墨蓁,其他人皆加入戰局,卓力格圖也想要上去湊個熱鬧,最後卻還是狠狠的盯著墨蓁。
打鬥從樓上持續到樓下,墨蓁也被卓力格圖從樓上帶到樓下,掌櫃的舉著凳子站在那,一個刺客來對付墨蓁,墨蓁大叫一聲,掌櫃的舉著凳子窩到櫃檯裡去了,刺客被卓力格圖一拳頭擊飛。
墨蓁讚歎道:「果然是力大無窮。」
卓力格圖瞪她一眼,很有些驕傲的樣子。
這一批刺客武功很是高強,赤那幾乎折損了一半人馬,才帶著她勉強脫身,又往城北行了幾十里,躲進了一個深山老林中,才徹底將刺客擺脫。
墨蓁坐在地上,背倚著一棵大樹,拍著胸口喘著粗氣道:「好險,好險,差點就沒命了。」
赤那自己
也掛了彩,胳膊上被人劃了一劍,他隨意的包紮了一番,看著墨蓁半晌,才道:「女人,我救了你一命。」
墨蓁抬起頭,懶懶瞟他一眼,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赤那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話的時候,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對所有人都道:「天快亮了,處理好傷口,抓緊時間休息一下,天亮之後必須立刻出發。」
那一場打鬥,幾乎毀了那個小客棧,翌日掌櫃的正在吩咐人收拾被毀壞的桌椅,突然有幾個人進來,為首的一個對掌櫃的道:「天字一號房。」
掌櫃的抬頭看著來人,來人將一個類似於玉珮的東西往他眼前一放,他立刻道:「公子請。」
說完親自帶路,帶著來人去了尚沒有收拾好的天字一號房。
來人一進去,立刻止住身形,一雙眸子將室內給掃了一圈,見那桌椅歪斜,碎片四濺,室內的裝飾七倒八歪,一看就是經過一場很激烈打鬥的樣子。
他吸了口氣,問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