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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3章 望你展顏 文 / 洛永錦

    夜晚的風嗚咽嗚咽的,頗有詭譎的氣息,容妝站在窗邊,這寂寂寒冬,怕是難熬呢。

    阿縈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容妝,站到她身邊笑道:「姐姐,窗邊透風,喝杯茶暖暖。」

    容妝側目看一眼,拿著茶杯啜飲了一口,復緩緩道:「封銘待你好,我也安心了,總算沒做錯。」

    阿縈盯著容妝的側臉,半晌擔憂的問道:「姐姐,我這次回來,總覺得你很異常,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容妝目光悠遠,透過窗子的縫隙,空洞而無神,「阿縈,你知道嗎,是我殺了夏蘭懿……」

    阿縈一怔,目光一緊,急著問道:「姐姐,怎麼會這樣?」

    容妝苦苦一笑,「都是她做的……我並不想的……她奄奄一息的樣子總是出現在我眼前,一閉上眼……」

    阿縈見容妝如此,心疼的道:「姐姐,事情都過去了,沒人怪你,你就不要想太多了,好嗎?」

    「可是我自己過不去啊……」容妝聲音拉的細而長,彷彿透過寂寞長夜幽幽而來。

    「姐姐,這就是你自己看不透了,無論是皇上和我們,都希望你好,你這般誰也不會好受,反而讓那夏賢妃得意,倘若她還活著,一定在嘲笑的,她會笑你敗給了她。」

    阿縈的勸慰並沒有用,誠如冉縝所說的,容妝這是心病,容妝依然那副寡淡的模樣,幽幽道:「可是……她已經死了,就死在我的手裡……我現在想起來那個場景,整個人都覺得脊背發涼……後怕,後怕……」

    阿縈一急,喚了一聲,「姐姐!」這一聲尖細而用力,聲音還未落下,她已經紅了眼眶,阿縈扯住了容妝的衣袖,「姐姐,我跟在你身邊快兩年了,我是頭一次見你這麼懦弱,是懦弱你知道嗎?夏蘭懿死了又能如何,便是死千百次又如此,在我們眼裡,都抵不上你一分,不值得你難過一分,姐姐,姐姐!」

    可是無論阿縈怎麼著急,始終也打動不了容妝,哪怕容妝的眉頭蹙起了,囁嚅著唇瓣卻始終沒能說出什麼。

    阿縈噤了聲,只是眼眶含著水光一直注視著容妝,一時也沒了法子,見容妝依然不為所動,手緩緩的鬆開了,阿縈陪她一直矗立了半晌,容妝乍然幽幽道了一句,「阿縈啊……你說喬鉞心裡會覺得我心狠手辣麼……」

    阿縈忙回應道:「不可能,姐姐你變傻了嗎,皇上那麼愛惜你,會因為這一件小事就改變嗎?姐姐,你就別亂想了。」

    阿縈沒想到,夏蘭懿的死會讓容妝這般介懷,甚至性情都快變了,一時心疼也無法解,便連連歎息。

    阿縈轉身背靠著窗欞,窗邊的金絲帷幔微微顫動,寒風浸進了絲絲涼意,燈火通明的大殿裡,落眼無處不是闊而寂,窗外那遙遙殿宇映了夜色與燈火的渺茫,像是遮了霧氣沆碭,淡淡的矗立著,靜默如清歌。

    容妝徐徐問了出來,「阿縈,封府的日子是不是比宮裡好過。」

    這一句話也不知是詢問抑或是已經肯定的語氣,容妝還是淡薄的神色,阿縈微微一怔,旋即道:「封銘真正在意我,府裡唯有我一個正妻,並無侍妾,安穩無爭,自然好過。」旋即阿縈彷彿反應過來覺得不對一般,目光微顫的看向容妝,容妝微微一笑,「那你該不怪我了吧。」

    阿縈蹙眉,「姐姐,我從不曾怪過你什麼。」

    「你起初並不想嫁給封銘。」

    「我有……苦衷……」

    容妝側目凝一眼阿縈,阿縈與容妝對視半晌,像是有些心虛的微微收斂了目光,對容妝莫名其妙來了一句,「姐姐,是你不要怪我才是。」

    「你又沒做什麼令我不開心的事。」容妝的神色並沒有多大波動,依然淡漠的看著阿縈。

    阿縈素白的手指不安的攪動著衣袖,好好的紫緞都出了褶皺,似乎是欲言又止,踟躕什麼進退,糾結了好一會兒,才道:「姐姐,若是將來你知道我做錯了什麼,能否……諒我一諒?」

    阿縈緊緊盯著容妝的眸,眸子映著光芒熠熠閃閃,容妝驀然笑了,「別說傻話。」

    阿縈眼眶莫名又紅了,聲兒沉沉的,「姐姐,我是真的把你當姐姐,但親姐妹還有生疑的時候,我若做錯了什麼,求你諒我,我不想失去你……」

    容妝笑笑,「阿縈,你成親的時候我並沒有送你什麼東西,我思來想去總覺得送什麼都是虛的,便打消了念頭,我始終覺得,那些俗物都沒有必要送給你,可是我沒用,也沒想到什麼不俗的,後來我就想著,等你回門的時候,我就向皇上請個恩典送與你,尋思給你個赦免,將來若是封銘那衝動耿直的性子犯了什麼錯,也好助你們逃過一劫。」

    「姐姐……」阿縈動容,神色略帶了苦澀看著容妝,「姐姐,相比皇上的赦免,我更希望你的原諒。」

    「好。」容妝應了,「既然你這麼說,我不強求,我答應你,若是你做錯了什麼事情,我會原諒你,不會讓你失去我這個姐姐。」

    「既然叫了姐姐,自然是一輩子的……」阿縈微微帶了淚光,卻笑凝容妝。

    大殿的門緩緩開啟了,喬鉞帶著一身寒氣回來了,阿縈忙擦了眼淚上茶,又行禮。

    喬鉞第一時間來到容妝身邊,扯著她的胳膊往裡走,「窗邊冷,別總站在那裡,該著涼了。」

    容妝也不答言,隨著喬鉞就回到了榻邊坐了下來,阿縈見此,便識趣的離開了。

    喬鉞一邊喝茶,隨後放下茶杯道:「夏歸年彷彿驟然老了不少。」

    容妝默然半晌,才道:「好端端的女兒突然歿了,自然是要傷心的,人便老了。」

    喬鉞自然察覺她依然不對,皺眉道:「妝兒,你不要讓我著急了,能不能恢復如常?」

    容妝笑笑,「我怎麼了?」

    喬鉞瞪她一眼,「你這幅樣子,我難受。」

    容妝眉心動了動,側目看喬鉞,哂笑問道:「喬鉞,夏蘭懿的死你心疼嗎?怪我嗎?」

    「……」喬鉞騰的從榻上起身,由於太急促,撞到了旁邊的小案,案上茶盞轟然滾落在地,碎了一片一片的,碎裂聲裡,喬鉞的神色也越來越難看,有些不耐的對容妝道:「這件事能不能就讓它過去,我都沒提你到底想要怎樣。」喬鉞連連點頭,「好好好,我告訴你,我重新告訴你,夏蘭懿的死,於我來說絲毫不曾觸動,也從沒懷疑你,怪你更無從談起,容妝,你聽懂了嗎?」

    容妝木然的點了點頭,起身丟下一句話,「我困了,叫宮人伺候你沐浴,我睡下了。」

    說完便不再理會喬鉞,也不曾看一眼他沉下的臉色,逕直往裡走去。

    丟下喬鉞一個人怔怔的佇立在原地,冷冷的瞥了一眼碎瓷片,隨後怒氣更盛了,一掌拍在案上,聲兒震的極其響亮,裡頭的容妝,身子隨之一顫,木然了久久。

    便是這樣僵持著,一連著好幾日,阿縈在這期間一直的勸容妝,卻沒有用,封銘大抵是想了,兩日後便把阿縈接回去了。

    元旖還是每天都來看容妝,但是已經不提夏蘭懿的事情了,她也怕容妝不好受,便挑好聽的說,時不時的側面問問關於容徵的事兒,姚姑姑還曾告訴容妝,說啊,元旖曾經向她問過,拂曉和容徵的事兒,容妝聽姚姑姑這麼說,也不曾在意,畢竟事情不是她能掌控的,元旖的心思也不是生了一日兩日的,路得要她自己走,她容妝怎麼能去左右,便不去管了,隨她怎麼發展吧,大抵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過無路如何,在元旖那裡來說,都是她自己尋的,什麼樣的結果她都得受著。

    這日,元麓和喬覓薇的隊伍總算到達了帝都永煥,喬鉞為表親切,便親自在宮門迎接了,容妝和元旖也一同去了,車輦高大寬闊,金碧璀璨的,霎為耀眼。

    喬覓薇和元麓一同下了車,緊緊的環著他的手臂,看起來和諧的很,很美好,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那般。

    喬覓薇容顏也有些變化,穿著王后的七鳳朝服,整個人端莊而肅穆,早已不是那碧鬟年少的小女兒了。

    容妝暗想,大抵也是被這身份磨練出來的,身上那氣息,也多了許多孤傲清冷,就算是有元麓愛護著,到底她也是王后的身份,掌握著權柄玉座,哪來的那麼容易,便是偽裝,也兩年的時間也夠她學了,不過眼下看來,喬覓薇似乎適應的很好。

    元旖一見元麓漸漸走近了,笑意盈滿了一張俏臉,緊緊盯著他們。

    元麓攜著喬覓薇,身後跟著一群宮人,還有他們的女兒,緩緩走向喬鉞,至御駕前時,行禮道:「祁王元麓攜王后喬覓薇,參見闌廷承衍帝,願君上長樂無極。」

    喬鉞端著神色,只微微勾勒唇角,「祁王免禮,王后免禮。」

    喬覓薇和元麓緩緩起了身,元麓和喬鉞相視一笑,久違一般,喬覓薇有顧自對喬鉞施了一禮,喚道:「皇兄。」

    喬鉞點頭應下,「覓薇,許久不見。」

    喬覓薇溫溫然然的笑了,移目看向容妝,容妝也看她,四目交匯,同是相對一笑,各自點了點頭。

    元麓走到元旖面前,笑著喚了一聲,「小妹。」

    元旖笑的燦爛,衝上去就抱著元麓,元麓趕緊放開她,笑道:「瞧你,君上還在,又亂了禮數。」

    元旖甚是高興,看了喬鉞一眼,喬鉞也並未在意,元旖挽著元麓往回走,隨後擺駕,一行人回了玄景宮。

    曾經容妝讓喬鉞留二人住在宮裡,喬鉞便吩咐了人拾掇了流雲小築,舟車勞頓,先是讓宮人帶著二人回去歇息,喬鉞設了宴接風洗塵。

    元旖留在宣裕殿裡和容妝閒暇的談論著,眼裡眉間掩飾不住的高興,容妝也能理解她,畢竟一個人在異國快兩年了,好不容易來了親人,那種感覺大抵也彷彿久旱逢甘霖吧,自是該極盡歡喜的,看著元旖嘻嘻笑笑的面龐,容妝也覺得開心了些。

    一直討論著晚上該穿什麼,戴哪些簪子飾物等等,於後元旖突然間問了一句,「夜宴可請了容大人?」

    望著元旖灼灼的目光,容妝有一剎那的凝滯,盯著她看,直到元旖反應過來有些不自然的問道:「怎麼了?看我幹什麼?」

    容妝有些怔然的低下頭,「沒什麼,我哥會來,封銘他們也會來的。」

    元旖展顏一笑,也不知道是容妝精神恍惚還是真的,竟覺得那笑容裡有些嬌媚,按捺下心頭一絲情緒,抬眸對元旖同樣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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