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章 自殺 文 / 陳孤鶩
苦妹這一次與上一次一樣沒有直接回家。藉著月色，她一個人走到了姚家坡的那個後山坡的墳堆中去了。她想找著媽媽和三婆，她想跟她們呆一會兒。月光清冷如水，寒得像死人的臉。冰涼的月光照在後山坡上，墳堆顯得陰森可怖。苦妹似乎察覺不到任何恐懼了，踱著生疼的步子找到馬世菊和三婆的墳墓。那兒已是一片雜草淒淒，在冬天的夜裡孤單的隨風擺動。
苦妹撲到馬世菊的墳上傷心的哭了。沙啞的哭聲中隱著多年來受到的委屈和痛苦，藏著多年來對李冬花的痛恨不滿，露著多年來對母親和三婆的思念和掛牽。她一股腦兒全哭出來，毫不保留的在漆黑寂靜的夜裡傾訴著一切。濃黑的夜幕中，嗚咽的風聲夾著嗚咽的哭聲飄蕩在山坡上。
姚永貴找到苦妹時已是凌晨三點多了。
當時苦妹離開街上時，姚永福見她遍體鱗傷，就一直放心不下。晚上給姚永貴打電話問苦妹時，才知曉苦妹還沒回家。姚永福急了，姚永貴更急。姚永貴連忙道姚永財家跟他們說了情況，姚永貴和姚永財他們一家人就都拿著火把和手電筒沿著去街上的路仔細地尋了一遍，邊找邊喊，沒有找到。然後他們又跑回村裡找了一遍，還是沒有。大家急得團團轉。後來謝順香說會不會在苦妹她媽媽那兒去了，他們一想也覺得有這個可能，就連忙跑到後山坡的墳堆那兒，果不其然，苦妹在那兒。
不過這時的苦妹已經把所有的人都嚇壞了－－在慘白的月色下，她滿臉都是血，緊閉著雙眼橫躺在馬世菊的墳前。她手上還拿著塊大石頭，上面沾了些血水，額頭上有一塊烏黑的血痕，臉上的血已經凝固了。
姚永貴嚇得渾身一陣冷汗。他一個箭步衝過去，淚水都滾了出來，連聲喊道：「苦妹，苦妹……」
謝順香也哭出了聲，喊道：「苦妹啊，苦妹啊，你怎麼那麼傻啊？你千萬不能有事啊……」
苦妹沒有反應。姚永財摸摸苦妹的肚子，臉上一喜，忙說：「快回去，身上還是熱的，趕緊去找樹林叔﹗」
說著，姚川就抱起苦妹，謝順香與王曉萍在一旁照護著，姚永貴和姚永財一個拿著手電筒一個舉著火把，他們匆匆忙忙地久回去了。
苦妹醒來時已是第二天中午了。
睡夢中，陽光穿過窗戶照在屋裡，暖融融的。苦妹緩緩地睜開眼，卻覺得頭上一陣疼痛，她正要用手去碰額頭，忽然聽到說：「哎，別碰，別碰﹗」苦妹側過臉看去，說話的正是大媽謝順香。
「我的心肝啊，你終於醒了啊﹗」謝順香欣喜若狂，雙眼一紅，鼻子一酸，淚水就滾了出來。
「大媽……」苦妹輕聲喚道。
「哎，苦妹啊，」謝順香拉著苦妹的手怨責道「你怎麼那麼傻啊﹗你怎麼那麼想不開啊﹗」
苦妹眼角的淚也淌了出來，嘴角不住的抖動。
「以後再莫做傻事了，把我們都嚇死了﹗」謝順香拭乾苦妹臉上的淚。
苦妹咬著嘴唇，痛苦地說：「我活著也受罪……」
「傻女子啊，快別這樣說啊﹗」謝順香說「以後誰都不敢再碰你一下，誰都不敢啊﹗」
王曉萍端了碗雞肉湯進來了，笑著說：「苦妹，喝點雞湯，熱熱的。」又說道「樹林爺說要你補一下身子，說你昨晚失血過多，要增些營養。所以我們就把你放在我們家裡，這樣照顧你也方便些。」
苦妹心裡熱烘烘的，又想哭。謝順香看著苦妹眼淚快出來了，就說：「莫哭，莫哭﹗以後再也不去街上了，再也不去慪那些氣了，明白不？快歇住﹗」
苦妹就聽話地強忍著不哭出來。
謝順香接過王曉萍手裡的那碗雞湯，對王曉萍說：「你去找樹林叔，說苦妹醒了，看還包不包草藥。」
王曉萍點了點頭就出去了。
「過去的事就別想了，明白不？」謝順香扶起苦妹讓她靠在床邊輕聲說道。
不一會兒，姚樹林，姚永財和姚永貴他們都進來了。
苦妹挨個兒喊了一遍。
姚樹林坐在床頭，看著苦妹，笑著說：「別急，過十幾天就沒事了。等結了疤再去縣裡的醫院檢查一下，看有沒有傷到大腦。」說著，用手撥了撥苦妹的臉，說「你這個傻女子啊﹗」
苦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姚永貴高興地說：「醒了就好啊，醒了就好啊﹗」
晌午時分，姚永福回到了姚家坡。中午時姚川就已經在電話裡告訴了姚永福一切，姚永福接到電話就回到姚家坡了。看到苦妹額頭上包著紗布，臉腫得紅亮紅亮的，他心裡真不是滋味。他悶坐在椅子上一句話也不說。
姚永財勸道：「娃兒沒事就好了，現在住在我家裡你就放心吧﹗」
姚永福歎息一聲，說：「我對不起娃兒……」
姚永貴說：「又不怪你，你莫怪自己﹗」
謝順香也說：「苦妹以後就是我們的女兒，哪個也莫想碰她一根汗毛。你就安心地做你的生意，那麼大一家人要養活，也莫與李冬花搞毛了，再說哪個後媽喜歡前房的娃兒。」
到了太陽落山，姚永福看著苦妹換了副草藥後才離開。回到商店裡時，姚永福就一直悶悶不樂，一言不發。一連幾天他都沒和李冬花說半個字。李冬花也不與姚永福鬥嘴爭吵，她知道苦妹的事，清楚此事與她關係有多大，也不好與姚永福慪氣，就處處順著姚永福的意，生怕他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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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又過了好幾天，姚永福還是沒和李冬花說半句話，冷漠已極。李冬花心想長此下去怎麼得了，就輕聲對姚永福說：「他爸，我明天回姚家坡看看苦妹，給她買些吃的……」
姚永福依然不說話。
見姚永福不作聲，李冬花就憋不住了，生氣地說：「你一天擺個臭臉給哪個看？又不是我叫她拿石頭砸自己腦袋自殺的，你衝我生個什麼氣？」
姚永福這才開口，淡淡地說：「去看一下她吧，隨便拿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