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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三章 夢魘 文 / 陳孤鶩

    「別胡說﹗」姚永福皺起了眉,生氣的說。

    「我真的不願意上學了﹗」苦妹說「我學習差,老師討厭我,同學們也看不起我……」

    姚永福說:「好好學就會學懂得。不會做的題多問姐姐她們﹗」

    「我不想上了﹗」苦妹又說了一遍,「我回去幫你種莊稼……」

    「你怎麼這麼強?」姚永福瞪著雙眼看著苦妹,說「現在不好好上學,以後要吃苦的。女孩子家種什麼莊稼。」又以命令的口吻說「趕緊給我打消這個念頭,以後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話看我不打爛你的嘴。」

    苦妹不說話了。脹脹的眼睛又濕了,心像掉進了冰窟。她隨著姚永福在街上的餐館裡吃了碗麵就又極不情願地去學校了。

    苦妹從小就聽父親整天掛在嘴上的話就是多唸書,念好書,將來才不會吃苦,才有出息。她心裡很清楚在父親面前說不想上學是件非常大膽的事,她以前也想過,但從來不敢說。可今天,要不是情況所逼,她是萬萬不敢開口的。現在說出來了,她的心裡倒好像有些輕鬆一樣。

    夜幕降臨了。

    高懸的月亮散發著溫柔的光。

    李冬花正坐在屋裡納鞋底,針線隨著她的手一伸一拉地;吳城瀚坐在電視前看著動畫片,笑得咯咯的,嘴都合不攏;姚永福坐在椅子上抽著煙,一臉的愁容。

    「聽娟娟說,苦妹在學校偷了人家的東西?」李冬花說。

    姚永福「啊」了聲回答了李冬花。

    李冬花厭嫌地說:「怎麼會有這些怪手腳,不嫌丟人﹗」又問姚永福,說「你今天到學校去就是為了這件事?」

    姚永福依然「啊」了聲就繼續抽煙。

    李冬花看了姚永福一眼,不滿地說:「你又是發哪門子神精?說話都愛理不理的﹗」

    姚永福這才回過神來。他扔掉那半截煙頭,歎了口氣,才說:「苦妹她命苦,我這個當爹的沒有好好照顧她,讓她受委屈啊……」

    「你這是什麼意思啊?」李冬花放下手裡的活兒,垮著臉,不悅地說「我們可沒誰虧待她啊﹗」

    「你莫多心,我不是這個意思﹗」姚永福解釋著「苦妹說她不想上學了,說成績差,老師不喜歡,同學瞧不起。唉,這都是這幾年家裡的事把她耽誤了……」

    「她不想上學就隨她的意思嘛﹗」李冬花穿好白線,又納著一行,說「女孩子家嘛,還是遲早給別人燒灶火的,念那麼多書做什麼﹗」

    姚永福沉著聲音說:「我還是想讓她多念些書。她還小,多學些知識到底好些,她媽走的時候還囑咐要她好好學習﹗」

    李冬花用針尖在頭上刮了刮,說:「不是我不准她上,你看她學習確實差,讓她坐在教室跟讓她坐牢一樣,她自己都這樣說。她不願意上,你偏要叫她去受罪,她會給你好好念嗎﹗」

    姚永福歎了口氣,輕聲說:「先慢慢看,我不能讓她這麼小就離開學校﹗」

    見姚永福說得這樣肯定,李冬花也就不說什麼了,臉上掛著不高興的樣子,繼續納著鞋底。

    夜已深沉餓。

    天地萬物彷彿都已經進入夢鄉了,柏樹埡靜得似乎能聽見樹葉飄落的聲音。月光越發清緲地照在苦妹的床上,白白的,淡淡的,輕悠悠地隨著夜風的擺動而擺動。苦妹跟李冬花的公公睡一床,老頭子早已睡著了,可苦妹還睜著雙眼,心亂如麻,難以入睡。

    這兩天發生的事就像一場噩夢一樣。老師的冷漠,同學的譏諷,夥伴的遠離,姐姐們的嘲諷,讓這個年僅十二歲的女孩子心裡異常難受。她翻來覆去的想著這些事情,也想越覺得自己丟人,心裡就罵自己:「怎麼會做那麼不要臉的事啊?真的是丟人丟到家了﹗」

    她想著想著不禁伸出手使勁的扇在自己的臉上,「啪啪」地連打了四下,口中還狠聲說:「要你不要臉,要你不要臉……」邊打邊說邊流淚。

    睡在另一頭的老頭子好像聽到了聲音,翻了個身,問苦妹:「你怎麼了,苦妹?」

    「沒……沒事﹗」苦妹哽著聲音說「你睡你的吧﹗」

    老頭子沒說話了,咳了兩聲,又翻了個身就沒有動靜了。

    苦妹側過頭,看著窗外。月光穿過漆黑的樹枝映在屋裡,風吹著樹枝一晃一晃的,月光也一晃一晃地。苦妹看著看著就想到了媽媽,似乎那輪明月就是媽媽在天上看著自己一樣。

    「媽,」苦妹輕聲喚道「你還好嗎?」說著,滾燙的眼淚就順著眼角滑向枕邊。「我好想你啊,我好想你啊……」苦妹忍不住就哭出了聲,她怕老頭子聽到,就慌忙用被角摀住自己的嘴。

    她咬緊嘴唇,淚眼朦朧中似乎又看到了三婆,看到她正笑瞇瞇的遞給自己一塊天心米糖。想到三婆,苦妹就悔恨不已,連三婆最後一面都不去見,連孝都不給她戴,連她上坡那天自己都沒去送她……苦妹心裡痛苦極了,她用力地咬緊嘴唇,心裡一遍一遍的喊著:「三婆,三婆,別怪我啊,我後悔啊……」

    也不知過了多久,苦妹哭了多久,才漸漸的睡著。

    這天夜裡,苦妹做了個夢,夢見自己穿著件單衣服薄褲子順著林裡的那條小溪一直走,一直走。也不曉得走了多長時間,忽然來到了個地方,那裡是一片金銀花的海洋,花開得繁茂已極,香氣四溢,清淡的香味充滿著整個世界。

    苦妹盯著花叢看得目瞪口呆,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金銀

    花,從來沒想過世界上還有這麼漂亮的地方。每朵花就像是個小精靈一樣跳躍著,閃動者,所有的花兒都在跳著舞,不住地跳著舞,整個世界都是金銀花。

    忽然,花叢中有個人正在摘金銀花,她正是苦妹日思夜想的媽媽。苦妹禁不住心中的狂喜,她飛奔過去,連聲喚著「媽--媽--」馬世菊回過頭,伸出手要抱住苦妹,可無論兩人怎麼努力,她們之間就像隔了一重什麼似的,都互相觸不到,苦妹急得一陣大叫……

    「苦妹,苦妹……」老頭子聽見苦妹的聲音就爬了起來,拉開燈,見苦妹滿頭大汗,兩手在空中亂抓,就搖著她的身子喊道。

    苦妹猛地睜開眼,心撲通撲通的蹦著。

    「你做夢了?」老頭子問。

    「嗯……」苦妹坐起來,拿真枕巾擦了擦頭上的汗。

    窗外天已微亮,公雞的打鳴聲也開始此起彼伏的傳來,又尖又亮,又脆又向。苦妹已沒有一點睡意,她翻身下床,穿好衣服,隨便的洗了把臉頭也不梳,只用手理了理就背著書包去學校了。

    吳家姐妹沒有等苦妹,她們都早已跟著村裡別的孩子們一塊兒打著火把歡歡喜喜地走了。苦妹一個人走在落滿黃葉的小路上,半響還沉浸在剛才的那個夢中。風聲呼呼地,葉子又飄落了一層。早晨是冰涼的,苦妹穿得不多,冷風凍得她縮了縮脖子。

    苦妹走很慢,她本來就不願意去學校,這條通往學校的路就像荊棘叢一樣,讓她走得無比艱難,每一腳都踏得極不情願都充滿厭惡,就像是要去刑場處死一樣,讓她感到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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