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章 賽馬 文 / 胡壹刀
「你不會是真的想要離開吧?」天剛一亮,張翠山就被人嚇醒,一聽說周若水要走,張翠山連鞋子也沒顧得穿,從榻上一縱而起,如飛般跑到周若水的住處。
「嗯∼」周若水的回答一向簡捷,殊不知她越是如此,張翠山就越是摸不透她的性子,也越是對她感到好奇。
一直以來,張翠山對周若水是又愛又怕,可也正是這種矛盾的心理,那種征服的念想越是強烈,而周若水對他的吸引力也越大。
少女的眼神頓時變得迷離起來,哪怕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亦會讓張翠山心生親近,有一種想要追根究底的衝動。
「此間之事尚未了結,你又何必急著走呢?」張翠山的語氣中有著濃濃的不捨之意,以及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淡淡幽怨。
「離開師門已經幾個月了,我也該走了
「當初你可是嫌棄青海派無趣才出來的呀∼」
「是嗎?我有這樣說過嗎?」周若水矢口否認,張翠山的心裡瞬間變涼。
可還沒等他斷了這份念想,周若水的下一句話就把他的小心肝從千年冰窖烤得外焦裡嫩,熱氣騰騰了:「我要離開是因為沒有留下來的理由,要不你幫我找一個留下來的理由,如何?」周若水說完這句話,心下豁然開朗,這小道士一肚子壞水,把問題推給他不就解決了。
一念及此,她那緊蹙的峨眉也舒展了開來。
張翠山一下子愣住了,在他看來,師門無疑是一個堪比家庭存在的地方,師父和師兄弟們就是自己的親人,想回家本是無可厚非,若是如此的話,縱是自己出言拘留又有什麼用?
他秉承了朱向天的遺志,既要好好練功替朱向天和上官鵬一戰,又要建立起一股屬於自己的勢力,一旦時機成熟,就為推翻元朝的統治做準備,這裡不僅包括人力,更要有足夠的財力作後盾,此外還需要有極高的聲望,而濟南城內,於家和順風鏢局正是他初步的班底,這個時候卻是不能脫離這裡,說走就走了。
「只恨我不能給你什麼承諾」張翠山一改往日的年少輕狂,老老實實地說了一句令周若水喪氣的話。
「其實我要的這個理由也不需要太充分,只需表明你的態度即可∼」周若水恨不得敲張翠山一棍子,心道:我都說出這種話來了,你竟然還不能瞭解我的心意麼?真是個木頭∼!
經周若水這麼一『提醒』,張翠山總算是『明白』過來了。
「咱們相處的時間雖說不長,可是我已經習慣了身邊有你的存在,我」他的聲音變得激動起來,終於還是鼓起勇氣道:「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你,不然的話心裡會很不安∼」
周若水聽完之後面無表情,張翠山心下暗道:壞了,這不成表白了嗎?她會不會嫌棄我的話太輕佻了?
看著張翠山低下頭不敢和自己對視,周若水終於開口了:「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勉為其難留下吧!能讓你心裡舒服也算做善事了。」
而她的心裡話則是:我的心裡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太好了∼」張翠山大笑著一把拉過周若水的手,邊走邊道:「走,咱們去找四哥,以及二弟三弟,就說你不回去了!」
周若水的小手被張翠山的大手握著,象徵性地掙扎了一下,卻沒能掙開,於是乎就順坡下驢,她猶豫了一下才道:「可是我已經向於家告過辭了呀,咱們就這樣回去,不太好吧?」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張翠山問她:「那你想怎麼樣?」
「什麼我想怎麼樣?你嫌棄我了?」少女的心思最是敏感,周若水又皺起了眉頭。
「沒,沒有,哪有的事?」張翠山好不容易才留住她,又哪裡敢在這個關頭落鏈子,略一思忖:「且容貧道想個好計策。」——
「大哥,你要是說比武論輸贏的話,兄弟們肯定會挺你,可是論騎馬麼?你到底行不行啊?」於洋一向老成持重,可這一回卻是有些吃不準了。
自從張翠山發出要和周若水賽馬一決高下的消息之後,張松溪、於洋以及段默三人就一改往日對張翠山的推崇,挺起周若水來。
「二弟,你對為兄也太沒信心了吧?你啥時候見我辦過沒把握的事?「張翠山平生第一次受到輕視,忍不住反唇相譏。
「五弟,咱們南方人不像北方人,一出門就騎馬,你要是說比划船的話,那四哥就買你贏。」張松溪一臉揶揄地看著張翠山。
南人坐船,北人騎馬,在這一點上,張翠山比起周若水可是一點優勢都沒有。
「四哥,小弟不僅划船劃得快,騎馬亦是箇中高手,想當年為了能把師父伺候好,我還特地抽時間學習了趕車的把式呢!「張翠山為了面子,和張松溪大吹法螺,趕車和騎車雖然都是駕馭牲畜,可其中的差異亦是不小。
「大哥,你懂得相馬麼?「比起張松溪和於洋,段默比較重視細節,問的問題也就比較實用。
「相馬?「張翠山一聽這話感覺有些新鮮:「不就是一場賽馬麼?沒必要這麼重視吧?書裡不是說陣前大將往往是飛身上馬,兩腿一夾,手起一槍,敵將應聲而倒麼?既然是這樣,那我到時候挑一匹高頭大馬出來想是沒有錯了。」他越說段默的臉色越是古怪,到最後竟是連一絲底氣都沒有了,乾脆住口。
「大哥,那小弟就只能祝你好運了。」段默白楞了一眼張翠山,有一種無語問蒼天之感。對相馬一竅不通,還跟人家去賽馬,我這個大哥是不是認錯了
「為了能讓周若水這個丫頭片子留下我容易麼我?你們還這樣潑我冷水,哪有這樣的兄弟?也罷,我也難得露一手給你們長長見識,敢小看我?也罷,咱們是螺子是馬,拉出來溜溜,看最後到底誰會大吃一驚!」張翠山頓時一陣氣急敗壞,惡狠狠地摞下這麼一句,光當一下,摔門而去。
室內的三人瞠目結舌,不明所以。
選馬的時候,周若水的眼力奇準無比,一眼就看上了一頭紅色的上等良駒,淡然道:「我挑好了,就是它了。」
於正作為此次比試的裁判,緩緩地踱過去,伸手掰開那匹紅馬的馬嘴,又看看馬的整體情況,點頭讚道:「周姑娘好眼力,這是一匹齊口的成年馬,肌肉結實,動作迅捷,正是壯年期,相當於人類中二三十歲的漢子,正當盛年!」
張翠山則是一副不懂裝懂的樣子,信手指著一匹瘦弱的黃馬,隨口道:「此馬氣勢不凡,只是長期營養不良,這才萎靡不振,看三碗酒來!」
於正又仔細地看了這匹黃馬,搖了搖頭,對張翠山道:「張小哥,這匹黃馬牙齒磨得厲害,四肢又有些抽搐,眼睛深陷,背已下沉,怕是已經有二十歲的年齡了,換句話說,它就像老夫這個年紀了,你莫非還想靠它取勝嗎?」
「正是!」張翠山滿懷信心地道:「老爺子,您別看它蔫不拉磯的樣了,只要喝上碗烈酒,我保證它能生龍活虎,馬到成功!」
餵了黃馬一碗酒之後,那匹老得不能再老的黃馬破天荒地恢復了幾分活力,打了個響鼻,用脖子朝張翠山親暱地偎了一下,甚是親熱。
「還要?那就再來!」張翠山又倒了一碗,同時順便也給自己倒了一碗。
「馬老兄,這周家的丫頭能不能留下來,到時候可就靠你了,你可要給兄弟爭一口氣呀!」張翠山不停地給黃馬打氣。
方才裁判於正說過,這匹黃馬怕是足有二十年的馬齡,而張翠山不過一十八歲,說聲老兄再合適不過了。
但見周若水的紅馬氣矯健威猛,而張翠山硬拽的這匹黃馬耷拉著腦袋,顯是兩碗烈酒下肚,已經暈乎了。只要不是瞎子,一肯就能看出誰勝誰負。
莫非五弟/大哥想故意輸上這一局?張松溪、於洋和段默無一不是這樣想。
就連始作俑者周若水都是心下懷疑:小道士唱的這是哪一出?莫非他真的想讓我離開?可是方纔還對我情深意濃的說了那些話,到底哪個是真正的他?
「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周若水比較直接,喊住張翠山問話。
「說吧。」張翠山一心想玩轉那匹老黃馬,漠不關心地答道。
「你能不能靠譜點?」
「我哪裡不靠譜了?」張翠山白眼一反。
「你就是不靠譜!」周若水眼圈一紅,小嘴一撅。
張翠山一看其態度不對,這才回過神來,本想再鬥幾句嘴來著,可是忽地被周若水的美態吸引,頓時呆滯得說不出話來了。
少女含怒的樣子亦是極美,周若水喜著黑衣,玉面略顯嬰兒肥,她五官精緻,肌膚更是晶瑩如玉,再配上她那冷若冰山的氣質,兩下裡一襯,既不失清純,又另有一抹嬌羞之意,令張翠山沉醉不已。
「好好比試,拿出你全部的本事來,只要你盡力跑,最後貧道一定會給你一個驚喜∼」張翠山好半天才醒過味來,最後酷酷地甩下這麼一句話。
在場所有人的眼中,張翠山這次幾乎是必輸無疑了,竟無一人看好他,可是他會平白無故地這樣說嗎?
一切,都將拭目以待。
被灌的暈乎乎的黃馬耷拉著腦袋被張翠山牽到起跑線之前,而周若水的紅馬早就精神奕奕地等候多時了。
張翠山身高腿長,騎上黃馬之後,腳都快挨著地面了。而那匹黃馬馬背本就有些凹陷,被張翠山這麼一壓,更低了幾分,如此一來,張翠山的腳尖都接觸到地上了。
紅馬一聲嘶鳴,奔了出去,不過一個呼吸之間,已是奔出了數丈。
「這次就看你的了,要是跑不贏,今天晚上就喝馬湯、吃馬肉!」張翠山忍不住向黃馬發出威脅。
而黃馬始終不為所動,慢悠悠地『艱難』走路前行。
眼看離周若水越來越遠,已有數十丈的距離了,落後這麼多,張翠山額頭上的冷汗登時就冒出來了。
「老兄,兄弟我可待你不薄,看在兩碗陳年老酒的情分上,快跑!」可他無論是鞭打還是抱著馬脖子『苦苦哀求,黃馬依然我行我素,搖搖晃晃、不緊不慢地『走』著。
「這到底是匹黃馬還是一頭黃牛?這不是逼著我放棄認輸嗎!」張翠山哭喪著臉問道。
聽著張翠山這句話,前面疾奔的周若水身子一顫,心下一陣悵然。
她生性好強,固然不想在比試中輸給張翠山,可贏了的話,就要離開這裡,若是就這麼一走了之,非她心中所願。
就在她疏神的一剎那,忽覺身側一道勁風響起,但見漫天的塵土飛揚,一道黃影以迅捷無比的速度掠了過去,速度之快,竟是逾過奔馬。
她初時還以為只是一道狂風,當下不以為意,抽了紅馬一鞭子,那紅馬一吃痛,玩命地狂奔起來,離終點也不過數十丈之距了。
可等周若水到了終點,她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張翠山和黃馬前肩而立,正笑吟吟地朝自己打招呼呢。心下疑惑,這小道士啥時候跑到我前面來了。
「大哥,你太搞了吧?說是比賽騎馬,你怎麼背著黃馬跑起來了,這到底是人騎馬還是馬騎人呢?」於洋第一個跑了過來,忍不住出言質問張翠山。
哪知後者笑嘻嘻地答道:「不管是人騎馬,還是馬騎人,誰先到就是誰勝!反正當時沒有啥硬性規定,要不然我幹嘛選這匹又小又瘦的呢?」
於正此時也趕了過來,聽到張翠山這等近乎於無賴的理由,不由得一陣苦笑,看來是被這小子抓到漏洞了。
所有的人都不曾料想到,張翠山竟會以這樣的方式取勝,至於之前的選瘦馬、灌烈酒以及裝可憐想要放棄,顯是早有預謀。
「無恥!」周若水氣呼呼地看著張翠山,不過轉念一想,既然是自己輸了,那就不用走了,禁不住朝小道士展顏一笑,猶勝那盛開的海棠花。
「你輸了,那就履行咱們之前的賭約,留下來吧!」周若水本想反駁,張了張嘴,卻又破天荒地做了一回淑女,乖乖地點了點頭,沒有作聲。
賭約以張翠山的勝利告終,張翠山心下一寬,方纔他用智用力,身負兩百餘斤的黃馬奔行了百餘丈,哪怕以一流巔峰高手的實力,此時也已是筋疲力盡,松下這口氣之時,一時竟是說不出話來。
而且,隱約間一種奇怪的幻象襲了過來,一種直覺告訴他日後和周若水之間怕是有些不詳的事情發生,二人十餘年之後反目成仇,現在卻是始料未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