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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六章 放牛 文 / 陳孤鶩

    此刻姚永福心裡亂如絲麻。李冬花對苦妹的態度是他不能接受的,可又能怎樣呢?他不想因為苦妹而跟李冬花大吵大鬧,他也不能這樣做,只有處處讓苦妹忍著讓著。想到馬世菊臨終前對他和苦妹的叮囑,要她好好上學,可現在呢,不但沒能給苦妹帶來好的學習環境,反而還……唉﹗

    「世菊啊,莫怪我啊,莫怪苦妹啊﹗」姚永福在心裡痛聲的祈求著。

    姚永福滅了手裡的煙頭,問苦妹:「那明天還去學校嗎?」

    「不去了﹗」苦妹說「你去給我們班主任說一聲吧﹗」

    「不用你爸去﹗」李冬花手扶著苦妹的頭,笑吟吟地說「叫你婷姐給老師帶個話就好了,她們順便嘛﹗」說著,就沖裡屋大聲喊道「婷婷……」

    吳婷婷從裡屋應聲:「做什麼呀?我睡了﹗」

    「你明天去給苦妹他們班主任說一聲﹗」李冬花大著嗓門說「我們苦妹不上學了﹗」

    「曉得了﹗」吳婷婷不耐煩地說「老師巴不得她不去呢,還用說﹗」

    李冬花欣喜地說:「還是苦妹懂事,我有個好幫手了,免得我每天忙死忙活的﹗」

    姚永福微微地看了李冬花一眼,心裡又酸又痛。

    自從苦妹告別上學的日子後,她就又恢復了忙碌的生活。天天早上起來就去放牛,然後又回家剁豬草、餵豬。有時李冬花在地裡忙的時候,苦妹還要做飯,偶爾空閒了,李冬花就讓苦妹照顧城瀚。

    苦妹的確成了李冬花的好幫手,可苦妹自己卻日漸面黃肌瘦了,一雙眼睛越發地陷了進去,頭髮照樣蓬著,不常梳理。瞧那模樣倒真像個十足的放牛娃。

    有時候吳家姐妹們回家後寫作業、念課,她也會很羨慕,拿起她們的書翻翻,看看,讀讀。吳家姐妹可不喜歡苦妹碰她們的東西,所以大多數時候,李冬花去鄰里串門子或扯是非時,苦妹就抱著城瀚坐在自家門檻上,回憶著一些在一年級時背得滾瓜爛熟的兒歌給他聽。

    一座房,兩座房,三座房,四座方

    房前花果香,屋後樹成行

    哪座房子最漂亮

    要數咱們的小學堂

    ……

    城瀚也吱哇著聲音,含混不清地跟著苦妹一塊兒念,姐弟倆倒玩得十分有趣。

    「城城,姐再給你教一個﹗」苦妹說。

    「好啊﹗」城瀚嘻嘻地說。

    「公雞公雞真美麗

    大紅冠子花外衣

    油亮脖子金黃腳。

    要數漂亮我第一」

    城瀚也跟著說:「公雞……真美麗……花外衣……我第一」

    每個字他都像是捲著舌頭說的似的,奶聲奶氣的,像鸚鵡學舌一樣,覺得很好聽卻又有說不出的怪。苦妹忍不住哈哈大笑,城瀚也跟著大笑。

    有時候苦妹會覺得她做出的那個決定令她很後悔。看著吳家三姐妹,村裡的那些孩娃們結伴去學校,一路上又蹦又跳,又唱又笑的,苦妹心裡就毛躁得很。她總回想著那時候在學校裡的生活,上學多好啊,有那麼多的同學一塊兒玩,那麼多的兒歌可以學,那麼多的遊戲可以做……可是如今一切都晚了。就是自己再背著書包去學校,她李冬花會同意嗎?家裡那麼忙,那個臭女人才不會讓自己去上學的,絕對不會。

    一天,全家人都坐在一塊兒吃著午飯,苦妹忽然問吳娟娟:「娟娟,你們語課學到哪兒了?」

    「快學完了。」吳娟娟說「下個月就考期末式。」

    「真的啊?那麼快啊﹗」苦妹興奮地說「你們音樂老師又教了哪些歌啊?」

    吳娟娟被問煩了,就說:「哪個叫你不上學的。現在又教了好多新歌,你要是想學,不知道自己去學校學啊。」

    「真的啊?」苦妹滿臉喜色,說「我想去……」

    姚永福笑著說:「想上就去學校嘛﹗你能這樣想就不錯了﹗」

    李冬花瞪了吳娟娟一眼,用筷子敲打著她的頭,嘟囔著:「飯都堵不住嘴。」又對姚永福說「這個娃子確實怪,想上就上,不想上就不上,把我們大人都耍得團團轉。」她白了苦妹一眼,又說「再說家裡現在這樣忙,哪裡走得開。」

    吳娟娟忙搶著說:「我不上學了,我幫屋裡做事﹗」

    「做你娘的x﹗」李冬花又用筷子敲打著她的頭,說「你不如苦妹,不唸書你只有去討飯﹗」

    「那這樣吧﹗」姚永福用商量的口氣說「等明年開春在讓苦妹去學校吧,這段時間就讓她幫屋裡的忙﹗」

    李冬花沒說話,裝著沒聽見一樣只顧著吃飯,臉上掛著不高興的神色。

    姚永福對苦妹說:「你可要考慮好,能多念些書到底好些,但不能在三心二意,隨著自己的想法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苦妹點了點頭。

    秋日的寒冷步步緊逼,吹來了漫天的荒蕪與蕭索,讓人們的心中總是帶著些困惑和痛楚。年輕的苦妹不懂這些,只知道秋天走了,冬天就要來了,冬天以來要忙的事就會更多了。白天要在家做飯,打掃衛生,餵給豬牛畜生,晚上還要推磨一口袋苞谷。有時一天累得緊時,苦妹就小聲地埋怨著:「那個死女人,要累死老娘啊﹗」慢慢的,苦妹對李冬花的恨就一天一天地加

    加深加厚了。

    姚永福看著苦妹近似成了家裡的長年,心裡也不好受,可又不好有絲毫的不滿表現在臉上,免得李冬花多心。苦妹的一雙手一天天變黑變粗糙,一點兒也不像是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子的手,姚永福就忍不住一陣心酸,抽著空幫苦妹做做這,做做那的,心裡才覺得舒坦點。

    放牛是苦妹每天的必修課,她也喜歡放牛,在姚家坡時她就放了好多年的牛。總覺得放牛到底還是個輕鬆的活兒,牛吃草去了,自己還可以無憂無慮的放鬆放鬆了。每天早上一起床她就牽著牛出去,有時李冬花還讓苦妹帶著城瀚一塊兒去。

    聽到李冬花的聲音,苦妹就煩,心裡極不爽,對這個女人的恨就越來越濃了。但她不好發作,也不敢發作,就拿著李冬花家的牛出氣。到了河壩邊或者山坡上她就折斷一根黃金條,用力地甩打在牛背上,邊打邊罵:「你這死女人,爛婆娘,一天到晚都叫老娘做死做活,你去死,你去死……」直到打斷棍子為止,才解一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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