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9章 權欲熏心 文 / 丫頭一枚
掌燈時分,姚老太爺冷著臉進了蘊福堂,姚蔣氏正在同燕媽媽交待事情,見姚老太爺回屋來,忙把燕媽媽支了出去。
姚蔣氏偶聽得最近姚家的生意似乎不大順,但因著從前大老爺管著那頭子見不得光的事情,姚蔣氏也不會操那份心,可如今卻不一樣了,外頭的事情樣樣都是老四跟著姚老太爺身後,她雖是後宅的主母,奈何這外頭的生意,她是插不得手的,想到這,姚蔣氏便怨怪起大老爺來。
大老爺自從傷了那處不能人道後,休養了兩三個月,這消息不知怎地漸漸的也傳到外間去,一個大男人出了這種事,只會叫人笑話,越發鬧得大老爺沒臉,從前大老爺最愛在外尋花惹草,如今倒好,他也不去外頭,新近買了幾個妖妖嬌嬌的丫頭,成日裡大房那邊不是哭便是鬧,大太太也不管,姚老太爺對長子十分的失望,很是罵了幾頓,可大老爺照舊我行我素,姚蔣氏在中間也不知道說了多少好話,如今也沒得法子了,今兒難道又是大老爺惹了他不痛快了不成?
姚蔣氏心裡雖存了事,手頭卻利索得緊,揮手讓屋裡的丫頭全部退下,她親自服侍姚老太爺寬衣,待姚老太爺坐定後,又捧了盞溫熱的茶遞到他手上,一邊小心翼翼的問道:「您都一把年紀了,大夫也交待不可妄自動氣,今兒是怎地了?可是生意上不大順利?」
姚老太爺與她幾十年夫妻,一旦他不順心如意,姚蔣氏從來都是軟語安慰,雖說老大的不成器多少是她慈母多敗兒,但看老妻這樣小心翼翼,他深深歎了口氣,回道:「老大成了如今這個樣子,我瞧著往後也是不中用了,你不必在我跟前替他打馬虎眼,他這輩子,有姚家一日便有他一日富貴,旁的再無可能。」頓了頓,便又道:「今兒我不妨同你說,咱們海上那頭生意很有些不太平,一夥也不知打哪兒突然冒出來的海賊,個個凶神惡煞似的,手頭上的傢俬伙也厲害,船隻多出我姚家二倍之多,近期那夥人在海上很是收攏了些勢力,這才短短幾個月,我姚家的生意便損了十之有七,從前依附的商家也去了一半,如今看來,倒像是有人專門衝著我姚家來。」
姚蔣氏心裡一驚,先是聽姚老太爺話中的意思,這頭家業看來是不能由老大來承繼了,再聽他後面的話,越聽越心驚,姚蔣氏可不是什麼無知婦人,她立即愕聲問道:「這可了不得了,洪家那頭,且不說如今成了親家,就是先前,咱兩家的關係那也非一般吶,咱們可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不說一榮俱榮,但一損俱損可是實打實的,如今這算什麼,竟不管咱們去?還有京裡那頭呢?往日裡咱們撒大把的銀子都餵了狗不成?」
姚蔣氏的氣性上來了,嘴裡便有些使潑撒氣,在她心裡,那些人以前都受著她姚家的供奉和好處,如今姚家有難,他們倒像是不管不顧的樣子,她是好一番氣急。
姚老太爺被老妻的話實在是說到心坎裡去了,姜家未倒之前,他姚家仗著姜家的勢,加上他也不吃獨食,手頭大方,又暗中奉承著洪家,是以這門生意倒也做得不錯,後來老三暗中搭上了王閣老一系,在秦王扳倒姜閣老一系中暗中出了大力氣,又許諾給王閣老的人一年供奉那恁多銀子,是以姜家倒下後,姚家不但未受到牽連,反而是傍上了王閣老一系,又對秦王兩頭暖昧著,這才能保住現在這門家業,誰曾想,今年太后這一薨逝,京城不論朝上還是後宮,都鬧得不可開交,這個時候,誰還有心來替他姚家解難兒。
姚老太爺很清楚,這股來歷不明的勢力,能一下子使這麼猛的力氣來針對姚家,恐怕這裡頭的事懸著呢,他也不對姚蔣氏道明,只是沉聲道:「你放心,連你一個內宅婦人都想得到的事情,洪家與京裡那頭也不是笨人,我姚家若有個損失,可不單單是失了那百十萬兩銀子那麼簡單的事,我還不信這個邪去,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姚定中可不是吃素的。」
姚蔣氏是知道姚老太爺養了一批私兵的,人不多,也就三五百人,可架不住這些人手上個個都配著荷蘭人的火銃,那烏澄亮鏜的東西,打到人身上就是個血窟窿,人的命立馬便沒了,姚蔣氏心道,就該拿出這一批人馬出來,叫這伙膽大沒邊的賊子有去無回。
姚老太爺也是一時氣悶,才對姚蔣氏說道幾句,剛才那些話兒,只怕姚蔣氏會多想,便又寬慰她:「幾十年風風雨雨的都過來了,就這麼點坎哪裡會過不去,我是擔心老三那邊。」他有意轉移話題,聲氣兒便不似剛才那般冷硬,「老三媳婦幾時啟程,各處可都打點好了,我同你說,焦家那個給秦王做妾侍的嫡女,聽說已叫秦王升了側妃,當初也只是看中了焦家的船廠,看來這條路子倒是賺到了。」
姚蔣氏聽了這話果然臉上有了喜色,秦王是什麼人物,那是多少人想巴結都想不來的事兒,但若是通過這條線能搭上秦王,再加上又有先前秦王板倒姜家時姚三老爺出的力,那麼姚家多少在秦王那是掛上了名號的,今上尊敬太后這個嫡母,中宮無所出,雖說親自抱養了恆王,但秦王到底是今上的長子,無嫡立長嘛,千百年來都是這麼個說法,若是
姚蔣氏光是想到後頭的好處,便覺著現在這些事都不算個事兒,姚家不缺銀子,缺的是姚家子孫將來行走官場的扶持,她在心頭過了一圈兒,便把如何安排焦氏的話一一同姚老太爺說,末了,又道:「燕媽媽是老人,叫她跟著去,主要是去看看老三那邊是個什麼情況,從前我是壓著姜氏,但人也沒少往老三身邊送,這麼些年了,怎地就一無所出呢,又不是不能生,若是焦氏進門就有喜,咱們和焦家便越來越緊密,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這便是姚蔣氏在給姚老太爺打包票,不會用婆婆的身份壓著焦氏,姚老太爺深知老妻一向強勢,有意無意的就想壓過媳婦,但這回他還是需要鄭重提醒她,莫要壞了事兒,因此他的口氣就重了幾分,道:「這回不一樣,你莫插手老三那邊的事兒,人既是焦氏向你要的,給了就給了,至於那邊,你由著焦氏去作伐,我也想瞧瞧焦氏的能力,再者,我同你一樣,都希望老三能得一嫡子,若是要隔房的過繼過去,始終是一大憾事,若再有人到你耳邊嚼舌根,你只管拿話狠狠兒的敲打過去。」
姚蔣氏不曾想姚老太爺這般的護那焦氏,想來確實是現在姚家的事情棘手,焦氏那邊還需好生哄著,姚蔣氏也不是不識大體的,為讓老太爺放心,她臉上很是真誠,道:「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不會誤了您的大事的。」
姚老太爺這才面帶滿意之色,又問她:「婷姐兒嫁過去這些日子,你這做祖母的,是該好好關心一下,明兒你就打發人去洪家,多問問婷姐兒,不介意對婷姐兒說說最近咱家的難處,且看洪家是個什麼反應。」
姚蔣氏點頭道是,姚老太爺卻又緊接著道:「家裡的女孩兒們眼看都大了,不拘三房的兩個適齡女孩兒,其它如妙姐兒幾個女孩子,養她們這般大,如今家族有難,是該要她們為家族出些力氣了,我最近看中了一些人家,明兒把名單給你,你好生瞧瞧,先打發妙姐兒出門,其它再慢慢挑著先。」
姚蔣氏對此並無疑慮,女孩兒養這麼大,家族有難,就算把她們送給年過半百的老頭子為妾也不為過,再說了不過一介庶女,有誰能說道去。
有了姚老太爺的交待,姚蔣氏花足了心思,按說新媳婦進門,娘家人是不能立即上門的,但姚蔣氏在人情世故里摸了多年,深知道那些規距是做給人看的,便親自下了帖子請焦大太太上門聽戲,真等焦大太太上門後,卻是把焦大太太往焦氏屋裡帶。
焦大太太陪女兒說了一下午了話,姚蔣氏開了花廳辦了大宴,很是款待了焦大太太一行人,也是為焦氏餞行,等到焦氏啟程時,又送了許多精貴的東西,拉著焦氏殷殷細語,姚蔣氏對焦氏種種關愛,落到了其它四房媳婦眼裡,各個怨氣深重。
日子漸漸熱起來,五月很快過去,轉眼便到六月。
六月六,家家曬紅綠,彰州的習俗是,這一日各家各戶要把衣物棉被之物拿到太陽底下曝曬,被這一日的太陽曬過的東西不會生蟲,而姚姒正是這一日生辰。
過了這一日,姚姒便是十一歲的姑娘了。姚娡作為姐姐,一大早的親自下廚給她做了碗長壽麵,用食盒裝了提到姚姒的屋裡。
屋裡很是熱鬧著,紅櫻和綠蕉帶頭,年後才從莊子上提上來的幾個小丫頭子也在跟前湊熱鬧,小丫頭們長在鄉野,到了這裡後她和姚姒又沒很拘著,一個比一個淘氣,這樣有生氣的丫頭,便得原本寂靜的小院多了幾分煙火氣。姚娡看著這熱鬧勁,便朝姚姒笑道:「小壽星要發賞錢啦!我瞧著這幾個丫頭平素服侍得倒也算盡心。」末了便沖一屋子的丫頭大聲道:「今兒是你們姑娘的好日子,除了你們主子賞的,我那再賞一份,人人都有。」
綠蕉最是個活潑的,聽得姚娡這話,立馬很狗腿的帶著一屋子丫頭,又拉上姚娡身邊的采芙和採菱一塊兒給她磕頭,歡快道:「那奴婢們就多謝五姑娘了,趕明兒五姑娘生辰,奴婢們一準兒的給您多磕上幾個頭。」
有綠蕉這句話打頭,其它的丫頭好話兒便沒停過,一個個歡快的似過新年。
姚姒吃過長壽麵,又穿上了姚娡親手做的衣裳,一件月白色的細紗褙子,楊柳色的百折裙兒,她這兩年眉眼長開了些,又加上練了小半年的五禽戲,身條竄高了不少,和姚娡站在一處兒,兩個齊齊高。
「姒姐兒真是長大了,倒跟姐姐一樣高啦!」姚娡臉帶欣慰,拉著姚姒左右看了看,衣裳倒是合身,只不過這素淨的顏色越發顯得她氣韻冷清。
要說姚姒的長相其實不像姜氏,姚家的五位老爺都生得俊,其中以三老爺和五老爺倆兄弟為最,拿糙話來說,她這是隨了姚家人的好皮相去。
姚姒見姚娡盯著她的臉瞧,心裡大概也明白姐姐的心思,她這張皮囊似足了姚家人,加上焦氏月前來這麼一出,姚娡多少是有些想頭的。
「怎麼了,莫非我臉上長了花兒不成?」她眼一睃,自己便吃吃的笑起來,「再怎麼好看也沒姐姐生得好呀,不過,今兒我是壽星,姐姐可得容我長一回臉。」她故作玩笑,在姚娡面前美美的轉了幾圈,紗裳料子輕薄無力,頓時隨她化成了朵花兒。
「你呀,盡作怪。」姚娡掩了嘴笑,把姚姒拉到身邊,無限感歎:「人生得俊,只這一身衣裳卻不大襯你,這兩年且將就著,等咱們出了孝,到時姐姐再給你做些有顏色的衣裳,小小人兒,穿得太素淨了,顯得單薄。」
「我倒覺著這身兒正好,這大熱的天兒,我又苦夏,這身衣裳可涼快了。」姚姒一向知道如何避重就輕,就是不往姚娡的想頭那去搭話,姚娡自己卻不好在這個時候提那等掃興的事,便按捺住心緒,姐妹二人就衣裳再說到頭面首飾,話題早已扯得沒邊際。
到下午青橙來了,姚姒歡喜得很,青橙自打成婚後,便再沒來過寺裡,今兒這還是頭成婦人後頭一次上門,知道她是為著送生辰禮上門來的,姚娡也很禮待她,親自起身去交待廚下送些涼爽可口的吃食送上,便把屋子留給了她二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