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徘徊 文 / 陳孤鶩
不知不覺已走到學校了。
一到學校，苦妹的心裡就開始慌了。她害怕看到學校裡的每一個老師，每一個同學，甚至是學校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她的心跳得很快，就像是要脫裡她的身體飛出來一樣。一陣急促的鈴聲還是把苦妹逼進了教室。
教室裡亂哄哄的，同學們都還在說啊笑啊的。今天第一節課是數學，數學老師楊老師今天要發數學卷子，期中考試的卷子。苦妹覺得渾身都打冷顫。苦妹知道自己數學爛得一塌糊塗，每次上課老師講的都聽不懂，不敢問老師，羞於問同學，次次考試就像受罪一樣，成績也總是班上倒數第一。
楊老師面帶微笑的走進教室，他手裡拿了一塌卷子。苦妹呼吸急促起來，恨不得立馬找個地洞鑽進去。班長喊了聲「起立」全班同學就都站了起來，異口同聲地說：「老師您好﹗」
老師笑瞇瞇的示意大家坐下。這是個年近三十的男老師，姓楊，理著個平頭。他身材不高，皮膚黝黑，一雙烏黑的眼睛閃著銳利的光。
「同學們﹗」楊老師高興的說「我們班這次期中考試考得非常不錯，上九十分的有四個，八十分以上的有十七個，不及格的有兩個，比上一次大大進步了﹗」
同學們都笑開了，歡呼雀躍，掌聲雷動。
「但是﹗」楊老師又說道，臉色頓時變得鐵青，「這兩個不及格的學生中有一個竟然還給我考了個個位數，七分﹗」他犀利的目光緊緊地盯著苦妹，厲聲說「都不知道她是怎麼學的，怎麼考的﹗」全班學生齊唰唰的將目光移向苦妹，議論聲，唏噓聲，嘖嘖聲像冰雹一樣打在苦妹身上。苦妹低著頭，臉像火烤一樣，滾燙。
「你說考這麼點分，對得起每天吃的幾碗飯嗎？」楊老師的目光咬著苦妹，惡狠狠地說「學習這麼差，我要是你啊，我都沒臉上學了，何必還在這兒湊著人多呢﹗」
苦妹覺得楊老師的話就像一根燒紅的烙鐵一樣烙在她的身上，燙得滋滋地響，疼得苦妹眼裡飽含著淚水，嘩嘩地打著轉。她聽見同學們說：「又做賊，學習又爛，嘖嘖嘖……」苦妹不敢抬頭，她害怕遇到楊老師那冷如冰利如刀的目光。她咬緊嘴唇，心中堅定了一個想法：打死我也不上學了﹗
這幾天，柏樹埡的人都忙著收割稻子，家家戶戶都好像得到一個好年成一樣，田里從早到晚「啪啪」的響個不停，然後一口袋一口袋的谷子就背回了家。稻田里割稻子打稻子的農民時而說上幾句玩笑，時而打幾聲哈哈，整個田間飄蕩著美妙的旋律。
苦妹趁今天是週末一清早就來到了田里來幫忙。她不願意呆在家裡，吳家三姐妹都在屋裡，她不願意見到他們，也不願意見到李冬花，就從早到晚在田里忙著割稻子。她年紀不大，但握著鐮刀割一捆一捆的稻子卻嫻熟極了。
她這幾天一直很少說話。早上一起床拿著鐮刀就來到田里，一個人先把割好的稻子放到地上，等姚永福他們推著打稻子的架子來了就直接大。她割得很快，一雙手被扎得到處是口子，流了血，她也強忍著，不喊一聲疼。
太陽已經下山了，他們都回家吃飯去了，苦妹卻還在田里。她一個人坐在濕草垛上用碎布片纏著被劃破的手。
「吃飯了﹗」吳娟娟站在田坎上朝苦妹喊道。
「我不吃﹗」苦妹抬起頭看了吳娟娟一眼，說「你們吃你們的，我不餓﹗」又繼續纏著另一根手指。
「管你吃不吃﹗」吳娟娟埋怨道「你又不是老太爺，吃飯還要人來請﹗」
「我又沒叫你來喊我吃飯﹗」苦妹沒好氣地說。
「你以為我願意﹗」吳娟娟瞪了苦妹一眼，說「是有人說你忙了一天，要我來請你﹗」說完，又瞪了苦妹一樣就走了。
苦妹心裡有些難受，像是有個什麼東西在肚子裡翻來翻去，攪得她喉嚨脹脹的，鼻子也酸酸的。看著自己一雙手橫一條豎一條的口子，淚水呼啦一下衝出來了。
她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關心她愛護她理解她，每一個人好像都討厭她，瞧不起她。就連父親，他也好像變了，什麼事都依著後媽，什麼事都偏向他們吳家的人，甚至在自己受了委屈的時候他還當著後媽的面責罵自己。為什麼啊？為什麼啊？苦妹覺得自己很痛苦，每一天都痛苦，每一分每一秒都痛苦。
「娘的x，都整我啊，都整我啊﹗」苦妹哭著說。
河邊那些快黃了葉子的樹上有幾隻不知叫什麼的鳥撲稜稜地怕打著翅膀飛走了，在半空中一頓亂鳴亂叫，讓人心裡更添淒楚。不再翠綠的葉子在鳥飛走後簌簌地飄向四周，有一搭沒一搭地亂舞亂撞，弄得人心煩意亂。
苦妹覺得口乾舌燥，嗓子裡火燥火燥的。她站起來，想去河邊洗把臉，再好好灌上一口，潤潤喉嚨。她跑到河邊，用手捧起一碰水澆在臉上，水冰涼的，像是刀割一樣粘在臉上。她匍匐著身子伸長脖子「咕咚咕咚」的灌了幾口。
苦妹喝得太急，被水嗆住了，水從鼻孔中流了出來，她大咳了幾聲，才舒服一點。苦妹大罵道：「娘賣x的，喝個x巴水都不安然﹗」罵完了，心中的氣也差不多出完了，身子也隨之輕了些。
河裡的水「嘩嘩「的流動著，天邊的晚霞映在水中，通紅的，像血一樣。苦妹不想回家，就沿著河岸往前走。河岸兩側的野菊花開得正茂，一片一片的散著幽幽的香。苦妹一邊走一邊摘了一大把，她心裡暢快極了，像是只剛剛脫籠的鳥一樣，禁不住還唱了起來：
池塘裡的小青蛙，見人就害怕
老鄉有位小姑娘選人做媽媽
小青蛙，別害怕，請你上來吃西瓜
br/>小姑娘，快快來……
……
天漸漸黑了，村裡隱約傳來陣陣雞鳴狗吠的聲音。整個世界像是被一塊黑布罩住了。還好天上的星子卻亮閃閃的眨著眼，皎潔的月光溫柔得像一灘水，一瀉千里。
偶爾一腳踏進水裡，苦妹就罵道：「娘的x﹗」
「走了多久了啊？」苦妹心裡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