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章 三年 文 / 胡壹刀
是夜,宋遠橋把張翠山帶到了真武大殿張三豐的居處。
其實,早在白日看到張翠山的第一眼時,張三豐就發現了這個小徒弟與以往的不同之處,他一代宗師的心胸,縱有疑惑亦不會隨便向弟子發問,想是這次下山別有際遇,令其老懷甚慰。
張翠山與張三豐之間亦師亦父,對這次下山的經歷也不作隱瞞,一五一十地作了個匯報。
他雖然年紀幼小,但口齒伶俐,渾如那茶樓中說書的先生一般,分段講解,聽得張三豐和宋遠橋二人津津有味。
先是和蒙古兵的拚鬥,然後把與空見的相識以及學了其般若功之事也一併講了出來,宋遠橋是個謙謙君子,雖然在師父的面前不敢多說什麼,單只看他瞠目結舌、無比豐富的面部表情,亦能猜到張翠山與對手的交鋒時是是何等的驚心動魄
直到張翠山一拍驚堂木講解完畢,老張和小宋才醒過神來,不約而同地長長吁了一口氣。
「翠山,你且記住,天將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經此磨煉,對你日後的修行大有裨益!
張三豐對張翠山視若親子,雖是心疼其受了不少的苦,卻也知道這於他日後大有好處,當下說出這麼一番話,其中自是包含著對其的期待之意——
時間靜靜地流逝著,一晃三年過去了。
武當後山有一座瀑布,因地勢險惡少有人跡來往,本派的弟子入門最長者宋遠橋此時也不過准一流高手之境,其他弟子的修為更是要差上一些。然而,武當一派雖然強者並不多,但有了張三豐這個不世出的武道大宗師存在,外人懾於武當的威名更是「禁足」,是以這一帶的風景雖然秀美,卻「乏」人觀賞。
當然,景色優美並不是看點,奇怪的是一條飛流直下的瀑布傾洩而下,形成溪流,而當這股飛流傾瀉到谷底之時,就又被一股力量硬生生地反震了激散開去,事出反常,卻為何故?
溪水中長身凝立著一個精赤著上身的少年,雖是只有十五、六歲的年紀,卻是長得身高膀闊,英俊的一塌糊塗。古銅色的肌膚透著一股極強的爆發力,此時,只見他背負一塊巨石,約摸三四百斤重,時而潛入溪中,時而浮出水面。
不要以為他無聊,扛著石頭跳水並不是他的目的,此際他正憑著修煉空見大師所贈的般若功,一點一點地開拓自身的經脈,只以本力抵抗著瀑布衝下的巨力,沒有任何其他的招式,只是簡單的一頂又一頂,而且他的神態專注,彷彿這個世界上只有這件事是他該做的,再也無它。雖然每頂一次耗力甚巨,但他毫不畏懼,身負巨石,奮力支撐。
這個少年正是張翠山,此時距他回到武當山已經三年了,昔日的小小孩童也已經長成了一個身形健碩的少年。此時他所修煉的正是三年前空見大師所傳的「般若功」外家功夫的修煉法門,只是被他稍稍深化了一下,於是變成了「背負巨石頂瀑布」的變態功法。
三年來,他日夜不蹉,夜間修煉武當的「純陽無極功」,日間便是修煉「般若功」,此事他已稟明了張三豐,見自己的弟子被「四大高手」之一的空見如此垂青,張三豐也深感欣慰,更不忌諱張翠山修煉別派的武功,反而悉心解答張翠山所不懂的深奧口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三年的時間,張翠山終於悟通了這套「般若功」的諸般奧妙之處,其中再混合了「純陽無極功」的呼吸吐納,佛道雙修,內外兼顧,威力又上升了一層。
三年的苦練,終於有了成果。『般若功』本為佛門功法,講究的是循序漸進,與武當的『先天無極功』不謀而合,二者相輔相成,是以張翠山的武功進境神速,以不到弱冠之齡就將兩種神功融於一身,雖然在內力方面還遠不及昔年的空見神僧,卻是繼張三豐之後第二個將佛道合一的武學奇才。
張翠山也知道,在武學的道理上自己只不過是個剛剛起步的嬰孩罷了,『練、用、體、悟』四個環節中,自己只不過剛邁出了第一步。只是眼下練功遇到了一個瓶頸,若想有所突破,是需要機緣的。準備下山歷練一番,以求獲得新的進展。
三年的時間裡,張翠山沒有下過武當山一步,江湖中也是十分的平靜,彷彿有什麼事情尚在醞釀中,所有的一切都還未發生。
這一日,山上又多了兩名小童兒。其中一個約莫**歲,生得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紮了個沖天辮,更顯可愛,只是神情間似是有些懼怕,畢竟是第一次在這麼多的陌生人面前。另一個小童大概六七歲,卻是濃眉大眼,口大鼻闊,雖比前一個小童年紀還小了一點,卻一點也不感到害怕,望著宋遠橋等人,反而憨憨地咧開嘴呵呵笑了起來。
師兄弟幾個見師尊帶著這麼兩個童兒過來,一時之間不知道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一個個露出迷惑的目光。
「遠橋、蓮舟、岱嚴,松溪,翠山,這是為師此番下山所收的兩個小弟子。稍大一點的叫殷梨亭,小一點的叫莫聲谷」。
這兩個童兒都是孤兒,是張三豐在死人堆中將他們救出來,憐其身世孤苦,又見他們兩個天真可愛,遂起了收徒之念。
「恭喜師父,又收佳徒!」五人一齊上前祝賀。
殷梨亭聽到這麼大的聲音,怯生生地直往後退,眼中的神色更是驚恐;而小小的莫聲谷卻是朝著張翠山等人走近幾步,咧著那張大嘴笑了起來,一個膽怯,一個膽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殷梨亭、莫聲谷。張翠山對這兩個師弟的一生迅速地回想了一遍。一個早年未婚妻移情別戀,導致上半生孤苦,性子越發乖僻,及至中年開始轉運,將癡情之境修到了極高的層次,老牛成功地啃上了嫩草,以中年大叔憂鬱的眼神成功勾引了昔年心上人的女兒,至此才算功德圓滿。而七弟莫聲谷則相反,性情豪爽,易衝動,結果被大師哥的獨子宋青書這個半吊子高手給誤殺,還差點嫁禍給自己的兒子,算得上七俠中死得最冤的一位了,張翠山可沒把自己算了,既然上天讓自己來到倚天,肯定不會那麼容易『掛』的。
三歲看老,性格決定命運,張翠山隱隱約約看到了他們將來的樣子。
此時,宋遠橋、俞蓮舟二人已經是武林中准一流的境界,在江湖中也闖下了不小的名頭,所以張三豐也放心地把殷梨亭和莫聲谷交給他二人去練習武功,之後又是閉關練功。
「好哇
五哥,胸口碎大石,果然好功夫!」
武當後山,莫聲谷手裡拿著一竄冰糖葫蘆,一邊看著五哥表演,一邊大聲叫好。
聽到這句毫無內涵的叫好聲,負重數百斤混若無物的張翠山一口真氣沒提上來,眼前一黑,差點兒沒跌到溪谷裡淹死。
「臭小子,這是般若功,不是江湖打耍賣藝的小把戲,這是高級貨,也就是上乘武功,懂不?」張翠山曲指敲在莫聲谷的腦殼上,開始虎著臉訓這個老么。
雖然用力不大,但幾乎沒有一點武功底子的莫聲谷還是應聲蹲倒在地,但他天生膽大,搖了搖頭站起身,絲毫不顧沾上了灰塵的冰糖葫蘆,隨便在衣服上擦了幾下,張口又咬了一顆,一臉天真地問:「五哥,俺上山之前在街上見過那些賣藝的,可不比你差啊?那石頭比你這塊還大呢!」
他邊說還用手比劃了一下,手臂伸展到盡頭之時,論體積確實比張翠山背的那塊石頭大上一圈。
言下之意似乎是在說張翠山,你不行,只背一聲石頭就自以為了不起啦,人家還能頂住鐵錘砸呢
被這麼個沒心沒肺的傢伙小瞧自己,張翠山欲哭無淚,要知道般若功大成之後金剛不壞的境界較之賣藝的金鐘罩不知高了多少倍,若非手持神兵利器或是更高一境界的人物出手之外,足以立於不敗之地了,可是,這個沒見識的傢伙硬是覺得不夠看
不過,張翠山自然不會被一個小屁孩給制住,他眼珠一轉,口氣也變了:「七弟呀!大師哥命我監督你扎兩個時辰的馬步,說是讓你把基礎打好了,日後習武也會蹭蹭的進步神速,五哥我呢現在練功完畢,接下來就輪到監督你了
兩個時辰?莫聲谷聞言臉色由白轉黑,也顧不得吃冰糖葫蘆了,苦著臉哀求道:「五哥,我才七歲,正是發育身體的時候,能不能別扎那麼久?」方纔還趾高氣揚,轉眼間就成了一臉苦相,這小子變臉可真夠快的。
「不行!」張翠山冷著臉斷然拒絕,淡淡地道:「想當年為兄初入師門的時候可比你現在苦多了,每天至少扎夠三個時辰馬步才能吃飯。比起五哥來,小七呀,大師哥可是很給你面子嘍
莫聲谷知道跟這個連自己還要虐待的五哥討價還價也沒用,狠狠地把剩下的幾顆山楂吞起肚裡,幽怨地盯了後者一眼,擺了一個扎馬的姿勢。
然而不到一柱香的時間,這廝就堅持不住了,斜瞄了一眼,看張翠山正捧著一本書看著,趁五哥不注意,鬼鬼崇崇地邁著小碎步朝著一小石墩慢慢靠近。
哪知他剛擺好一副空馬架,屁股就被看破「真相」的張翠山得重地踹了一腳:「這招早就過時了,本派門規:練功的時候偷懶,加倍懲罰。看在師兄弟的情份上,意思意思吧,就再加半個時辰,晚飯也不用吃了,好好反省一下∼」
「五哥,不要」莫聲谷的小小臉龐上露出一絲哀求之色,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這傢伙年紀不大,心眼可真不小,換成是殷梨亭,張翠山或許會心軟,對莫七,他可不會這樣。心下一笑,臉上卻殊無笑意,嚴肅地道:「小七呀,入門沒三天,就學會跟師兄討價還價啦?要不,明兒的飯也省了?」
看著莫聲谷再也笑不起來的那張可惡大嘴,面色依然嚴肅的張翠山心下一陣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