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碧落黃泉 文 / 半壺濁酒
年小初終於給了點反應：「還陽丹！？」
楚江點頭：「李斯失算了，他不應該派身邊心腹送來的。」
年小初面無表情：「這個節骨眼兒上，他不能親自來的吧。趙高那幫人不是盯著他的嗎？」
楚江奇異地看了年小初一眼。
年小初怒道：「看什麼看，我也讀過歷史的好不好！」
楚江笑了一笑，突然伸出手，在那死去太監的胸前摸了摸。
年小初：？？？
只見楚江掀開太監的前襟，從裡衫裡掏出一塊染血的絹帛。
年小初湊上前：「這是？」小篆他不太認識。
楚江搖了搖頭，有些唏噓不已：「某人給扶蘇的情書。估計是想趁人少時悄悄拿給扶蘇說明一切吧……誰知道。」
年小初接道：「誰知道這送信的人沒眼色，挑了個最不恰當的時間……當然蒙恬將軍那一下也是出人意表……」
年小初見楚江還在讀人家的情書，用胳膊肘捅了捅楚江：「喂，看不出你還這麼八卦？」
楚江頭也不抬，飛速地將絹帛上的字掃了一遍：「嗯……上面說到剩下那枚還陽丹……」
「什麼什麼？」年小初瞬間豎起耳朵，「有說他把那藥藏哪兒了？」
楚江將絹帛收入懷中：「嗯，事實上李斯備下這兩枚，都是給扶蘇的，就是怕事有突變。另一枚藏在扶蘇隨身攜帶的七絃琴中。而且李斯連後路都已佈置妥當，怎麼避人耳目，脫身的路線……和安頓的地點。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年小初突然也八卦起來：「李斯自己呢？」
楚江搖了搖頭：「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了。誰也沒料到嬴政會猝死在東遊的路上。趙高他們搶先一步下了手。」
年小初輕歎了一聲，他想起李斯最後的結局，不知為何，也覺唏噓不已。
楚江將他從地上拉起來：「走吧，現在去找扶蘇。再不去真趕不上了。」
馬廄。
白衣青年沉默的摸了摸白色駿馬的鬃毛，低聲細語了兩句，把它從馬廄牽了出來。那白馬竟似預感到什麼一般，死死不願挪動。青年臉上閃過怒意，不輕不重地給了馬屁股一鞭子，白馬突然低下頭，貼近了青年臉側。
「連這畜生都要阻攔你。何苦想不開？」
扶蘇循聲望去，馬廄外，一奇裝異服青年男子斜斜靠在樑柱上慵懶地看向他，俊顏如玉，墨瞳如點漆，仿若畫中走出一般。
而在他身後，離他不遠的地方站著一個清秀少年。
扶蘇拱手一禮：「敢問閣下是？」
「我是誰不重要。不過公子這樣慷慨赴死，可問過丞相的意思。」
扶蘇臉色變了變，遂又拂袖道：「休要再提此人。」
楚江也不廢話，直接從袖中拿出那張絹帛遞給扶蘇。扶蘇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展開——
扶蘇：……！！！
「他……」扶蘇臉色蒼白，微微退了半步，以手遮面，「原來如此……」
年小初：……
扶蘇突然用力一拉，將白馬拉出了馬廄，一個翻身騎了上去。
楚江閃電般伸手，從扶蘇手中搶過韁繩，攔在馬前：「去哪兒？」
扶蘇眉宇間突現焦急：「趙高的人時時刻刻盯著他，若是那些人知道我沒死，定會為難於他。不行，我要去接他出來。」
見楚江一直沒讓開，扶蘇神色間竟漸漸浮現出一絲戾氣……
年小初：？？？怎麼感覺哪兒不對勁。
楚江漠然道：「李斯早就死了。你現在去救也不過是去救一個幻影而已。既然已知事情來龍去脈，現下該放我們出去了罷？」
馬上扶蘇聞言沉默，神色漸漸恢復平靜。
「咦？」年小初突然發現周圍景致又開始變模糊，和來時情形一般，「楚江！——」
這次他和楚江迅速被捲入了混沌中，模糊中，他發現楚江不見了身影……
「楚江！！！」年小初焦急地想要去找楚江，卻發現身體動彈不得，只能任由白色的氣流拉扯著，被帶向未知的地方……
……
白衣鬼魂週身戾氣漸漸消退，眼中只有蕭瑟和痛楚。
楚江負手立於他身後，漠然道：「秦二世二年，李斯歿。忘川上，奈何橋邊，有魂魄執著徘徊不肯轉世。罰其於冥河擺渡五百年，後為下階鬼卒八百年。念其情深不壽，將功贖過，常駐忘川引導亡魂。」
楚江長袖一揮，一方水鏡在扶蘇眼前展開來——身著布衣的鬼差站在忘川邊上，神色落寞地看著江水，眼中似有訴不盡的哀痛……
眼淚無聲落地，扶蘇啞聲道：「他……」然而只說了一字，就再也說不下去。沒想到再次見到那個人會是以這樣的方式，他清瘦了許多，卻還是和從前一樣好看。
楚江歎息：「他一直在等你。這些年一隻找不到你的亡魂，數人多次勸他讓他去投胎轉世，他執意要等到你……」
「閣……閣下是……」扶蘇抬袖抹
去眼淚，神色一凜，突然撩了下袍便要跪下。
楚江伸手一攔：「不必了。且撤了落魂陣，交出鎮魂曲譜。本王恕你無罪。」
扶蘇遲疑了一下：「當年父皇由泗水周廟得此神物，據說此曲能隨意操縱魂魄，能使人長生不老，也能瞬間去人性命。父皇素來醉心長生之道，便交由我學習此曲。只可惜，當年只有漸離能悟出此曲一二。漸離去後，再無人能探其究竟。據傳父皇的貼身陪葬品乃是天下至貴至寶的十件神物，鎮魂曲當屬之一。」
楚江沉默片刻，點頭道：「本王此行便是為了鎮魂曲譜而來。既是如此，待會兒你便如是告訴小初……」
……
不多時，水榭外白光閃過，年小初迷濛地揉了揉眼，打量四周……待看到楚江，神色頓時鮮活起來，兩三步奔了過來：「楚神棍，你都回來了！我剛才突然找不到你，我還擔心出什麼事來著……」
楚江點頭笑道：「嗯，我沒事。」
扶蘇神色稍顯詫異，片刻又將諸多想法收斂入心。
年小初抬頭看到站在一旁的扶蘇：「你恢復正常了！」
扶蘇：……？
「咳，我的意思是，」年小初尷尬地摸摸鼻子，縐縐道「公子可無礙？」
扶蘇點頭，躬身一禮：「失心之錯，多有得罪，還望漸離海涵。」
年小初趕緊回禮：「哪裡哪裡。」他為什麼總是一口一個漸離……唔，難不成他真的和那高漸離長得很像？！
扶蘇看著他，似有話未說。
年小初：？
扶蘇斂神拱手道：「此去一別，恐無再見之期。唯望吾友珍重。」
「呃……等等，」年小初怕他突然消失，「有件事，想請教一下。」
「漸離請講。」
「那個，我們在找還陽丹，」年小初尷尬地頓了頓，還是決定直言，「就是李斯信中說……還留了一枚還陽丹在捏七絃琴中。你知道那琴現在何處嗎？呃……我們，並非要奪人所愛，實在是不得已為之。」
在他低頭的瞬間，扶蘇已和站在他身邊的男人交換了一個不易察覺的眼神。
「呃，」年小初還在思索著措辭,「之前我不慎被黑血蠱毒所傷，傳言還陽丹能解百毒……」
扶蘇已經點頭道：「在下留著還陽丹也是無用。若能救漸離一命，自是再好不過。七絃琴乃先祖遺物，當隨父皇陪葬，你們興許能在棺槨附近尋到。」
想不到竟如此順利打聽到還陽丹消息，年小初欣喜之情溢於言表，更多的是感激：「如此，多謝扶蘇慷慨相助。」
扶蘇搖頭：「舉手之勞。地縛之勢已破，我也自當前去地府。他已等我太久。保重。」
年小初學著他的樣子拱手道：「保重。」
年小初看著漸漸消失的扶蘇，心中莫名有種悵然若失混雜著如釋重負的感覺。這一世，他和李斯誤會重重，天人永隔。但願來世能安然相守。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年小初回神。
楚江低頭看著他：「我們回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