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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一章 文 / 李子圓子杏子

    幾人剛至行館,等候在此的雲國官員便率一干人等迎了上來。

    「在下翰林院侍讀葉鴻天,見過遠道而來的朋友。」

    沈風逸與宋瑞不動神色地對了下眼神,裝作聽不懂一般,不發一言,爾藍抬手一禮,隨後指了指沈風逸跟宋瑞開口道,「我們的正副使聽不懂雲國話,還望葉大人見諒。」

    「自然,自然。」葉鴻天笑著還禮,隨後用西饒話再次與眾人打了個招呼。

    沈風逸跟宋瑞想裝傻也沒法裝了,立時擺出欣喜若狂的表情陳懇地回了一禮。

    「我皇因為一些事情,暫時可能無法接見各位來使,還望各位海涵。但是,我皇有特意交代在下,務必好好陪同諸位使臣,必須讓各位使臣感受到我雲國的友好,所以,今後有任何要求,諸位都可以跟我提,我國一定會盡可能滿足諸位的要求。」

    爾藍假意湊到沈風逸和宋瑞旁邊,狀似翻譯一般將葉鴻天的話用西饒話轉述了一遍,宋瑞看沈風逸仍舊沒什麼表情,眼珠一轉,湊到爾藍耳邊輕聲低語了一番。

    「葉大人,副使大人說他們只想知道何時能見到貴國皇帝,畢竟我們是帶著使命前來的。」

    葉鴻天面帶為難道,「這,皇上實在是有不得已的事情才不得不推遲接見諸位的時間,一旦事情處理完,在下必定第一時間通知諸位。」

    宋瑞假意不快,皺起眉頭,衝著爾藍揮了揮手,爾藍會意,「葉大人,你就不必跟我們打官腔了,我們進城之時遭受盤查,已經得知貴國皇帝遇刺之事,莫不是貴國皇帝生命垂危,故而無法接見我們吧?」

    葉鴻天冷下了臉,看了一眼」無理「的宋瑞,「副使大人,雖然你們是我國的貴賓,可是也不可這般詛咒我皇,我雲國皇帝洪福齊天,怎是一兩個刺客能夠傷到的?不過是因為刺客尚未抓住,故而為了諸位的安全,這才推遲。副使大人可莫把我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宋瑞一臉軟硬不吃的模樣,神情倨傲,湊到爾藍耳邊又是一陣低語。

    「我們副使大人說,我西饒人才不會像你們雲國人這般畏首畏尾,況且,我們只是來求藥,刺客的目標本就不是我們,有什麼危險可言,語氣說為了我們的安慰考慮,不如說是你們膽小,怕接見之時讓刺客混進去。」

    葉鴻天這側徹底拉下了臉色,「副使大人,想必多日旅途勞頓,讓副使大人疲勞易怒,在下還是改日再來拜訪諸位吧。不過,副使大人,恕在下多嘴,正使大人還未發話,您就這般大放厥詞,對我皇無禮,在下實在看不出你們求藥的誠意在哪裡!」話落,作揖告辭,領著一眾隨行離開。

    見人走遠了,爾藍這才不客氣地尋了個地兒坐下,「煩死了,明明就聽得懂,幹嘛非要裝聽不懂。」

    沈風逸這才開口,「這人認識我們,宋瑞是怕開口了被認出來,所以才想法趕緊氣走他。」

    「切,還真是雲國人膽小,你們都化成這樣的,就算聲音像也未必會被認得出來。」

    宋瑞拎起行李,抬眉道,「雲國有句老話,小心駛得萬年船,這就是為什麼你總在我這兒討不了好的原因,因為我膽小,而你,急躁!」隨後拉著沈風逸頭也不回地進了房間。

    沈風逸被宋瑞拽進房間,頗顯無奈,「就算不想讓爾藍打擾我們說話,也沒必要這麼氣人家姑娘家吧?」

    宋瑞一撇嘴,「怎的?你心疼了?看這一路上,她是各種誇你各種損我,你是各種要我別跟人家計較……我怎麼不知道你好這口嗆辣椒型的?」

    沈風逸先是被宋瑞這莫名其妙的飛醋弄得一愣,隨之火氣也有點上來,「你說什麼渾話呢?我們一路上多虧了爾藍姑娘掩護,就沖這點你就不能讓讓人家?你想說我看上人家?我看是你們兩兩情相悅吧?這一路上你不跟別人抬槓只跟她抬槓,她不找別人的茬盡揪著你一人挑刺,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呀?啊?」

    隨著沈風逸的話音消失,屋內瞬間靜得能聽見兩人的心跳聲,宋瑞還處於被沈風逸這一通火氣噴得怔愣的狀態,而沈風逸則是話一吼完就開始後悔了,這都說的什麼話呀,整個就一無理取鬧的姑娘才會幹的事啊。

    正不知道怎麼緩解眼前這尷尬呢,宋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之後收都收不住,直笑得快背過氣去了。

    沈風逸被他笑得臉紅一陣白一陣的,「笑什麼笑?有這麼好笑嗎?」

    宋瑞喘著氣說不上話,只得伸出右手一個勁地搖,好半天總算順過氣了,這才開了口,「不是,我不是笑你,我是突然想起你這一路上時而莫名其妙拉長臉,我一直沒整明白是怎麼回事,現在總算知道了。」

    沈風逸一聽,臉色不再紅一陣白一陣了,徹底停在紅上不動了,從耳根到脖子,「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說著就背過身去假意拾掇行李,宋瑞賤笑著湊過去,直接從後面摟住沈風逸的腰,「咱家逸兒吃醋了。」

    「我不愛吃酸!」

    「是是是,不愛吃酸,只愛吃醋。」

    「宋臨軒!」惱羞成怒的沈風逸扭過臉去便想蹬人,卻被宋瑞一個低頭,正吻上他的唇,好一番吮吸廝磨才肯放開。

    宋瑞伸出手指揉了揉沈風逸被吻得通紅的嘴唇,「我啊,心小,用二十多年才裝進去了一個人,把裡面擠得滿滿的,哪還有地方裝其他人。」

    沈風逸回過身去,伸手圈住宋瑞的腰,臉埋在宋瑞肩頸處,「臨軒,我突然後悔回京了,咱就讓他們覺得咱死了,永遠不會回來了,是不是會更好?」

    宋瑞知道沈風逸只是一時間說的喪氣話,等理智回來了,自然清楚自己肩上的擔子,於是也不開口,只是抬起手,輕輕撫著他的發。

    許久後,沈風逸自己開了腔,「話是這麼說,我知道,不回來我會更後悔,不管父皇是出於什麼心理將皇位交到我手裡,將雲國江山交到我手裡,哪怕我不想要,我也要給它尋到好的下家,而不是落在暴戾的沈風宸或懦弱的沈風睿手裡,我寧願在親王裡挑一個有能之士,也不願拱手給他們!」

    宋瑞還是撫著沈風逸的發,「其實,最適合當這個皇帝的還是我們逸兒,是你的你就拿著,等時局穩定了,立後納妃,生幾個小逸兒,這雲國的江山就不愁沒有人繼承了。」

    沈風逸一把推開宋瑞,「你是這麼想的?一直是這麼想的?」見宋瑞不開口,沈風逸更急了,「這就是你所謂的把我放在心上?你能允許你放在心上的人跟別人成親,跟別人上床,還要跟別人生孩子?宋臨軒!你告訴我!你就是這麼把一個人放在心上的?」

    宋瑞也是急眼了,紅著眼睛反問道,「那我能怎麼辦?我也希望你沈風逸是我宋瑞一個人的!只是我一個人的!可他媽的命不由我,你,沈風逸,必須先是雲國的一國之君,之後才能是我的愛人!我不是不想爭,可我爭不過,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爭不過,一個國君要背負的東西太多太重了,我不想我自己也成為你肩上的一個包袱,你懂嗎?」

    沈風逸一個箭步上前,伸手揪住宋瑞的衣襟,「你怎麼就知道爭不過?以前不爭,是因為爭了也是死路一條,不把看我們礙眼的人除去,就永遠不可能消停,如今已然走到這步,我們可以一爭,你憑什麼說爭不過?憑什麼?」

    宋瑞伸手覆在沈風逸揪著自己的手上,「因為你已經是一國之君了,我不希望後人看到的雲國史書上所記載的沈風逸是一個不負責任,棄萬民於不顧的昏君!」

    沈風逸眼神一暗,鬆了手,「臨軒,別人都道你吊兒郎當肆意妄為,其實他們都錯了,你的看似灑脫其實只是為了掩飾你身上濃濃的責任感,你把所有人的責任都抗在了自己身上,你擔心這樣做會對不起這個人,你忐忑那樣做會對不起那個人,可你卻忘了到頭來,你最對不起的是你自己,你就算對得起全天下,又有什麼意義?等你死了之後被人說一句,宋瑞是個有擔當有責任心的好人嗎?到那時候你都化作一堆白骨了,你還能聽得到嗎?」

    宋瑞的臉色也變得灰敗,「就算不這麼偉大,不去想天下萬民,那生我養我的父母呢,我的家人又該如何?」

    一句話,戳中沈風逸的軟肋,他可以不管自己的責任,可以不顧後世的唾棄,卻不能不去顧及宋瑞的親人,那些也將他視若孩子的親人。

    宋瑞見沈風逸一臉痛苦的不再說話,心下不忍,上前擁住他,安撫著拍著他的後背,「逸兒乖,不想了不想了,車到山前必有路,也許到時候有兩全其美的辦法也說不定,現在說這些也是徒勞。」

    雖然兩人心裡都明白宋瑞這般說,不過是為了寬沈風逸的心,事實如何,他兩心知肚明,只是,眼下的情況確實不適合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發洩過後理智回籠的沈風逸也知曉這點,故而沒有拆穿宋瑞,而是順著他的話換了話題。

    「是啊,會有辦法的,不想了。還是說說京裡之事吧,今日進城,守門的將士你可有注意到?」

    「注意到了,原本守城的應是隸屬於於環朗雨軍軍營的士兵,而看今天城門士兵的裝扮,卻像是風軍軍營的人。」

    「是的。我原本以為風軍軍營的人換了守城,那麼控制京城的必然是何麟一派,可偏偏剛剛來接見使臣的又是葉恆的長孫葉鴻天,我這一時間倒有點看不懂是個什麼意思了。」

    「若是何麟與葉恆聯手,對我們來說就是必死無疑了。可照之前我們在京外的所遇,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依我猜測,最大的可能,便是兩人就瞅準了這個空,想先得頭籌,然而計謀本就是葉嵐與葉恆定下的,葉恆一派自然搶了先機,但奈何何麟手中兵權大於葉恆,故而雖失先機卻也沒有落了下風,兩廂制衡,誰都不讓誰,就看誰有能耐成為最後的贏家了。」

    「我贊同你這個看法,否則,他們也不會用皇上遇刺這樣的借口來為他們的戒嚴作掩護了,若真被一人獨大的話,豈不應該是肆意妄為嗎?」

    「除此之外,京中雖異動,兩位藩王卻還沒有離開各自的封地,可見,京中未定,不敢讓他們貿然回京!」

    「真若如此,反倒是對我們最有利的局面了。」

    「我想,我要趁夜去趟我外公那裡了。」

    沈風逸卻不贊同,「我倒是覺得不宜操之過急。我們今日剛入城,還是外國使臣的身份,一行二十人本就扎眼,京中局勢不定,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都必然會有人盯著我們這突然來的一行人,此時你去周相府裡,反而容易暴露我們。要知道,我們變更身份之後,可算是敵明我暗了。」

    聽沈風逸這麼一說,宋瑞沒急著回應,反倒是想起一茬,「你覺得唐三可靠嗎?」

    「何來此問?若不是他,我們怎麼可能出得瘴林?況且他為了破陣,還傷了雙腿,這樣的人你也懷疑?」

    「倒不是說懷疑,就總是覺得哪裡有問題。當時他說不是我們中的誰觸動陣法,應該是我們之外的人,可當時林中靜謐,若真有外人我們不可能一點聲音都聽不到呀。」

    「觸動陣法而已,未必需要守在陣發動的地方吧?也許是在離我們很遠的地方觸發的呢?」

    「就算如此,我們在挪開砸中唐三樹的時候,我有注意到一點,倒下的數不止一棵,但砸中唐三的是其中最小的一棵,而那一棵樹根處的土有新翻過的痕跡。」

    「你的意思是說,那樹是被人特意插在那兒的,然後唐三觸動了陣法,又特意選了最小的一棵樹被砸中,這樣一來,即使之後再有什麼事,也不可能有人懷疑到他的頭上?」

    「傳說中的苦肉計!」

    沈風逸反覆思索著宋瑞的話,「我總覺得,是你想多了,不能因為有了個假方泗,就這般草木皆兵呀,興許那棵後插過去的樹是為了佈陣所需才特意移過去的,而唐三為了破陣恰好就被那棵砸中了。況且,我們隨後的這一路並沒有發生什麼異常之事,若唐三真跟假方泗是一夥的,不可能無動於衷啊。」

    宋瑞沒有接話,其實,他就是覺得這裡還是有些說不通,所以當時發現的一些奇怪之處,並沒有說出來,此時若不是沈風逸說起敵明我暗,他也沒打算說出來。

    「但願是我想多了吧,真心被弄得膽兒都小了,」宋瑞自嘲般笑了笑,「既然不能去我外公那兒,那我還是窩在這裡睡覺吧,你說,咱能把臉上這一圈的鬍子卸了嗎?感覺跟戴了副面具似的。」

    沈風逸看著宋瑞那抓耳撓腮的模樣,一時調皮心起,將自己的臉湊過去,用跟宋瑞一樣的滿臉的鬍子蹭著宋瑞的鬍子,「戴個面具也不錯啊,至少這樣不會覺得癢。」

    宋瑞被沈風逸猝不及防地扎到了臉,伸手便咯吱起沈風逸,「我讓你不癢,讓你不癢……」

    沈風逸怕癢地直往後躲,一直退到床沿,眼看著就被宋瑞壓在床上咯吱,這得鬆口求饒,「不鬧了不鬧了,你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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