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醜惡 文 / 陳孤鶩
姚永福知道那地裡的白菜連一百把都沒有，大部分還已經砍去餵豬了，剩下的都是些殘葉剩蔸。可眼前這女人卻萬萬惹不得，她一旦撒潑，就又有他姚永福一家受的了，到時會發生些什麼事，姚永福連想都想不到。而且說不定這次讓她劉光翠得到大便宜，她也會因此而在外面少說些糟蹋他們家的閒話，不再跟他們家記氣，這也不是很利於世菊的病早日康復嗎，即使破費些錢卻也值得了。
姚永福歎了口氣，說：「好吧，兩百把的話就剛好是兩百塊錢。」他摸了摸身上，兜裡只有幾十塊零錢。他對劉光翠說：「我現在沒帶那麼多錢，一會兒讓苦妹給你送過來。」
劉光翠笑著說：「不要緊不要緊，都是自己人嘛。」說著，又拉著姚永福的手說：「富哥啊，你在我家吃飯吧。我飯都煮好了﹗」
姚永福說：「不了不了，我還要給世菊餵藥……」說完車身就走了。
姚連吉看著離去的姚永福，心中一時不是滋味。他瞪了眼正在暗自得意的劉光翠，狠聲地說：「你也不嫌丟人，你就那麼些爛白菜竟然跟人家要兩百塊錢，你真是丟盡我的臉啊﹗」
劉光翠也白了眼姚連吉，沒好氣的說：「嫌丟人你就別跟我過了，反正跟了你受窮﹗」然後就屁股一扭一扭地哼著小曲兒走了。
姚連吉看了她一眼，厭惡地「呸」了口。
姚永福回到家裡時，謝順香已經走了。苦妹割了牛草回來，餵了牛。她已經把飯做好了，現在正在把給馬世菊熬好的中藥倒在碗裡，放在窗前晾冷。
馬世菊自四個月前患了咳嗽病就一直沒好過。去縣裡醫院檢查了幾次，醫生說是肺結核。住了半個多月的院，錢花了不少，可病卻絲毫不見好轉。
那段時間姚永富天天陪在醫院照顧她，家裡的大小事情都交給了姚永貴。在醫院的那段時間，姚永福與馬世菊兩人都瘦了一大圈。大把大把的錢出去了，馬世菊的病情卻還日益嚴重，有時咳著咳著還咳出血來。
眼見在縣醫院沒什麼效果，村裡的人都勸他們回村治療。說村裡的老中醫姚樹林醫術高，曾經還治好過這樣的病，只要吃他開的中藥，可能會好的快些。而且在一個村裡也好照顧些，免得姚永福顧得了醫院卻顧不到家了，兩頭都操心。
姚永福也覺得妥當。跟馬世菊商量後，就把她接回村了住在了自己家裡。姚樹林也把了脈看了病，開了不少中藥。可有幾大木桶的中藥灌進了馬世菊的肚子裡，門外的藥渣都快堆成山了，馬世菊的咳嗽還是沒有停止。
她每天臥床不起，端藥送水，擦屎擦尿都是姚永福父女倆的活兒了。苦妹上學去了，姚永福又要做飯又要照顧馬世菊，忙得打不過轉身。好在這段時間苦妹他們學校放假了，很多事情苦妹都曉得去做了，也就為姚永福省下了不少心。
「以後放牛注意點，別再讓它害人家莊稼了。」苦妹正準備把晾好的藥端進去餵馬世菊，姚永福走過去端過藥碗說「你去洗點菜，一會兒去地裡喊二伯回來吃飯，我給你媽餵藥。」
苦妹不敢抬頭，只是輕輕「嗯」了聲就又去灶屋了。
姚永福把藥端進屋裡，馬世菊正在睡覺。聽到姚永福進來的聲音，她微微地睜開眼睛，扶著床邊用力地坐了起來。她面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就像個死屍一樣。兩隻眼睛深深地陷下去了，嘴唇也都已經發乾發白了，瘦得簡直沒有一點人形了。
「怎麼樣了？大嫂剛給我說了，那件事劉光翠要怎麼解決啊？馬世菊毫無力氣地問道。
「賠她錢唄，還能有別的什麼辦法。」姚永福無奈地說。他把藥碗輕輕地送到馬世菊的嘴邊，馬世菊接過藥碗，看看又是一碗又黑又黃又苦的藥水，想想都沒想就一口氣喝了個乾淨，痛苦往肚子裡咽去。
姚永福忙把床頭櫃上晾好的白開水遞給馬世菊。
「……」馬世菊正想開口說什麼，就聽得門外一陣女人的嚷嚷聲，伴隨著嚷嚷聲，人也進來了，不是別人，正是劉光翠。她手裡提了個塑料袋，裡面裝了十多個雞蛋。
「哎呀，菊嫂子啊，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啊？」劉光翠大聲說。
馬世菊先是驚了驚，忙用力地笑著說：「光翠啊，稀客啊。」說著，就拿著床頭放著的口罩罩在嘴上。
劉光翠坐在床邊，拿掉馬世菊嘴上的口罩，假裝生氣地說：「又不是外人，我還怕被你傳染？你也太見外了。」她把手裡的雞蛋遞給姚永福，又用手緊握住馬世菊的手，說，「你看我哪裡像話，這麼久了也沒來看你，給你拿了幾個雞蛋，你好好補補，你看你都瘦成皮包骨頭了。」
馬世菊笑著輕聲說：「怎麼好意思呢。」
劉光翠說：「說得怪，又不是外人，都是自家人呢。」
姚永福拿起口罩遞給馬世菊，說：「世菊，你還是帶上吧，要真是傳給光翠，那我們的罪孽可就大了。反正我們自己家裡的人都不要緊啊。」
「不了不了﹗」劉光翠說，「我也不坐了﹗」就站了起來。說走又沒走的意思，站在原地，一副要說什麼又不好一張口的樣子。
姚永福一看就曉得她的意思，他從衣櫃裡拿出兩百塊錢遞給劉光翠，說：「我剛罵了苦妹。真是對不住啊，以後要吃小白菜就在我們家地裡砍吧﹗」
劉光翠迅速地把錢裝進褲兜裡，臉上擠滿笑說：「哎呀，你也是，小娃子嘛，誰沒得個犯錯的時候，別罵她了啊。」又說了幾句要馬世菊好好照顧自己什麼的話就回家了。
「要是真傳染給那個騷婆娘就好了﹗」苦妹走了進來，瞪了眼劉光翠剛
才坐過的地方說。
「別亂說﹗」姚永福說，「別慣成自己那張愛罵人的嘴，亂罵人，要打你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