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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016章 前塵往事 文 / 倒立的毛球

    資料看起來不少,但實質性內容卻並不很多。

    司馬確實是他的真名,父親叫司敬文,就是崇安人,生前是崇安大學的生物系副教授;母親叫龍藝軒,是京城人士,也在崇安大學華文系任教。當時司敬文是趁著假期,帶著妻兒一起去東印的科莫多島,研究當地特有的巨蜥,結果遭遇地震。

    司馬的爺爺奶奶,都曾是在崇安大學任教的高級知識分子,但在混亂時期,就已經被迫害去世。司敬文在上山下鄉的時候,遇到了同為知青的龍藝軒,兩個優秀的年輕人彼此吸引,傾心相愛。後來司馬的爺爺奶奶被落實政策,司敬文回到崇安,龍藝軒不顧家人的反對,堅決不回京城,毅然跟著司敬文來到崇安,兩人隨後結婚,並雙雙進入崇安大學任教。

    與司敬文的孑然一身相比,司馬的外公家室則比較顯赫。司馬的太姥爺是一位老紅軍,解放不久就去世了。司馬出生時,他外公龍文啟已經官至正部級的山南省省委黨群副書記,幾年前從中紀委副書記的位子上退了下來;司馬還有個大舅龍逸鴻,現在是寧西自治區寧州市(首府)專職副書記(正廳)。

    司馬出生後,龍藝軒和家人的關係才有所緩和,司馬的名字還是他外公起的,也許希望他以後當將軍吧。

    當初司馬一家遭遇地震失蹤,司馬的外公也曾經請求國家通過外交渠道幫助查找,但是東印政府自己都稀里糊塗的,所以最終沒有結果,司馬一家三口就始終掛著個「失蹤」的名頭不知所蹤了,而司馬的外婆就是因為這件事一病不起,並於第二年去世。

    ……

    司馬默默的看著資料。

    也許是因為失去了那時的所有記憶,他看著父母年輕時的照片,還有年幼的自己,就像在看幾個陌生人,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司馬一頁頁的翻看著父親的日記,看的很慢。裡面寫滿了對嬌妻愛子的愛與親情,寫滿了對美好生活的憧憬……也許,自己曾經騎在這個男人脖子上肆意的歡笑,這個女人曾經親吻自己的小臉,在自己的耳邊說過「親親我的寶貝………可是他卻什麼都記不起來。

    這種感覺很殘忍,讓他覺得自己似乎被撕裂成毫無關聯的兩個人,異常的難受。

    不知道什麼時候,童文已經離開了房間,他旁邊的人變成了雲影。雲影看到了司馬眼睛裡,逐漸泛起的淚光,她輕輕的將他的頭,抱在自己胸前,像撫摸一個孩子一樣,輕輕的撫摸著他的頭髮,靜靜的聽著他在自己懷裡發出低低的哭泣聲。

    一直到夜色降臨,兩人就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在窗口月光的映襯下,像一副剪影凝固在窗前。

    門外,覃嵐倚在童文的懷裡,撫摸著童文攬在自己腰間的雙手,兩人互相依偎著,靠在欄杆上靜靜的聽著屋子裡傳來的低泣聲。

    童文小聲的問覃嵐,「他不會有事吧?」

    覃嵐搖了搖頭,但口氣卻不是確定,「應該不會,有雲影在,就不會。」

    覃嵐遲疑了一下接著說道,「過去三年,如果不是他們兩個互相擁有著彼此,也許他們根本活不下去……」

    童文點了點頭,輕輕歎了口氣,沒有說話,只是把環抱著妻子身體的雙臂緊了緊。

    ……

    房間裡司馬終於停止了哭泣,抬起頭,看著雲影溫柔的笑靨,而那個眼神,幾乎和司馬一家的全家福裡媽媽的眼神幾乎一模一樣。

    突然,他腦子裡就像劃過了一道閃電,一些久違了的畫面再一次清晰無比的出現在腦海當中——

    飛舞的鞦韆、五彩的旋轉木馬、畫著多啦a夢的風箏、漫天的落英繽紛、爸爸寬大的脊背、媽媽溫暖的懷抱……

    劇烈顫抖的大地、慌亂的人群、漫天的飛石、傾覆的汽車,和無盡的黑暗……

    爸爸背上扛著一輛汽車,用雙臂為自己和媽媽撐起了一個僅供容身的狹小空間,而媽媽則用脊背擋住了一塊砸向自己的石頭,口中的鮮血,瀑布一般的灑滿了自己的滿頭滿臉……

    ……

    無數被深埋在潛意識最深處記憶的集中爆發,一瞬間撕裂了司馬原本就已經脆弱不堪的心防。

    雲影感覺到自己懷裡司馬的身體突然變的僵直,一股溫熱的液體猛的從司馬口中噴出,濡濕了自己胸前的衣服。雲影徒勞的張大著嘴巴,想向外面的童文和覃嵐求助,但她卻無法發出一點聲音……這種無助的感覺讓雲影差點瘋掉,她只能奮力的拖抱著已經昏厥過去的死哪,向房門艱難的挪動……

    屋內椅子跌倒的響動,傳出了房子,門口的童文和覃嵐迅速衝進房內,看見月光下雲影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掛滿了驚惶的表情,還有她胸前那一片觸目驚心的暗色,以及懷裡已經失去意識的司馬……——

    司馬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他再次見到了英俊儒雅的爸爸、溫柔美麗的媽媽、還有一家人簡單快樂的生活;地震來臨時的恐懼,以及眼睜睜看著父母在自己眼前罹難的黑色記憶……

    黃老頭讓已經失去所有記憶的他喊「爸爸」,幼小的自己緊緊抿住嘴唇,堅決的不從……

    幼年時黃老頭對自己無比嚴苛的訓練,稍有不如意,動輒就是棍棒加身……

    雅加達那個血色的黃昏,枯等了兩天兩夜的自己,終於等回了渾身浴血的師父,還有他懷中那個除了會喘氣,卻對外界失去了所有感應的小女孩兒……

    任務失敗的黃老頭,在留下「回崇安」三個字之後,闔然長逝,留下了孤苦伶仃的自己和雲影……

    背負著責任和承諾,不到17歲的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出發,冷靜的扣動狙擊步槍的扳機,瀟灑的轉身……留在身後的是血肉模糊的屍體……

    第一次殺人時的緊張與惶恐,第五次殺人時的冷漠與麻木,最後一次殺人時的戲謔和坦然……

    無數的畫面,串起了自己並不漫長的人生。無比的清晰,所有事情就像發生在昨天……但又如此的遙遠,如此的陌生。那是另外一個人的人生,他叫萊昂,是一個殺手……而自己,叫司馬!

    ……

    他張開了眼睛,然後迅速的縮小了瞳孔,以適應明亮的日光。

    他看見旁邊正趴在病床邊緣睡覺的雲影。可能由於姿勢不是很舒服,或者是對病榻上司馬的憂慮,雲影的小臉顯得有些痛苦。司馬習慣性的伸出手,想去幫雲影撫平她眉間的「川」字。

    雲影睡的相當警醒,司馬剛一動,她立刻清醒了過來。她猛的撲上來,緊緊抱住司馬的脖子,有些瘋狂的吻著司馬的臉龐。

    對於雲影來說,司馬不僅僅是她的親人、愛人,還是她的天、她的地,是她世界的全部。

    昨天司馬吐血暈迷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傻掉了,時間似乎又回到了八年前那個血色的黃昏,她以為,她將再一次失去了她唯一的親人,她的世界又一次轟然坍塌。直到覃嵐抱著她,告訴她司馬只是有些急火攻心,休息一下就沒事之後,她才在覃嵐的懷裡無聲的哭了起來——那一刻,她無比痛恨自己的失語,她無法用言語安慰自己的愛人,甚至在愛人昏迷時無法求救……如果不是童文和覃嵐始終在門外關注著房間裡的一舉一動,她很難想像將會發生什麼……——

    司馬抱著雲影,撫摸著她的長髮,在雲影耳邊說道,「好了,乖影兒,哥沒事了……」

    雲影抬起頭,單手撐起身體,用另一隻手撫摸著司馬雖然有點蒼白,但神情卻一如往昔掛滿陽光的臉龐,帶著淚痕的臉上終於浮現出釋然的微笑。她直起身體,一臉虔誠的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隨後拇指、食指和小指伸開、收起中指和無名指,最後用食指指了指司馬——我愛你!右手搖了搖,隨後左手的食指從右手掌心扯開,最後指了指自己——別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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