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帝都風雲 第75章 家人 文 / 范曄
終究還是打了無法逃避的地方，終究還是到了要面對的時候。她痛苦地閉了雙眼，只覺一霎，心中那滿溢的幸福，倏地全付擔憂，淒慘！天旋地轉，眼前一陣陣的黑暗。
整個房間之中突然變得異常寂靜，如死一般的靜謐。
特拉米爾那有些蒼白的臉龐，逐漸浮現在他的眼前，他掩藏在陰影之中的腦海，「嗡！」地一聲，隨之心頭一陣輕輕悸動。
隱約記得，自那日儀式過後，兩人被迫第一次分離，當時她臉上的情緒就隱約間顯出有些怪異，本還以為是自己內心的惆悵作祟，但，此般看著她愈發蒼白的臉色，絕對是發生了什麼要緊的事情！
只不過，在他的眼中，卻是完全都忽視了這些可能存在，那個安靜坐在床邊的美麗女子，此刻，已經全部佔據了他的身心。
望著她那消瘦憔悴，蒼白疲倦的俏臉，葉朔心中不禁驟然一疼，彷彿一瞬間便有千萬個念頭，千萬種衝動。
只希望竭力跑去將她用力攬入懷中，好好地疼愛，保護。撐起一片安逸的天空，再不讓她獨自承受這寂寞的悲苦！
只是他始終沒有，望著特拉米爾眉尖深深的蹙痕，他一時又變得有些木訥，兩個人這般傻瓜似的怔怔看著，注視良久。
「你，你不是……怎麼會來這裡？」葉朔地目光一直停留在這個女子的身上，她的身影，映在亮色的寂寞下，看上去，彷彿又多了幾分孤單。
聽著這個曾叫自己魂牽夢繞，日思夜想地聲音，特拉米爾眼角瞬間便蒙上了一層晶瑩的霧氣，心中的忐忑，不安，煩悶，霎時盡皆散去。
她緩緩地抬起頭，向前走去，但腳上如同灌了鉛水，一步一步，搖搖晃晃，踉蹌顫抖著慢慢走了過去。好不容易，走到他的身旁，但全身卻似瞬間脫力，斜斜地撲倒在了他懷中。
只是這一刻，她無比幸福，無比滿足。或許，只有在這兒，只有在他的懷中，才是她唯一能夠得到安寧和休息的地方。
顫抖的手，緩緩抬起，慢慢地撫摸著葉朔的身軀，手臂，衣衫。以及那掛著令她無比迷戀醉人弧度的臉頰，經過這醇厚笑意嘴角的時候，特拉米爾的手重重地停頓了一下。
抖動的弧度卻愈發顯得更加厲害了，然後，她眼角緩緩流下了兩滴情緒複雜的情淚，一滴一滴，一絲一絲，落在了葉朔的手上，落在了特拉米爾的心裡。
「我好想你，我只是想來看看你。」此刻雖然在她心中五味陳雜，難以釋懷，絞痛難息。但語氣中還是如此一般飽含情絲，就連眼波中都是溫柔的思念。
葉朔聞言，身子一震，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見特拉米爾這般直接瞭然地將心意述說出來，臉上不由得流露出一抹柔情蜜意盡在心頭的笑意。
雙手下意識地溫柔捧住了她嬌嫩美麗的臉頰雪腮，大指摩挲般輕輕地將那雪膩俏臉上惹人憐愛的淚痕拭去，心中所有的羞怯，所有的木訥，彷彿剎那間一掃而光，緊接著，便用力地將她擁在了懷中，沉默不語！
葉朔心中自是十分激動，下意識地咬了咬唇角，低聲在她耳邊說道：「可是，你來了，那家族裡……」
特拉米爾的身子明顯顫抖了一下，沒有抬頭，相反的，她的頭顱倒是埋得更低了，心中自有千萬個念頭，想要將真相告知給他，叫他有些準備，有些防範。
如此這般想著，心頭愁思難抑，口中恍惚而又猶豫地脫出一句恍如囈語般的呢喃，低低道：「葉朔……」
「嗯。你這傻丫頭！」沉浸在這般幸福中，他絲毫沒有察覺特拉米爾話中的猶豫和破綻，只是這般緊緊地擁著她，希望時光永遠停止在這一刻，不要前進，讓他能夠將幸福欣喜延續下去。
停了這片刻，她又再次轉念仔細想來，謹慎如父親，既然敢於答應她的請求，就一定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想必現在，學院的周圍，早就已經佈滿暗哨了吧？
她恍然淒慘一笑，彷彿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力氣。也罷，告訴了他也不過只是徒增煩惱而已，憑借他們三級魔法師的水平，斷斷是沒有逃出升天的可能的。
還不如就這樣安靜的幸福的，讓他度過這生命中的最後時刻，反正，自己總是要陪在他身邊的。
旋即她憂鬱的臉上又綻開了一絲笑意，輕輕搖頭，異常堅定地說道：「我不管！」
葉朔心頭一熱，慢慢扶住她圓潤滑膩柔弱無骨的肩膀，映著燈光，向她望去。但見著她臉上雖然歡喜之色甚多，但卻總是難以掩飾那絲孤獨憔悴，想來這些日子來，必定是因為擔憂思念自己所致。
突然之間，他所有的柔情都被瞬間點燃，緩緩低下頭，凝視著特拉米爾那曾叫他一度緊張怯怯的明亮眼眸，憐惜疼愛地輕輕道：「我知道你很要強。」
頓了片刻，心中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輕輕拉住她的手，緩緩道：「但以後無論什麼事情，我都希望和你一塊分擔，你再也不許這樣作踐自己了！」
特拉米爾重重地點了點頭，心中感動，喉嚨中如同被哽住似的，只好慢慢地抱緊了他，她的身子微微地顫抖著，不知為何，此時她抱得是這般用力，彷彿害怕從此便失去了自己一般。
「沒有關係的，以後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她的聲音此時聽起來空洞而淒涼，葉朔頓時一驚，因為在他的記憶中，特拉米爾從沒用這種聲音對他說過話，這語氣是這般的無力，無助，甚至哀傷！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意識到她今日情形有些不對的葉朔，忍不住轉過頭向她看去，只見特拉米爾也怔怔地望著他，眼波似水，道不盡的纏綿溫柔說不盡的情意。
兩個人就這樣彼此注視著，卻一時都沒有再次說話，氣氛一下子凝結，漠然無語。
半晌後，特拉米爾彷彿再也受不了這滿是關懷擔憂的眼神炙烤，輕輕地搖了搖頭，緩緩低下頭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勇氣，再不敢看葉朔一眼，低聲喃喃道：「沒有…沒什麼！」
片刻，黑暗中彷彿傳來了一聲輕歎，葉朔慢慢俯下身子，輕輕地撫著她的頭髮，沒有說話，也沒有絲毫的動作，只是怔怔地盯著她身後那無盡的黑暗，靜靜地安慰著疲憊的她。
須臾，特拉米爾彷彿也感到了他的情意，嘴角動了動，眼眶驟然發脹，一雙明眸只凝視盯著葉朔臉頰，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才向後退了一步，從那醉人的懷抱中微微直起身子，聲音低緩，神情黯然道：「你為什麼對我這般好？」
葉朔怔了一下，隨即尷尬地訕訕一笑，失神之間，只覺身邊淡淡幽香，隱隱飄來，從眼前飄來，直透到自己的內心，靈魂裡。
自己從未發覺，就算是當初他們在那個難忘的夜裡之時，靈魂也沒有這般彼此接近，停了片刻，他臉上彷彿飄起了淡淡的迷茫。
在他們二人的身後，寒風撕扯著夜幕狂怒的吼叫著，彷彿也在述說著世事多艱，人生多變。
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間，葉朔的嘴角又綻開了一抹醇厚溫馨的笑意，緩緩笑著，無限柔和道：「因為，我們是家人，一家人！」
這一刻，整個世界的聲音，卻似忽然都消失了。只有這醇厚的笑意，溫暖地簇擁著他，多少年後，回首往事，你還會記得有人曾對你袒露心意，帶著天真狂熱的話語不顧一切的守護你麼？
恍如是深深鏤刻在靈魂和年輪之中的囈語，不離不棄，不死不休的誓言！
她心中感動異常，嘴唇輕輕抖動著，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特拉米爾的身子停了一會兒，慢慢直了起來，微低螓首，凝望著眼前這依然微笑的男子，忽地，她綻開了一抹燦爛至極的美妙笑容，用只有聽得到的聲音，低低道：「原來，在快死的時候，還能有個依靠，真好！」
「你快走……快走！」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這是她聽到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
隨後，她胸口悶氣全數消退，但卻是霎時跌入了幽暗深邃的無底深淵，天旋地轉，精神力如滔天浪潮四處翻湧，難以控制，接近著，她眼前猛然一黑。
全身恍如被萬千針尖同時戳中，腦海中，一直繃得緊緊的，死死的神經，頓時斷裂開去。在她即將要失去知覺的前一刻，眼前漆黑一片。
耳邊，彷彿隱約間傳來了幾聲焦急的呼喊，那喊聲中帶著驚慌和痛楚，而她卻只是竭力地笑了笑。
身體中，所有的感知都盡皆消散，自己猶如置身於漆黑的夜，沒有情緒，沒有生機，沒有感覺。
「不用難過，我會永遠陪著你的。」
而這無聲的呼喊，卻是她腦海中最後閃過的唯一的念頭。隨後，在她的世界裡，一切消弭，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