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帝都風雲 第76章 物是人非 文 / 范曄
這一睡，也不知過了多久，只是在沉眠之中，卻感覺到周圍都是熟悉安逸的味道，不知有多長時間，自己都沒有過這種安心的感覺了。
所以她也下意識地深深地沉入了夢鄉，似乎再也不願醒來，面對這爾虞我詐你來我往的浮華奢世。只是在那夢的深處，在那幽暗逼仄的深邃黑暗中，卻總隱隱有股刺痛的感覺，一直縈繞心間固執般不肯散去，時時刺著靈魂。
忽地，她長長出了一口氣後，悠悠醒來。胡亂地四下望去，只見此時她眼前置身的這個房間，瞬間恍如做夢一般，默默地一一望去。
猶記得還是當初自己年少的時候，她便是已經在這裡住著，生活著。然後長大，時光荏苒，轉眼間六年已然逝去。
而這裡的顏色佈景，盆植花卉，門窗傢俱，甚至是留存在這裡角落中的每一粒塵埃，折疊影印，都是近乎刻在了她的心間，融入了她的世界。
那靠著書架的牆上，那個偌大的「自嘲」滑稽肖像還掛在牆壁之上，只是水墨的顏色、字跡，都再不似原來那般鮮艷清晰。
但那一筆一畫，仔細描繪地那一張帶著醇厚意味地笑臉，此般看去仍如自己當年初見時候，那樣的溫馨自然，不失柔和。
她就這般沉默地來回望著。倏地，窗戶上的木框發出了一聲輕響，開了一條縫隙，微風帶著絲絲涼意靈巧地從外面跳了進來，打在她的臉上，涼絲絲的直透心底，
半坐在床鋪之上的特拉米爾，不由得心情愉悅起來，嘴角也不禁勾起了一抹動人心魄的笑意，視線掃及，一眼便看到了已經睡熟在床邊的葉朔。
此時他臉上盡皆是憔悴疲倦之色，頭枕與交疊在一起的前臂之上，只一隻手緊緊抓著自己的手掌，彷彿生怕就此便分別了般。
那神情中微帶著擔憂，即使安睡在夢中，嘴角依然兀自輕輕顫抖著。她默默地望著葉朔的臉龐，此時她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半分別的東西佔據。
深深望著眼前這張熟悉而俊逸的臉，特拉米爾的面色逐漸有些蒼白，或許，在他的心中，他並沒有多少痛苦吧，不過也好，所有的疼痛，悲慼都由我來替你抵擋，就像以前那樣！
「你…你可千萬…不要…有事！」輕聲的夢囈，在已經熟睡地葉朔口中帶著幾分沉啞緩緩脫出，卻是一瞬便擊中了特拉米爾靈魂中最柔軟最深處的部分。
她心中一陣跳動，嬌軀慢慢顫抖著，情緒再也無法遮掩，淚水順著滿懷幸福笑意的眼角肆意灑下，隨後，她憐惜地伸出手去，輕輕摩挲著他那一度讓自己迷戀的臉頰，淚水滴落其上，再輕輕將之拭去。
片刻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挺直了身子，緩緩抬起左手，將至於雪白額間的毛巾，輕輕移了開去，雖然她心中其實真的就這樣無憂無慮地躺下去，和他躺在一起，不必再去考慮這多詭詐，陰謀。再不去管什麼，只求平靜安穩的生活下去。
只是，那終究是不可能的。只是，這一切卻都沒到時候！
窗外的微風對著她「呼呼」地輕輕呼喚著。特拉米爾轉頭望去，只見窗外的黑暗深處之中，植株的輪廓輕柔地擺動，如同是對於回歸主人的致意歡迎。
這情景，彷彿就像是多年前一樣的，若不是自己身上的倦怠之意，還有葉朔臉上的蒼白憔悴，此情此景，她當真還有黃粱一夢的悠悠錯覺。
輕輕搖了搖頭，將心中所有雜亂的想法甩去。小心地將纖手從那滿懷愛戀的守護中掙脫開，隨即又小心翼翼地轉過身去，下了床，緩緩踱到房子中間的桌子旁，失神般持住一盞涼茶，輕輕在手中旋轉，眼神迷離，卻是不知在回憶著什麼。
特拉米爾默默地望著這房中的一切，最後目光落到那扇被風吹開時半打開的窗戶外。此刻的世界依然被黯淡的幽深暗色籠罩，隱隱約約，模模糊糊，無法看清楚外面的一切事物。
可是她即便不用看也能知道，在窗戶之外是一個寬窄適中，小巧玲瓏的庭院，那裡有一棵自己叫不上名字，但卻意義非凡的蒼勁喬木。
青青草坪，如今定是早已謝去，枯黃乾癟。還有那一條通向院門的石子鋪成的小徑，縱立在院子一側，而路的盡頭，門扉似與世隔絕般緊掩。
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石，每個角落，都早已被她鏤刻在記憶深處，再也無法抹去了。
空氣中的清新寒意好像略帶靜默，似乎就連窗外那個精緻的庭院裡，也恍然傳來夏天綻放鮮花的芬芳以及焦躁孤蟬的悲鳴。
恍惚中，她竟有中曾經回家的安心感覺，可只是僅僅片刻之後，心底便傳來了一陣刺痛，卻是喚醒了她。
特拉米爾淒涼地苦笑一聲，輕輕搖頭歎息。
房間內，寂靜的可怕。
特拉米爾坐在依舊熟睡的葉朔身邊，凝望著那張俊朗而又帶著些許擔憂的臉，輕輕地呢喃著，聲音中顫抖難過，甚至有些傷痛地道：「我要走了，葉朔！」
……
「這次離開，咱們兩個絕對不會分離的太久，就像當初你在歐斯特被人惹禍，你還記得對吧？要不是那次，咱們也不會陰差陽錯的相識。」
……
「不知怎麼，今天我突然尤其想念你。」說到這裡，特拉米爾早已哽咽難言，失聲續道：「明日一早，便是年紀賽開始的日子了，只是以後，以後……」
……
「葉朔，你會怪我麼？其實我也不想的，但是我要為家族考慮。不過你放心，無論怎樣，我都定然會陪伴著你的。」
特拉米爾心中一陣顫動，悲慼聲震盪迴響在心底。
「今天，我竟然成功繞過了皇家騎士團的巡視，以前你總是怪我癡傻，就算是這般事也辦不好。」
寒風徐徐，林海陣陣，彷彿就在耳邊響起。
「而如今，如今……」話音未落，她去早已淚流滿面，極度的壓抑掩泣，喃喃道：「只是，如今，一切都已晚了，遲了！」
……
「我又去了那，就是我們經常去的那個角落。」
……
「可是，在那裡一切屬於我們的痕跡，都已經被時光無情抹去，翻修，變得嶄新。變得我難以相信！」
……
「葉朔，原來我們長大了，就一切都變了，變了！」
「變了。」她輕聲緩緩念著，恍若對於從前的追憶，眼神柔情無限地望著那側臉的輪廓，在燈光之下，逐漸隱沒，慢慢模糊了記憶和現實之間的重疊，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