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憶帝京 東宮太子 文 / 暖小狸
君珮正在皇宮園林漫步。
她本沒這樣的好興致,只是遣退了所有宮女想獨自找找昨日見的杏園,證實那恍然一夢。
然後,她就很不幸的,迷路了。
雖說天氣挺好,景致挺美,可是逛得她也累了,卻還沒找到回去的路。
不知不覺景色已是完全陌生,假山疊嶂,小橋流水,幾棵柳樹依依,柳條隨風搖擺,不遠處有亭一角露出,隱隱約約還可以聽到人聲。
人聲!
君珮立刻激動了,興奮了,步伐連著像在飛,不久就看到了湖邊亭子的輪廓,亭中兩人似在對弈,旁邊有宮女低頭立著等著伺候。君珮走進了看時,已看清兩人面貌,半倚榻上面色蒼白虛弱的中年人是她的父皇,當今聖上,君祁,而和他對弈的,的正是她的哥哥,太子殿下,君瀲。
「小珮」皇上已經看到她招了招手「來,到父皇這裡來」
君珮也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提裙跑過去,坐到石桌旁,隨意拈起桌上糕點吃起來,同時疑惑看看自家容貌妖孽惑人,一見晃眼二見傾心的玩世不恭的太子殿下今日表情怎麼有些冷。
君瀲沉默地下棋,連抬頭看一眼君珮都不曾。
皇上暗暗歎息,卻沒有說什麼,只是時不時問君珮一些問題,無非也是在天隱山的情況,吃的如何,住的如何,君珮也都笑瞇瞇的一一答了。
「小珮」皇上落下一顆棋子,道「過幾日宮中會辦一場宴會,也算是為你回宮接風洗塵,到時記得盛裝出席,現在可不比你小時候想逃便逃了」
「為我?」君珮驚悚了「雖說是個公主,一沒戰功二沒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面子竟這麼大了?果真是因為小時候名聲太顯赫了嗎」
一旁喝茶的君瀲一個沒忍住,茶噴了出來,又趕緊整理好表情,回復到高冷狀態。
皇上默了默,才道「也不止是你,南燕此次派了使者前來和親,這次宴會也是為他們所備」
君珮憂傷「我果然只是順帶的」
君瀲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滿了嫌棄。君珮回了他一個白眼。
忽然有一個宮女從小路奔來,喜形於色,向三人行了禮,便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連嬪娘娘有喜了」
皇上還未說話,旁邊已傳來君瀲冷冷的譏嘲「又來一個?陛下可真是洪福齊天啊,想必我那泉下有知的娘親也會很高興」
「君瀲!」皇上低喝,顯然有些怒了,語氣中卻也透著無奈。
「怎麼,又想廢了我的太子之位?正巧,我也想搬出東宮很久了」君瀲不但沒有收斂,反而臉上的嘲諷之情更甚。
「你!咳咳咳!」皇上大怒,正欲斥責,卻猛烈地咳嗽起來,榻上的身體直顫抖。君珮連忙上前幫他順氣,靈敏的婢女也遞上藥來。
喝了藥,皇上無力地揮了揮手「擺駕碧溪殿」竟不再理會君瀲。
待皇上身影再不見,君瀲臉上又重現尋常玩世不恭的妖孽笑容,湊上前揉亂了君珮的發,懶懶道「小珮兒,怎麼找到這裡來的?莫不是又迷路了吧」
「哥哥」君珮抬頭,臉上的表情認真而嚴肅「這樣對父親,是不是太過分了」
「過分?」君瀲一雙桃花眼微微瞇起,嘴角雖仍在笑,可是眸中,是君珮不曾見過的寒與沉痛「珮兒,你還記得我們當年在父母房外偷聽時,爹爹和娘親說了什麼嗎」
「當然記得」君珮脫口而出。爹爹那時還是定安王,只有娘親一個妻子,兩人情正濃時,她和自家同樣頑劣的哥哥去聽牆角,三妹還小,跌跌撞撞跟在他們身後,那時也是春,紫籐花開得正好,投下一片陰影,香氣繚繞的感覺,興奮擔心的心情,她一輩子都不會忘。
「他說,一生一世,一雙人」
君瀲的笑容透著寒氣「可是自從他坐上了皇帝之位,便早就將誓言忘得一乾二淨,他沒有保護好娘親和三妹,眼睜睜地看著她們在火中燒死」
「小珮,你只是聽到消息便哭了三天,而我,是親眼看到的」
看到那噩夢般的焰火一竄沖天,火光照亮了夜,娘親抱著已死去的泠兒,蒼白的臉上滿是淒慘和絕望,青絲一瞬成白雪,淚流滿面。
他本想衝進去,可是九歲的孩童,如何敵得過武功高強的青羽衛。
母親在受苦即將死去,他卻在其他女人的溫柔鄉中沉醉,再趕來時,已無力回天。
「在這場陷害之前,娘親已經三個月沒和父皇見過面了」君瀲平淡的敘述,慘痛過後,是永遠無法抹平的傷痕。
「別再說了,哥哥」君珮低聲說,面色已經煞白。
「小珮」君瀲上前,低頭,修長的手指撫上君珮晶瑩白皙的臉龐,目光中微微憐憫「帝家無情,人心易變。皇宮是黃金牢籠,也是深淵,你不該回來的。」
「不過你既然回來,我也一定會護你安樂,你任性便任性,放肆便放肆,還有我」
君珮怔怔了半晌,忽然撲到他懷裡,淚水流了滿臉,濕透了春日薄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