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8章 籌劃 文 / 丫頭一枚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炎熱的夏天即將過去時,姚姒的屋裡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譚娘子帶了幾大摞賬冊來,紅櫻給她上了茶就悄身退了出去,屋裡只剩姚姒和譚娘子二人說話。
「譚掌櫃的做事很是利索,這才不過月餘,便把我娘頭上所有產業的賬冊給整出一份送來,辛苦師傅了!你夫妻二人跟著我娘多年,如今我娘去了,鋪子裡頭的事我們一時半會也不大熟悉,還勞你二人幫我姐妹多費心了!」
譚娘子笑道:「這是應該的,你既叫得我一聲師傅,那奴家便倚老買老了,師傅幫徒兒哪裡需要個謝字呢。」譚娘子言語親切爽利,她打量了一眼姚姒,見她較之前的身量撥高了不少,只是瘦弱得厲害,便歎道:「適才我遠遠的便看見了五姑娘,也是一副消瘦的模樣,兩位姑娘也要保重身體。我聽紅櫻姑娘說起來,這寺裡倒也便宜,自己開伙食,兩位姑娘說到底還在長身量中,在吃食上頭放開些,太太便是在天有靈,也必定不會怪罪。」
只有親近之人才能說得這席話,譚娘子的態度較之以往多了幾分親近,姚姒心裡安慰不已。「多謝師傅關心,倒也不是吃食上頭不精心,姐姐身邊的蘭嬤嬤一手廚藝很是了得,教婆子們做的菜也都合著我和姐姐的口味來,只是我和姐姐苦夏,這才清減了不少。」
譚娘子聽了這話越發覺得心酸不已,都是姜氏千寵萬疼著長大的姑娘,姜氏這一去不打緊,這兩個沒娘的孩子就被要避到這清苦的寺廟裡守孝,虧得這姚家滿口的仁義道德的,呸,可著勁的欺負自家孩子這算什麼。她的臉上便帶了幾分怨憤之色,她拿的帕子拭了下眼晴,心緒倒也斂的快,沒再在這話題上多說些什麼,只道:「太太對奴家有大恩,如今太太人雖不在了,但往後只要姑娘一句話,奴家兩夫妻絕不推辭。」也見姚姒彎了嘴笑盈盈的樣子,便接著道:「說起來都是太太講禮數給奴家情面,這往後奴家少不得要替姑娘做事,這聲師傅姑娘往後再不能叫了,奴家這點子本事說起來也算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合著只夠教教姑娘們玩兒。」
姚姒今兒叫得譚娘子來,早就打算有一番長談,譚娘子的一手算術很是精妙,他丈夫替姜氏打理嫁妝鋪子多年,倒也是個值得信任之人。姚姒如今還真打算用譚娘子,沒想到譚娘子這般聰明識趣,聞絃歌而知雅意,首先便在稱呼上做了改變,這多少也是有表忠心的意思,譚娘子著實是個妙人。
「師傅的本事我都瞧在眼裡,您也不必自貶,一日為師終身都是,我心裡是感激您的。如今得了您這些話,我心裡就大安了!」姚姒也沒再堅持,如何馭下確實也很費心,親不得遠不得,她見譚娘子神色間沒絲毫變化,便朗朗道:「說起來,我如今倒還真有事情要請您幫忙。」
譚娘子聞言便傾身上前,一幅靜聽她吩咐的模樣,叫姚姒心裡大安,不過,人還是要試過才知道如何用,她略一躊躇,便道:「我如今手頭上有一批貨,都是些精緻的舶來品,東西成色都算上上等。我得到消息,朝庭不久後可能要開海戰,到時禁海便越發的嚴了,這些貨我也攢了好些時候。都說先以稀為貴,聽說京城那邊的王公貴族很是喜愛這些東西,我想聽聽您的意見,這些貨您看如何銷出去為好?」
譚娘子聞言眸中精光一閃,她面上雖沒顯半分訝異,可打心裡卻是驚訝十分,她雖然教導過姚姒一些時間,也知道她素來機敏,但沒想到她的能耐超出了她的想像,不說她是如何打聽到朝庭要開海戰的,光是屯貨這一手就足夠她刮目相看,行事夠大膽。她心裡多少猜到了一些姜氏身故的不尋常,如今看來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姚姒能這般籌謀,足以說明一切。她低頭很是認真的思量了番,便問道:「敢問姑娘,是賺銀子要緊還是經營京裡的人脈緊要?」
「若我說,兩者都要兼得,您夫妻二人可有信心替我辦到?」姚姒抬了眸,定定的望著譚娘子,她的臉上,滿是鄭重。
譚娘子這回沒有立即回答,卻是過了好半晌才沉聲道:「姑娘這是往後都打算涉足這行當?」
姚姒料到她會這樣問,隨即點了下頭。
譚娘子眸光微沉,苦笑道:「既然姑娘下了決心,那我夫妻二人需得好好替姑娘規劃一番,若是僅僅賺這一筆銀錢倒是沒多大問題,只是如何用這筆東西賺得些人脈回來,倒也要好生謀劃。這事兒我現在還不能一口答應姑娘,若姑娘得空,明兒我再陪我那口子再來姑娘這裡一趟。」
譚娘子的態度非常爽快直接,姚姒放心不少,知道她回頭要跟譚掌櫃的兩個商量,這點耐心她還是有的。「若實在覺得吃力,你們不應下這檔子事我也不會怪罪,回去好好同譚掌櫃的商量一下,明兒我等著你們。」
譚娘子便起身告辭,姚姒也沒多留她,送了她出屋。
紅櫻原本守在屋外,見譚娘子出來了,便說要送她出去。過了一會,紅櫻進屋來,臉上很是難得了帶了幾分不忿,看了眼姚姒的臉色,小心的道:「姑娘,適才譚娘子同我說,姚家同焦家最近幾個月走得很是頻密,譚娘子暗中向焦家的幾個下人口中套了話,聽說,焦八姑娘很得老太太的眼,姚焦兩府都已經交換了庚帖,三老爺要娶焦八姑娘進門了。」
姚姒冷笑了一聲,譏諷道:「這樣的迫不及待,還真是老太太的作風。罷了,由得她們去。左右這三太太的位置勾人眼饞得很,姚家與焦家,一個郎情一個妾意,一拍即合的事情,這不是明擺著麼。」
「姑娘,您就由得焦氏進門嗎?」紅櫻很是擔心,這繼母要是進了門,拿捏起兩個姑娘來,人家也是名正言順,到時只怕少不了給姑娘添堵。
「天要下雨,爹要再娶,關我這做女兒的什麼事,你姑娘我這回也愛莫能助。」姚姒反常的還說起了俏皮話,令到紅櫻摸不著頭腦。「焦氏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咱們且瞧著去,沒必要自己這會子急霍霍的趕上去遭人恨。」姚姒淡淡道,只是她臉上的嘲諷較之以往更甚,紅櫻心裡便有了數。
依著姑娘的本事,就是要攪黃了這門親事也是有手段的,除非姑娘是真想要焦氏進門。她心頭一頓,難道姑娘真的願意焦氏進門?
第二日早飯剛用完,綠蕉便進來回話,道:「譚娘子和譚掌櫃的到了,姑娘要在哪裡待客?」
與昨日譚娘子一個人來不同,多了個外男在,雖說姚姒年紀還小,但到底是不同。
「把堂屋收拾出來,一會子你和紅櫻替我守在外頭,不許放一個人靠近,我和譚娘子夫妻有要事要談。」姚姒簡單明快的吩咐綠蕉,綠蕉手腳麻利的就出去安排。
譚掌櫃三十來歲的年紀,生得一幅文弱相,同譚娘子從外形上看來是十分的相配。譚掌櫃名叫譚吉,多年來都是替姜氏打理著各項產業,可以說是姜氏十分信重的人。他兩夫妻進得屋來,與姚姒自是一番廝見,綠蕉替屋裡三人上了茶後,就悄身退了出去。
姚姒在打量譚吉,可譚吉也在注視著她,兩人無聲的過了招,姚姒首先收回了目光,臉上含量了微微的笑意,道:「有勞譚先生親自走一趟了!茲事體大,我也不和先生客氣,該知道的想必譚娘子已經都告知了您,不知譚先生做如何想?」
譚吉氣勢一凜,很有些咄咄逼人,「姑娘為何這般信任我夫妻二人?就不怕我夫妻欺主年幼而謀害姑娘?」
姚姒聽得這話不僅沒惱怒,反而臉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笑道:「我倒不是看在我娘的面子上而來用先生夫妻二人。敢問先生,開平八年的五月,譚家為何被抄家奪產?譚先生難道就不想再振興譚家?我這門生意,說到底也還有別的人頭在裡面,不過是大家各取所需,再等一些時日,水到渠成,那時先生只管在京城替我經營,將來無論是財力還是人脈,我都傾盡全力助先生復興家業。」
開平七年,姜氏已經在老宅安定下來,當時的譚家在福建算得上是巨賈,家族人丁又興旺,只是當時朝庭下了禁海令,勢必要做出一番姿態來振攝一些商人,因此便拿了莫須有的罪名抄了譚家家產,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樹大招風,朝庭槍打出頭鳥,板下了譚家來敲山振虎,也算是起了些作用。只是從譚家倒下後,如姚家洪家這些虎視眈眈之輩非但沒絲毫損失,反而因譚家的倒下著實分了一杯海上走私的羹,官商勾結一體,到後來形成了福建這塊形如鐵打的一塊,外人半分是插不上手。
譚吉臉色驟變,望向姚姒的目光再不復之前的玩味,他與譚娘子互望了一眼,譚娘子一點頭,譚吉便有了決斷,「時常聽我娘子說姑娘如何的機敏百出,如今看來倒是不假,無論姑娘是從何知道了我譚家的事,所謂知己知彼,姑娘年紀小小,卻已有了非常人的心計,我譚吉賭得起,從今往後,我夫妻二人任憑姑娘差遣。」
姚姒真心實意的笑了笑,親自提了茶壺替譚吉夫妻二人繼了茶,才道:「我年紀輕,許多事只是想想,實際行事還得勞譚先生費心費力。」
接下來,她便把屯積的是些什麼貨物,又該如何在京城裡打點等等,與譚吉夫妻二人商議了個初況,譚吉便說回去要再仔細推敲一番,他在京裡倒也還有些人脈,便約好過些時日再來,便同譚娘子告了辭。
姚姒至此才真正的是鬆了一口氣。對於能拉到譚吉來替她做事情,她心裡是沒多少把握的。譚家的事,之前張順特地調查了一番,姚姒這才清楚。譚吉的為人以前她也曾向姜氏打聽過,姜氏對他是讚不絕口,說此人難得的是知恩圖報,當年姜氏不過是順手拉撥了一把譚吉,譚吉便全心全意的替姜氏打理了這些年的嫁妝,此人性情是不必疑心的。但姚姒既然要重用他,當然要花些力氣使譚吉甘心供她驅使,如今看來,至少譚吉不說心甘情願,但不敢小瞧了自己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