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1章 滇南醫館 文 / 半壺濁酒
年小初是在第二天傍晚醒來的。
「小初，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年小初醒來第一個見到的就是年宸晏的臉，他就坐在床邊，一臉關切地看著他。年小初視線下移，看到了坐在另一張床上沉默的龍陽。
「楚江呢？」年小初沙啞著嗓子，第一個問題就問到楚江。他還記得自己昏迷前看到的情形，楚江一個人獨自在面對那條恐怖的黑龍。
面對這樣直觀的問題，年宸晏和龍陽同時保持了沉默。之前他和龍陽商量過怎麼跟年小初交代這個問題，說辭倒也想過幾套，最後還是決定說實話。欺瞞是不負責任的表現，儘管真相很殘忍。
年小初等了很久，而後慢慢閉上眼，一句話也沒說。
還是龍陽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大著膽子說了一句：「我們帶著你逃出來之後……那座山就塌了。」
這句話說出來，就像石沉大海一般，年小初沒有其他表示，也沒有任何回應。他就這樣安靜地閉著眼睛，動也不動，久到年宸晏都以為他睡著了。
許久之後，他才忽然啞聲說了一句：「他又騙我。」
說這句話時，他的聲音已經啞到極點。若不是因為房間裡很安靜，年宸晏幾乎要以為這是他的幻聽。
年宸晏轉過頭去，恰好看見一滴眼淚，從年小初眼角慢慢滑下，沒入枕頭裡。年小初忽然轉了個身，拿背對著他。
雖然小初明面上不承認，但是他和楚江之間的種種化學反應，這一路上他都看在眼裡。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小初，言語在這種時候顯得很蒼白。
然而年小初就說了這麼一句話，就再也沒做聲了。連年宸晏問他要不要吃點東西，年小初都沒有搭理。
一夜無話。
年宸晏醒來時天已大亮。
年宸晏：！！！
當他發現自己是『醒過來』這種狀態時，心下大驚！他一直看著年小初，就是怕他想不開一個人跑去做什麼傻事。但沒想到自己竟然坐在一旁就睡著了。
回頭一看，床上早空了……被窩都是涼的，不知年小初已經離開多久了。
年宸晏顧不得起身時將椅子撞翻，一個箭步就向門外衝去。
剛拉開門，就看見門外站著龍陽，手裡提著像是早點一類的東西。
年宸晏瞪著他：「小初不見了。」
龍陽愣了愣：「他剛才不是還在房間裡嗎？他兩天沒吃東西了，見他醒了我就下去買早點了。」
「大哥……我在這邊。」小初的聲音從年宸晏背後傳來，聲音裡還帶著疲倦。
年宸晏回頭，見小初從陽台上走近屋內，身上帶著清晨的涼意。
年小初看年宸晏還未來得及收起的一臉焦急神色，輕輕搖一搖頭，甚至還微微笑了一下：「大哥你擔心我會想不開，做傻事？」
年宸晏沒說話，只是歎了口氣。
年小初搖了搖頭：「我相信他還活著。神棍這種人，怎麼會這麼容易掛掉。」
年小初見年宸晏和龍陽看他的眼神都有幾分無奈。
年小初笑了笑：「他之前留了什麼話嗎？」
年宸晏點頭：「讓我們去滇南淮水鎮找一個叫華凌的大夫。說是能治好你的傷，而且他說我們去了以後，華凌會告訴我們接下來去哪兒。還有他讓我跟你說……對不起。」
年小初沉默了片刻：「最後一句，我等他親自來跟我說。走吧，我們出發去滇南。我也想知道，楚神棍這麼淘神費力連命都不要地讓我搜集那勞什子的曲譜究竟是為了什麼。大哥你要是家裡生意忙，不用跟著我一起去。我想我和屍兄兩人也應該沒問題。」
年宸晏無奈搖頭：「說什麼傻話。大哥自然是要全程陪你走完這趟旅行。以後這種話，不要再提。」
年小初摸了摸鼻子：「抱歉，老毛病犯了……我知道了，大哥。」
年宸晏看著他，眼裡似有猶疑：「你確定……現在就要出發？不多休息兩天？我看了一下，那淮水鎮還挺偏。這一路肯定又是舟車勞頓。」
年小初點頭：「我不想坐在這兒等下去了。而且我體力已經完全恢復了，你們不用為我擔心。」
他對上龍陽和年宸晏明顯不相信的眼神，補充了一句：「真的，不騙你們。」
年宸晏和龍陽對視一眼，最後年宸晏點頭道：「好吧。既然你堅持，我們今天就啟程。」
……
滇南。淮水鎮。
「你說華凌大夫啊？順著這條路走到底，右手邊小巷子裡第一家叫『藥廬』的醫館就是了。」路邊的老大爺一邊抽著旱煙，一邊熱情地給年小初一行指路。
年小初謝過老大爺後，照著他說的，找到了那家醫館。
醫館前還用木柵欄圍了個小院子，建築是古香古色的，兩層式木質民宅。長長的一隊人，從醫館門口直接排到了院子外面。
年小初被這陣仗嚇到了。
「我看，我們也老老實實排著吧。看著情形，我都不敢直接進去找她說話了。總覺得要被群毆……」
於是他們三人排在了隊伍的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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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左右無事，年小初輕輕拍了拍前面那看起來身體強壯到不行的壯漢的肩:「大哥，每天都有這麼多人來找華大夫看病嗎？」
那壯漢轉回頭，沖年小初憨厚一笑，露出門牙上那個大豁口：「嘿，那當然。華大夫，醫術好，心地好，人也漂亮。聽你們的口音，你們是外鄉人？也是慕名前來的？」
年小初咳嗽一聲：「是啊，聽說華大夫醫術好。我這病其他地方都沒得治，就想到華大夫這兒來看看。」
剛說完話，年小初就感覺有個人在扯他的褲腿。低頭一看，是個大約三四歲的小男孩兒，睜著雙烏黑水靈的眼睛抬頭望著他：「大哥哥~」
年小初被那天真無邪的眼神給萌到了，所幸蹲下來方便小男孩與他平視。
小男孩因為他這個細緻的動作笑了一下，眼神更璀璨了：「大哥哥是叫年小初麼？」
年小初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這多半是華凌家的小孩兒。
年小初點了點頭：「沒錯，我就是。」
小男孩兒主動拉了拉年小初的手：「大哥哥跟我過來吧~主人要見你。」
前半句仍舊是天真可愛的童音。後一句說得倒是小聲，估計只有和他離得近的年小初聽見了，但那語氣怎麼聽都不像一個小孩子說出來的，完全是命令式的口吻，語音語調充斥著一股傲氣。」
那孩子在說完那句話後又變成乖寶寶的樣子，大聲道：「走吧，大哥哥，別讓華凌姐姐等急了。」
年小初瞬間石化。什麼妖什麼怪？！這小孩兒絕壁不是普通人。
一旁的壯漢目睹了全過程，除了那句『關鍵語』沒聽到，他爽朗一笑：「小伙子，原來是華大夫的熟人啊。真羨慕你，不用排這大長隊了。」
年小初：「……」
年小初默默轉頭看著年宸晏，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你剛才看見了嗎……」
年宸晏拍了拍年小初的肩，衝他抬一下下巴：「走吧。」
於是，年小初一行默默跟著這小男孩兒進了醫館，期間引來無數側目而視……
小男孩一進醫館就『嗖』地竄到一個素衣女子的跟前，抱著她的腿，仰起頭不知跟她說了什麼，頗有一副『我乖吧，我幹得好吧，給我糖吃吧』的感覺。
女人本來是在櫃檯後配藥，此時抬起頭來，沖年小初他們點頭微笑了一下。
年小初呆了呆，女人確實是極美的。很中國風的長相，標準的古典美人。膚色白皙，長髮如墨，瀲水雙瞳似能說話。剛那麼微微一笑，整個人更是明艷動人。
女人低頭沖那小男孩兒交代了幾句，而後推開隔板走了出來，直走到年小初跟前：「年小初是吧，很高興見到你。我就是華凌。幾日前楚江的給我的符紙鶴出了些異常，我就知道他大概會讓你們來找我，之後卜了卦，算出今日會有幾位貴客到訪。」
年小初趕忙點一點頭，而後向她介紹道：「這位是我大哥年宸晏，這是我朋友龍陽。」
華凌客氣地沖二人點一點頭。
年小初疑惑道：「華大夫，你認識我？」之前那小男孩兒過來直接叫他名字的時候他就疑惑了。現下華凌的措辭更讓他確定了這個猜測。
華凌笑了一笑，眼神裡有一些年小初看不太明白的東西：「算是吧，楚江跟我提過。你們上樓坐一會兒，我讓青陽先招呼你們。我把這裡的病人看完就上來。」
年小初連忙擺手，雖然手還是不太靈活用不上力，動作大的時候牽扯著會疼痛：「沒事沒事，你先忙。我們這邊不著急的。」
華凌看了一眼他的手：「你的手好像傷的很重。經絡全斷了吧？」
三人都吃了一驚，只憑一眼就能看出年小初的傷勢，醫術果真了得。也無怪楚江會用『活死人，肉白骨』來評價她的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