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金戈鐵馬軍中漢 第二百四十一章 十八年的冤案 文 / 胡壹刀
張翠山搖身一變,從一路反元義軍的首領變身為蒙古帝國的三品大員,手掌重權,鮮衣怒馬,威風八面。
不過很快他就就不習慣了,張翠山是個務實的人,前呼後擁、萬眾矚目這種面子活最是無用。
糾察院初建,也不用上朝,在脫脫的支持下,張翠山從刑部、吏部之中各抽出數名幹吏,首重懂法,精通大元律令,當初就是因為不懂法在陳棟樑的手下吃過大虧,這回算是長了個記性。
張翠山忙活了一個下午已是飢腸轆轆,招呼一眾手下吃喝,本來想去酒樓裡大吃一頓,可是往口袋裡一探,臉色頓時變了,還不到二十兩銀子,這才想起初掌糾察院,薪水還沒發下來呢。
安泰雖是貼心,湊到張翠山耳邊輕聲道:「哥,我知道鼓樓口外有一處地攤,蔥油餅烙得那叫一個好吃,油而不膩、佐料十足,口味非同一般,再兌上一碗鴨血湯,愜意極了,價錢又不貴,弟兄們可勁地吃也用不了十兩銀子。」
既然經濟條件有限,張翠山也沒必要強裝大臉,拉著一眾手下就朝著鼓樓進發。
烙大餅的老漢不過五十多歲,只是那張飽經滄桑的臉龐上刻下的皺紋極深,說是七十歲都不為過,顯是生活不大如意。
安泰所言不虛,蔥油餅果然不是蓋的,十來個人吃得滿嘴是油,老漢看著這幫小伙兒狼吞虎嚥,眼中掠過一絲傷感,心道我兒當年何嘗不是這般青春陽光,只恨酷吏無良,屈殺無辜。
老漢看張翠山吃得緊怕噎著,倒了一碗茶水遞過來,呵呵笑道:「慢點吃,喝口水沖衝!」
「大叔從哪裡來的,聽口音不像本地人。」張翠山也沒客氣,順手接過碗來一口飲盡,和老漢聊起了天。
「小老兒姓李,呼隆府人氏,進京是來告狀的。」老漢見張翠山雖是年輕,自有一股不凡的氣勢,老人家雖然不知道什麼叫做千軍辟易,亦是覺得不一般,聊了幾句之後將自家的苦水一股腦給倒了出來。
老漢名叫李仁,生有一子名為李格,十八年前被當地的酷吏冤殺,心下不忿,卻也知道民不與官斗的道理。然而,九年前無意之中抓到一殺人狂魔,自承當年的案子是自家做下的,所說情形一過程與事實頗符,如此一來,真相大白,李格當年就是當了替死鬼,李老漢這下可不幹了,請人寫了狀子就告到了官府。
當年主審此案的官員只知道姓馮,不過當年因為破案迅捷已然高昇到了外地現任知府也是個收錢不辦事的主兒,既是屈殺就該為李格平反並予以適當的補償,他哪裡願意擔這個責任,推諉數次之後不再過問李老漢,後來在好心人的幫助之下,輾轉多次才聽到此人現在在京城做官,李老漢一腔冤恨,揣上幾兩碎銀和老伴進京告狀。
哪知到了大都之後才知道這個世道更是黑暗,他一介平頭百姓要錢沒錢要地位也木有,想找個機會攔轎喊冤卻又哪裡
那姓馮的官員早就投身到當朝的一品大佬門下,官官相護,哪裡會把他兒子的冤案給當回事!
李老漢說著說著悲從中來,老淚橫流,安泰是個熱心人,安慰了李老漢幾句之後問起是朝中哪位大佬,李老漢大字不識幾個哪裡知道,甚至連當年姓馮的官員也不知全名。
「天理何在?」張翠山聽得勃然大怒,他本是個熱血青年,骨子裡有著俠之風範,不僅僅是路見不平撥刀相助,更多的是對弱者的同情。當下再也按捺不住,為李老漢鳴不平。
「那姓馮的狗官在朝中勢力不小,老漢進京九年上訪無數,卻是被其壓了,竟是無一人願為老漢的兒子出頭。」李老汊的語氣平淡,彷彿只是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之事,只是臉上的淒苦之意更重了幾分。
「大叔,我相信你兒子的冤情終有昭雪的一天,而且已經不遠了。」張翠山沉默良久才緩緩道出一句。
「小老兒能堅持到現在也是為了這麼個信念,也許哪天能碰到個好官呢!」上訪九年,無人搭理,更甚者還慘遭毒打,李老漢的心已經冷了,甫遇張翠山溫言相勸,老人的心中頓覺一陣暖意。
又是九年過去了,兒了的冤案依舊是不得平反,連當年參與此案者亦是三緘其口,李老漢不信這個邪,年輕時烙得一手好餅,乾脆在大都擺了個攤,幻想著哪一天能碰上個青天大老爺。
之後老人依然是續續叨叨,不過張翠山卻是再也不發一言,沉默了半晌之後丟下十兩銀子扭頭就走。
他非是對這類慘事無動於衷,相反還是十分氣憤,可是他也明白,有此事並不能僅憑義氣就能徹底解決了,還要付諸行動,整個過程是艱難的,唯有相信最終能解決的人才能克服。
強忍著怒火把整個事件給梳理了一遍,頭上的白布都薅下來了露出剛長出來的寸發都不知道。
「三哥,這是出什麼事了?」安蕾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張翠山的面前,看著這個新認的三哥頭上垂下兩根白色繃帶,再配上一副愁容,恰似三千丈白髮。
「四妹,你來得正好,哥哥我正在這犯愁呢!你說該怎麼為李大叔出這口氣?」張翠山一見安蕾眉頭略展,將李大叔兒子的冤案講了一遍。
「官場上的事兒我不大清楚,不過這個姓馮的既然能從一縣之地爬到京城做官,肯定不是無名之輩,我可以幫你查查。」安蕾是個女中丈夫,又講義氣,三哥的事就是自己的事,當下大包大攬。
「有勞三妹了。」張翠山素知安蕾能幹,當下慇勤地將自己隨身的茶杯遞上,他雖然失憶了,可是飲茶的習慣還是沒改。
女兒家心細,安蕾一眼就看出這個茶杯是張翠山自己用過的,稍一猶豫還是紅著臉接了過來,咕咚灌了一大口,嘴一抹,低著頭沒再說話,直接走人。
這個丫頭是個急性子,做事雷厲風行,乾脆得很,大半個時辰之後就風風火火地跑回了糾察院。
「這是個冤案,是當年的縣尉馮明作主拍板的,這廝還因為辦案效率高而獲得陞遷,後來又投到燕王的麾下,如今已是四品的刑部侍郎。」安蕾著重介紹了一下當初冤殺李格的酷吏。
「四品的侍郎,那和一府之首是一個級別的,這個渾賬東西提升得很快呀!是哪個不長眼的給他加的官?」張翠山對馮明沒什麼好感,這種人有野心卻無是非觀,權力越在對大眾的危害就越大,提撥他的人如果不是收受了大量的賄賂那簡直就是瞎了眼。
「說起來這個人你也認識,就是現任大都府尹陳棟樑。」安蕾一聲冷笑,馮明做事心狠手辣,殺伐果斷,又會揣摩上意,燕王一系與義父爭權一直處在下風,最需要這樣的幹吏。
「一是那個沒節操的陳府尹能成什麼大事?我一嗓子就能把他震暈你信不信?」張翠山自是瞧不起陳棟樑的為人,當下損了這廝一句。
「涉及到這案子的人還不少,不過受益最大的就是馮明,而真兇趙宏被抓之後也是他把案子給壓了下來,維持原判結果不改,李老漢這九年來上告無數,能活著也是個奇跡。」安蕾繼續介紹事件的經過。
真兇趙宏也沒什麼背景,只是此案關係到馮明的陞遷的關鍵,所以被他給壓了下來,如果這件冤案被人平反,馮明本人自然是首當其衝被人擼下來算舊帳,乾脆投到燕王門下,李大叔一介平頭百姓又哪裡鬥得過他?
「置無辜性命於罔顧者平步青雲,真兇被抓九年依舊不得昭雪,這是什麼世道?」張翠山鬱憤不平,霍地起身朝外行去。
「你這是要幹什麼?」安蕾生怕張翠山衝動,一把拉住。
「去刑部抓人!」張翠山從牙縫裡崩出幾個字,面冷若寒霜,看得安蕾心下一個激靈,心道三哥這回怕是動了殺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