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喜事 文 / 陳孤鶩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
淒冷的冬天終於緩緩離開，春便姍姍而至了。微風吹醒了三月的春天，結束了荒煙蔓草的日子，大地又重新換上了美麗醉人的衣裳。沉睡的花兒又開了，歸來的小燕子又舞動著黑衣在電線桿上輕唱。春天的氣息總是如此沁人心脾，令人神醉。
苦妹最喜歡春聽。她覺得春天是一年四季中總讓人身心都舒暢的季節。她覺得春天嬌媚，美麗，溫柔，就像媽媽。啊，算算，媽媽都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五個年頭了，而自己如今都已經十六歲了。
苦妹坐在窗前，看著窗外幾棵櫻桃樹已是滿枝繁花，美得驚人，美得令人心碎。苦妹看著看著，一時出了神，竟然呆了。
「苦妹，拿塊尿布過來﹗」裡屋傳出李冬花的聲音。
苦妹「哦」了聲，忙把晾在外面的已干的尿布拿了塊進去遞給李冬花。
李冬花坐在床上，頭上戴了個帽子，手裡抱著個小嬰孩。她給嬰孩換好尿布，把弄髒的尿布扔在床邊的椅子上，然後把嬰孩遞給苦妹，說：「把妹妹抱一會兒，我去解個手﹗」
苦妹忙雙手接過嬰孩，看著這個出生才二十多天的小生命，粉嘟嘟的小臉，水靈靈的眼睛，苦妹忍不住逗著她玩。
這時姚永福和李冬花的第二個孩子，又是個女兒。
兩年前，李冬花因和王月芝打架不慎流產，一年後，李冬花又懷孕了。一家人欣喜不已，姚永福更是做夢都想李冬花能為他生個兒子，好為他姚永福延續香火，哪料天不遂人意，生下的卻是個女孩。姚永福雖然失望，但又不好在李冬花面前表露什麼，只是默默地抽著悶煙。
李冬花曉得姚永福的心思，她覺有些對不起他，又怨老天太不公平。想到這一大家人已夠讓姚永福操碎了心，再加上個孩子，那會是多大的負擔啊，就對姚永福說把剛出生的女兒送給別人。姚永福雖是不願，但也不得不這樣，眼下家裡的花費開銷這麼大，三個娃兒上學全靠他和二哥在坡上種些莊稼，要維持全家的生活已經有些困難了，更何況再添上一個小嬰孩。
一滿月，這個嬰孩就被鄰村的一對夫婦抱走了。他們也是結婚了三年還沒有一兒半女，如今見到這個小女孩，兩個人都高興壞了，把她當做珍寶一樣，愛不釋手。送給李冬花家兩隻公雞和一籃子雞蛋，孩子就歸他們了。
李冬花身體逐漸恢復後，姚永福和李冬花又去了趟廟裡，期盼祖神能賜予他們一個男孩，並許諾倘若夢想成真，到時他們一定再來還願。姚永福又在廟裡找了個道士算了一卦，卦象顯示說要想得到男丁就要搬離住處，說柏樹埡處於山澗處，陰氣重，懷女容易懷男困難。
姚永福心中一喜，想到姚家坡位於山坡上，是個明陽佳處。回到柏樹埡就和李冬花忙著往姚家坡搬。花了幾天的時間，柏樹埡大大小小的家居生活用品也搬得差不多了，剩了一些舊家居和一些破銅爛鐵便都給了吳大海家，柏樹埡的土地也給吳大海家中，每年只需給姚永福家兩百塊錢的土地費就行。
回到姚家坡，姚永福就覺得心裡舒服愉快，似乎是才從一個遙遠的地方回到了闊別已久的故鄉一般親切。也許是因為這兒是他生活了半輩子的地方，回來了，總有種說不出的高興勁。更重要的是在姚家坡李冬花會為他生下個兒子。
兒子，那是一個多麼令他心動的詞啊。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日日期盼，夜夜做夢，就是希望他也能有個兒子。倘若他姚永福也有兒子了，就再也沒有人說他無子無孫，香火中斷了，在別人面前他也能驕傲地抬起頭，說他也有兒子了。
很快，李冬花就又懷上了。
一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把李冬花照顧得細心得不得了，生怕她有一丁點兒閃失而影響到了肚子中的胎兒。
自李冬花又有了後，苦妹的事就多了。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餵豬，放牛都是她一個人來做。姚永福和姚永貴一開春就又在田地裡忙活開了，李冬花則整天在商店裡賣賣貨，與鄰居諞諞閒，扯扯是非，安心地孕育著胎兒。
看著李冬花日漸隆起來的肚子，一大家人都滿心期盼著幾個月後她能生下個又大又胖的小子。
懷孕期間，李冬花愛吃酸的，苦妹覺得這是個好兆頭。聽大媽說酸兒辣女，她愛吃酸的，就說明她懷上男娃了。苦妹就想著花樣給李冬花做些好吃的，希望她能為自己生個弟弟，好讓爸爸開心。
二月初的一個夜晚，李冬花腹疼難耐。姚永福知道李冬花發作了，就連忙冒著寒冷請來了接生婆王奶奶。一陣撕心裂肺地哭喊聲過後嬰兒的哭聲傳了出來。
姚永福，姚永貴，苦妹，吳娟娟，吳婷婷，甚至是吳城瀚都在爐火屋靜待喜訊。聽到李冬花痛苦地呻吟聲，姚永福心裡很不是滋味，孩子們更是留下了眼淚，靜靜地哭了。嬰兒的哭聲又使他們驚喜不已，姚永福忙奔進裡屋，問王奶奶生李冬花生的是男還是女。王奶奶忙得滿頭大汗，她把洗淨好的嬰兒遞給滿臉期盼的姚永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安慰道：「女兒也好嘛，女兒也好嘛﹗」
姚永福腦殼「哄」地一響，失望極了。
可更失望的就是李冬花。她本來疼得昏了過去，剛才是聽到孩子的哭聲才漸漸甦醒過來的。知道是個女兒後，她傷心地咬住嘴唇，心裡像是堵了塊巨石，咯得生疼，不禁哭了出來。
姚永福小心地從王奶奶手裡接過嬰孩，看到這個剛來到世界的女兒，姚永福心裡又苦又甜。他走到李冬花床邊，看著剛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的妻子，臉色蒼白，額頭上滿是汗珠，臉上還滾著淚水，他溫和地安慰道：「女兒也好啊，你哭什麼呢？」說著，他自己先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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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李冬花沒說什麼，看了一眼姚永福懷裡的女兒，又流出一行熱淚。她連忙側過頭，閉上眼，不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