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毀屍 文 / 陳孤鶩

    半夜的狗還在「汪汪汪」地叫個不停。姚永福一家燈火通明。姚永福拖著老頭子又是幾腳踹上去。苦妹穿好衣服坐在李冬花的身邊淚流不止。

    「你真是禽獸都不如啊﹗」李冬花也罵道「這是自己的孫女啊，你這個喪天良的啊﹗」說著，也跟著流出了淚。

    老頭子光著身子癱在地上急促的喘著氣，渾身又青又紫，凍得只打寒顫。

    「今天我晚上我要打死你這個狗日的﹗」姚永福舉起扁擔準備往老頭子頭上砍。老頭子緊閉著雙眼，似乎在等死一樣。

    李冬花一把拉住姚永福，哭著說：「打死他了你也要坐牢啊﹗」

    「我寧願坐牢，也要這個狗日的死﹗」姚永福咬牙切齒地說。

    「你想過苦妹嗎？」李冬花使勁地拽著姚永福，涕淚滂沱地說「你把他打死了，事情還不傳出去，苦妹才十三四歲，你要她今後怎麼做人？」

    「打死這個狗日的才解我的恨哪﹗」姚永福也哭出了淚，一張臉氣得如青石板，抽動著，扭曲著。他嘴上雖然那樣說，手中卻放下了扁擔，他仰坐在身後的椅子上，痛心地流著淚。

    「永福，我今晚自己解決自己，我自殺﹗」老頭子低聲說「我曉得我不是人，我曉得，我現在就死……」說著，就爬了起來，準備一頭撞在牆上。

    「要死別死在我屋裡﹗」李冬花嚷道「滾遠點死﹗」

    「好，這樣吧，永福，你去挖個抗，把我活埋了吧﹗」老頭子說「我罪孽重，跟大海跟別人就說我是得病死的，把埋的地方給他指指……」

    姚永福淚水漣漣，看著苦妹，看著李冬花，心裡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永福」李冬花說「就按他說的做吧。明天一清早我們去通知大海，我想大海也不會容忍有這樣一個豬牛不如的老子……」

    姚永福沒說什麼，他拉著苦妹走出了那屋，他坐在爐火邊，兩隻眼睛還是紅得跟血一樣讓人害怕。李冬花沖老頭子嚷道：「明天就要死了，自己去準備一下吧﹗」說著也走出那間屋子。

    老頭子吃力地想爬起來，剛抬起腿，又跌了下去，努力了兩次才拖著被姚永福踢壞的腿站起來，坐在床上穿衣服。

    苦妹坐在姚永福旁邊，淚水禁不住地流。姚永福也淌著淚。李冬花在灶屋裡為苦妹燒洗澡水。

    吳靜靜姐弟睡得很死，家裡發生的一切他們都不曾察覺到。

    四個人一夜沒睡。

    李冬花給苦妹洗好了澡，換了身乾淨衣服，就拉著苦妹的手坐在姚永福身邊。姚永福的一雙眼睛已經佈滿了血絲，通紅通紅的像是要湧出來。他一根煙一根煙地抽著，滿屋子都是煙蒂。

    「永福，」李冬花輕聲說「我李冬花對不起你，對不起苦妹……」說著就跪在地上「我不該讓苦妹跟那個挨千刀的……」

    「不說了，」姚永福也不看李冬花，只顧著抽煙，說「不說了，以後少給我提這件事……」他後面那句話是吼出來的。

    李冬花嚇了一跳，又站了起來，挨著苦妹坐著。

    三個人就那樣乾坐著，終於又是雞叫了。姚永福扔下煙蒂，衝出門就跑向吳大海家。不一會兒吳大海和賈萬紅隨著姚永福來了。大家看著坐在凳子上的苦妹，心裡都不好受。賈萬紅拉著苦妹的手，愛憐地扶著苦妹的臉頰也快哭了。

    「那個老東西」吳大海氣急敗壞地說「死了倒也乾淨﹗」

    「早就該死了﹗」賈萬紅吐了一口，說「吃他的心，喝他的血都應該﹗」

    「那就這樣說定了﹗」姚永福冷冷地說。

    「就這樣﹗」吳大海說「富哥，我們現在就去挖坑，等天不亮就把那個老東西埋了﹗」

    「老婆子問起來呢？」賈萬紅說。

    「實話實說﹗」吳大海不耐煩地說。

    「那她還不被氣死﹗」賈萬紅說。

    「都一塊兒死了算了﹗」吳大海說。

    雞又叫了幾遍。吳大海和姚永福拿著鐵掀，鋤頭就去了後頭坡上。天剛散出些亮光，吳大海和姚永福就隨便找了個地方挖開了。你一鋤我一鏟，聲音響在黑魆魆的林子裡。不多久一會兒，坑就挖好了。一條細長的深槽，剛好容一個人躺進去。

    老頭子早已來到槽邊。他穿了件黑外衣，一身整整齊齊的。看著這兩個像是兒子的男人為自己掘好墓穴。老頭子眼裡沒有任何內容，空洞洞的。賈萬紅和李冬花站在遠處看著他們的動作。

    老頭子走到坑邊，平直地躺下了。吳大海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眼裡迅速的閃過些什麼，一會兒就消失了。姚永福的眼裡多了些平和的光，手中的鋤頭像是把刺手的荊棘。

    「埋吧﹗」老頭子說，然後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吳大海鏟了一鏟子泥土灑在老頭子身上，姚永福也拋下大堆泥土，不一會兒的功夫，老頭子的身體就徹底被淹蓋住了。吳大海用鏟子使勁地拍打著泥土堆，又在上面一頓蹦跳，生怕土堆不結實，老頭子會從土堆裡爬出來。姚永福看著又蹦又跳的吳大海，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心裡又苦又澀，又酸又脹，就坐在鋤頭上抽著煙。李冬花和賈萬紅在一旁看著，心裡也是怪怪的，感覺不是滋味，兩人就一塊兒回去了。

    「滿意了吧，富哥？」吳大海一邊拍打著土堆一邊說。

    「大海，這件事莫給別個說，要不然對你

    我兩家都不好。」姚永福深吸了口煙，又吐了出來。

    「曉得。」吳大海說「放心吧。」

    「給萬紅說一聲。」姚永福背起鋤頭準備往回走。

    「曉得。」吳大海也拿起鏟子跟在姚永福身後。

    回到家時，吳靜靜她們要上學都已經起床了，一個個都忙著洗臉刷牙梳頭。家裡剛才發生的一切，她們都絲毫不知。

    吳大海與賈萬紅回家去了。姚永福跟苦妹坐在爐火邊，都不說話。李冬花在灶屋裡給苦妹和姚永福做些吃的。等吳娟娟她們吵吵嚷嚷地走了，姚永福才對苦妹說：「苦妹啊，別怕了，沒事了啊﹗」

    苦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點頭，不搖頭，也不說話。

    「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一樣，好不好？以後要想開些﹗」姚永福看著苦妹輕輕地說。

    「來，吃點東西﹗」李冬花遞給苦妹一荷包蛋，說「吃點啊，苦妹﹗」

    苦妹搖了搖頭，還是沒說話。李冬花又給姚永福端了碗，姚永福也說吃不下，李冬花就又重新端回去，然後拿著揭開爐板，拿火鉗鬆了鬆爐子，就又坐在爐火邊。都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