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7章 情愫 文 / 丫頭一枚
姚姒暗地掐了自己一把,暗歎自己不該跟個少年置氣。等坐到亭中的石凳上,她斂了神色,便出聲打破了夏夜的沉默。
「趙公子這趟京城之行可還順利?」
趙旆很是厚臉皮的挨著她也坐下來,他的一雙星目幾經變幻,頗有些嘲諷的意味,道:「還真不算順利。」
原本姚姒不過是隨便揀了句話來說,沒想到趙旆倒是實誠,再簡單不過一句話,卻叫姚姒聽出了些意思來。
她望著他的側臉,想問什麼卻不知該從何問起,便有了片刻怔然。
她的一雙眼晴又大又清亮,泛著琥珀色的的微光,望向人的目光盈盈,彷彿會說話似的。趙旆轉過臉來便瞧見她的這幅神情,他想也沒想,脫口便道:「三太太的事情,我很遣憾!」
姚姒睜圓了雙眸,臉上很是訝異。突然聽他提到姜氏,她的鼻間竟然起了澀澀的酸意,煞時心緒翻湧如潮。
這種情緒令到她很是不安,對著這個才第二次見面的,說不上是敵人還是朋友的少年,她的心裡竟然生了不該有的軟弱與疲累,她很是艱難的掩下她的情緒,「你有心了!」
趙旆忽然覺得侷促,明明聽到她濃重的鼻音,還有那強裝自如的淡定,這樣倔強的小女子,一身麻衣,身形伶仃,他心裡驟然起了一絲陌生的憐意。
他想抬起手卻又覺得突兀,真的很侷促,怎麼就不會安慰人呢?一向瀟灑自如的趙旆頓時犯起愁來。
好在他沒糾結多久,他起身望向了遠方幾處明滅的燈火,找回了幾許自如。「秦王大殿下蓄養私兵達十萬數之多,這些年整個東南幾乎半數都投身了秦王,福建這塊寶地靠著走私源源不斷的給秦王孝敬銀子。你手上的東西,便是秦王蓄養私兵的證據。只可惜皇上如今身子不大好,立儲便迫在眉睫,如今要動秦王,只怕皇上的心裡是不樂意的。」他收回目光,轉向她,語氣含了幾分黯然,「這世道如今已亂,往後朝局只怕會越加險峻複雜,十三姑娘,你外祖父的案子,只怕這幾年是翻不了案。」
他的話跳躍得太快,她霍地站起身來,驚道:「什麼?秦王蓄養私兵?」難道說外祖父是被秦王給害死的?她心思百轉,一時間無數念頭湧來,她朝他望過去,他的眼裡黯誨一片。
倏地,她方才明白了幾分,面前這個向來不外露半分情緒的少年,如今這般反常,只能說,他對未來朝局的走勢並沒有萬全的把握,才會那般相勸。
這個消息無疑對自己來說,是雪上加霜的一個壞消息。姜氏的死別人不知情,他必是知道得十分清楚,姚家的人十有□□是投靠了秦王,而秦王很有可能是害了姜家的人之。
她頭一次帶著審視凝望向他,少年如松柏一樣的身姿,明月皎皎,她的心裡竟然泛起了微酸的暖意,他肯出言提醒她,這一刻,她們不是敵人,她領他的這份情。
「這樣狼子野心又心狠手辣之輩,怎麼能心懷仁慈的待天下人?秦王是不可能被立儲的。」她深吸了口氣,長久以來壓在心上無形的恐懼在這一刻到了頭,反而有種異樣的輕鬆,她很是鄭重的問他:「「趙公子,這份人情我記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忍得住,相信姜家的人也等得起。如今我只問你,那東西你拿著它選定了人嗎?」
他不期然她是這樣的聰慧玲瓏,說一樣便想到十樣,他的臉上多了絲笑意,再不復先前的沉黯,「十三姑娘莫非有瞧中的人選?」
這個人,再沒有跟誰說話能比跟他說話還吃力的,一不小心就落陷阱。
她忽地福至心靈,慢慢的倒也摸出了些門道來。她緩緩的也露了個笑臉,「趙公子顯見得是沒什麼誠意,怎地這般耍無賴,需知是我先問你的話,你不說就罷了。」
輪到趙旆瞠目結舌,她這異樣的刁鑽,帶著股小女兒的狡黠,這樣鮮活的樣子,他有片刻怔住,卻又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他極不自然的摸起了鼻子,幸虧天黑,她看不到他的臉上微紅了一片。
明明是這樣嚴肅沉重的話題,卻叫兩人兒戲似的討論。就在不遠的某一處,青衣一個沒忍住,出了聲:「我說咱們主子和姚姑娘說話,這氣氛也忒詭異了。不過,咱們主子有也被人說得無話可回的一天,還真是是稀奇了。」
青橙不耐煩看青衣狗腿的向自己舔笑,皺眉把聲音壓得極低,道:「我瞧你剛才在那亭子邊撒驅蟲粉被糊了腦子不成,偷聽還不收斂些,你這話十有□□瞞不過主子的耳朵,等會你自己給主子認錯去,可別把我捎上了。」她見青衣一臉呆樣,口裡咕噥了句:「十五六歲的少年郎,也是到了思春的年紀。不過,這思春的對象,是不是太小了些?」
「」青衣沉醉在終於能替未來媳婦事情的陶醉中,哪裡聽清楚她後面咕噥些什麼,他笑得一臉歡實,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為未來媳婦兒挺身而出這算好事,難得媳婦兒想要偷聽,自己只得頂著挨主子一頓罵來討未來媳婦的歡心了。反正是主子要他在亭子周圍撒驅蟲粉的,到時他只好說怕主子和姚姑娘被蟲子打擾,他這貼心小廝肯定得時刻瞧清楚周邊的狀況不是,萬一有那不怕死的蚊子飛了過去他是不小心給聽了那麼一耳朵才發如此感歎不是!
這邊,趙旆良久才對姚姒伸出了手,比了個動作,姚姒看過去,他的四根手指頭緩緩的朝天豎著,姚姒心下大動。望向趙旆的目光多了幾許複雜的情緒,其實就連她自己也莫名,知道他選對了人,她肩膀一鬆,竟然是鬆了一大口氣。
兩人隔得極近,她的這番動作自然沒逃過他的眼晴,雖然他心中已經明白,但少年心性使然,他竟然期待能得到她的附和,想聽她親口說出與自己同樣的答案,想得到一份莫名其妙的認可,這情緒來得很是突然,就連他的話語裡都藏不住希冀,他道:「我很想知道,十三姑娘的心裡,又是作何選擇?」
姚姒同樣伸出了手,對著天指了指四根手指頭,哂笑不語。
趙旆面上不過淡淡一笑,誰也不知道的是,他的心就在剛才彷彿漏跳了一拍,那樣的異樣情緒,十幾年來從不曾有。
兩人很是沉默了會子,再說話便是拉拉雜雜的,沒再圍著剛才那個敏感話題。沒過多久,姚姒眼尖,便發現不遠處的樹下有個人影提著燈籠在徘徊,她仔細一看,模糊看得出是紅櫻,兩個人到這會子總說了快個把時辰的話,她再不敢耽擱,欠身和他道了別,提裙便朝著樹影走去。
紅櫻翹首望去,見是自家姑娘,連忙提了燈籠迎上來,微聲道:「夜深了,姑娘回吧!」
姚姒對她點了點頭,轉頭朝身後瞧了一眼,扶上了紅櫻的肩膀,道:「回吧!」
待回了屋,紅櫻侍候她梳洗,趁便對她道:「姑娘出去沒半會子,五姑娘便打發人給姑娘送東西來,又問姑娘去了哪兒,好在綠蕉當時沒在跟前,奴婢便說姑娘帶著綠蕉出去走走,話兒也就說得含糊。還好沒叫五姑娘發現姑娘是獨自一個人出去的,就是奴婢這會子也還沒放下心來。姑娘往後出去只管叫奴婢跟著,哪怕奴婢遠遠的站著,只要姑娘在奴婢得眼瞧著的地兒,奴婢方才放得下心。」
姚姒確實覺得自己有些莽撞,一個人獨身往外走,惹得這些人都替自己擔心。便是剛才她站在樹下等她,也不知在那站了多久,她歉意的拉了紅櫻的手笑道:「好好好,往後出去都帶著你。」
「姑娘不覺得奴婢囉嗦就好。」
待兩人在屋裡吹了燈睡下後,姚姒低聲同紅櫻道:「我把你哥嫂子兩個做了安排,如今他們在彰州太打眼了,將來這裡的事都得生面孔辦才好。雖說去到京城人生地不熟,但人不走出去便不知天地有多大,我是要重用你哥嫂的,將他們放到京城裡,也有歷練他們一番的意思。你也知道,咱們信任的人不多,將來的重心必定都在京裡,我這也是提早做些安排。」
「姑娘做這些安排是看重他們,也是他們的福氣。奴婢這裡多謝姑娘了。」紅櫻原本睡在姚姒對面上夜的榻上,聽到這話倏地起身便給姚姒磕了頭。
要說紅櫻什麼都好,人能幹本份又忠心,就是這點不大好,謹守規距,動不動就要磕頭。姚姒對此說過她多次,她卻依然如此,只好由得她去了。
「我這也是先同你說,你老子娘那邊,得空兒你回去跟她們說聲,免得老人家惦念,同時也記著莫往外說了去。」姚姒一條條的交待。
「奴婢省得。」
又過了會子,紅櫻已經睡得沉了,可姚姒還在床上翻滾,莫名其妙的她竟然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