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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二回 因酒作緣喜結良緣 為醉成癡苦遺孤兒 文 / 龍堰裡

    第二天,林沬之就把自己所有的心思與精力,全部地投入到兒子的婚事上去,她先命人把長安城內有名的媒人全部請來,要他們為自己的兒子物色對象,她想自己的兒媳想得都要快發瘋了,並鄭重的許下諾言:誰能做媒成功,誰就得到白銀三百兩,這可是個不小的數子。金錢能使鬼推磨,她相信金錢的魔力,她禁不住在心裡對自己說,在魚群裡布下天羅地網,還怕逮不住一條小魚?這,她不相信,也絕不會相信。

    自從有了生命,就有了愛情;因為有了愛情,就有了婚姻,也就隨即伴生了紅娘這個職業,即為媒人。

    在長安城內還真有那麼一大群人,她們以為人家牽線做媒為生,都是些能說會道口舌伶俐之輩,以年過半百的老婆子為最多,多半不是些正經人,她們或混跡來往於官場富門之間,或穿針引線於小家碧玉之中,她們的生活來源主要是靠收取做媒時的辛苦費,以及媒人做成後的謝媒禮。對於她們來說,做媒是為了獲取金錢,只要能得到金錢,就是欺騙,敲詐也再所不辭,甚至於一些虛偽的骯髒的姻緣,她們都能憑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把它「繡成」美麗的鴛鴦花環。正是:三姑六婆,實淫盜之媒;婢美妾嬌,非閨房之福。

    輕而易舉地得到一兩銀子的辛苦費,誰還不想後面的這三百兩銀子的謝媒禮?這可是一筆豐厚的養老金,媒人們也得為自己的將來想想,無職無業的,靠什麼來為自己養老送終呢?這整整三百兩銀子,若據為己有,後半生有靠呀,豈有不貪之理?況且,媒人多半是貪婪成性的。

    做了半輩子媒人,這是一宗最大的買賣,她們都感覺到自己大展其才,大發其財的時機已到來,她們都咬牙切齒的躍躍欲試。

    只有這一次,她們的三寸不爛之舌竟變得像知了的歌喉那樣響而無用,只有乾嚎,沒人在意;她們滿嘴裡的讚美詞,歌頌詞,換來的不再是人家興奮與羨慕,而是一聲滿含憤恨的「呸」。

    也只有這一次,她們施展渾身解數的努力,竟成一場空,她們失敗了,徹底地失敗了,這樣慘的失敗,自做媒人以來還是第一次,她們只能對著這整整三百兩銀子的謝媒禮無可奈何地搖頭,雖然,心裡是那樣貪婪地想得到它。

    一連三個月過去了,沒有一個受王家之托的媒人能得僥倖,她們得到的都是異口同聲的「呸」。這絕不是因為三百兩銀子的謝媒禮沒有吸引力,而實在是因為辦成此事難如登天,因為,在整座長安城內,誰不知道天下第一酒家有一位癡呆如傻,無所事事,醉酒如泥的酒鬼之王呢?誰不知道?誰不反感?誰不討厭,受其之苦的,誰不惱怒?受其累的,誰不仇恨?誰願意將自己的親身骨肉推入火坑呢?

    到這般時候,林沬之才對兒子的婚事才算徹底地絕望了,在這以後的好些日子裡,只有淚流與悲歎時常伴隨著她,去度她的辛酸苦澀的人生,縱然有最好的錦衣玉食。

    然而,天無絕人之路,在第二年的陽春三月,還真有那麼一位神通廣大的媒人,竟再次跨進了王家的大門,因為她的手太長了,從長安一直伸到了洛陽,她要攝取這整整三百兩銀子的謝媒禮。人家伸手不到的東西,她卻伸手得到了,所以,天才與偉人,總是屬於那麼一小撮範圍內的超人,而常人都是凡人。

    她說洛陽城裡有一位富家姑娘,媒人又把這位姑娘如何年輕,如何漂亮,嫁妝如何豐厚,處事為人又是如何溫柔孝順,足足吹捧了半天,把林沬之喜得心花怒放,臉笑得如櫻花一般鮮艷。

    當這位神通的媒人說出那位姑娘的芳名時,林沬之卻嚇了一大跳,因為,這位姑娘與她的兒子一樣名揚——不過是一個名揚長安,一個名揚洛陽罷了,都是出了名的酒鬼,一陣狂喜隨即降到了極限,像一片飄渺的雲拂過她的眼簾,不留下一點痕跡。

    那位姑娘的芳名叫陸迨冰,祖居在洛陽,祖上也是洛陽城裡有名的富商。可是十分不巧得很,他們陸家做的生意竟也是酒,洛陽城裡的一大半大酒家,就是由他們陸家開的,也夠稱得上是酒家大王了,雖然,她們陸家抵不上他們王家那樣有名。

    因為是獨苗,既無兄弟姐妹,又是中年得鳳,生的又單弱,未免從小就對她嬌生慣養,百般溺愛,凡是女兒的一舉一動,做父母的都是百依百順,若是女兒要天上的星星兒玩,做父母恐怕也恨不得登長梯去摘呢?如此這般,倒害她養成了一種惟我獨尊,視他人穢如糞土的性情。自己可以隨心所欲,別人須惟惟諾諾。

    因為陸家是因酒發達的家族,所以,陸家的人對酒未免有些偏愛,席前吃飯,小飲幾杯已成習俗。從陸迨冰很小時,父母親就喜歡在自己喝的半醉後,用酒去逗趣女兒,當女兒懂事後,父母也不忘給女兒略飲少許,還有,每當父母親走親戚赴宴時,也總帶上女兒,聽憑她隨意醉酒,只要她心裡喜歡就行,百般放任,百般寵愛。

    等陸迨冰長到十五歲時,因為長期的喝酒,她的酒癮越來越厲害,竟像魔術變戲法似的移了她的性情。一天嗅不到酒的味兒,她就感到渾身沒有一點精神,沒有一點勁兒;兩天喝不到酒的滋味,她就感到自己的胃,自己的腸子,自己的身體,還有自己的心,都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難熬;要是在第三天,在她的生命裡沒有了酒,她就會像瘋子一般地亂叫亂喊,亂跳亂舞,與瘋子一般無二。酒已完全地主宰了她的命運。

    於是,她常喝酒,而且常常喝的大醉如泥,剛開始時,她還常躲著自己的父母偷著喝,後來,就乾脆喝的醉醺醺的,跌跌撞撞的去扭母親的老臉,還會去揪父親臉上的白鬍鬚,往他們的嘴裡硬是灌酒,一面醉語亂吐。

    「陪,陪……陪我……。喝,喝……喝幾杯,一醉方休……」

    原先,做父母的也不大理會,以為女兒貪酒,喝過了頭也是有的,等他們發現女兒已貪酒如命,要酒不要命時,才猛然醒悟,雖,全力挽救,但,一切都已遲到,父母的誘勸,父母的哀求,父母的打罵,都已無法除掉深藏在她身上的像惡魔所施的成癮的酒性,可憐天下父母的血與淚呀!

    陸迨冰已完全地成了酒葫蘆裡的酒鬼之王了,在家裡,她喝醉了,會鑽在桌椅下睡上一整天,她會蠻橫無理打罵她的丫頭奴僕,跟魚說話,跟狗吵架,她還會在親戚朋友的宴席上喝的搖搖晃晃的大哭,或者大笑,她還是把酒潑在客人的身上,會用大塊的肥肉塞在客人的嘴裡,她還會醜態百出的扮著各種鬼臉,知心的親友們只有默默地十分惋惜地搖頭,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來。

    於是,洛陽城內,人們總會看到一位年輕美貌的姑娘,旁若無人地出入各家大酒店裡,大口的喝酒,大口的吃肉,大談特談的說些滑稽古怪的廢話來。在悶熱的夏天裡,她會扒開自己胸衣,裸露出自己豐滿的……毫無羞澀。醉了,她會四野裡亂跑亂闖,她會滾到臭水池裡,把臭水當酒喝,她還會像瘋子似的手舞足蹈,亂唱亂跳。

    陸家只有把自己的千金小姐,陸家的繼家獨苗關在房裡,不讓她在去拋頭露面,免得丟盡了陸家的醜,免得給洛陽人惹下天大的笑話,因為,他們陸家是名門望族,雖如此,陸家小姐陸迨冰的芳名依然名揚洛陽,正如王家的兒子名揚長安一樣,可惜是臭名。

    隨著時間的推移,做父母的越來越覺得把女兒留在家裡是個累贅,是個可怕的隱患,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女兒嫁出去,讓她永遠永遠的離開陸家,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對,只有這樣,他們陸家才能重新振作,才能光明正大的面對洛陽人。於是,近幾年來,陸家總是千方百計的想著法子,要為女兒找位夫家,誰家願意就嫁給誰?不管生活貧富,不管相貌俊醜,不但不要一點彩禮,而且照樣有豐厚的嫁妝陪送,可是,這陸迨冰的酒名誰不知道?她的處事為人又有誰不清楚?誰家又願意娶她?這終身大事豈是兒戲?陸家實在沒有辦法,只得求助洛陽城裡的媒人們去物色對象,並許下重金的謝媒禮。

    「不,這婚事萬萬不成。」

    林沬之在心裡斷然拒絕,而且絲毫不留餘地,一個酒鬼已經把王家鬧的天翻地覆,要是再娶上一個酒鬼,那還得了?只是當她想起自己的兒子,想起王家家族延續子嗣的希望遙遙無期,想起王家留下的萬貫家財將無人繼承時,心裡禁不住有些猶豫,有些發虛,讓兒子打一輩子光棍,那是萬萬不成的。意念一旋,對,還是把這婚事辦了吧,鬧,反正已經鬧成這樣了,就再讓他們在這樣無法無天的鬧下去吧,只要讓他們給王家留下一男半女,比什麼都強,她狠了心,她知道,這是給自己的安慰。安慰總是先甜後苦的,有什麼辦法呢?

    終於,在這年的春節,兩家了結了這場姻緣好事,因為很富裕,兩家都把婚事辦的很熱鬧,整個長安城,整個洛陽城都沸騰開了。全唐的兩個頭號「酒鬼」因酒而喜結良緣,這本身就是個天大的笑話。這一年的春天好像來得特別的遲,直到四月,才稍有點春的氣息。春工靳惜,桃紅尚小,柳芽猶短。

    婚事辦成了,總算了卻了兩家的心事,陸家總算是真的了卻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從此可以高枕無憂了。惟在想起自己的後事,總不免有些寒心,可惜生命一場,竟沒有一個人能為自己披麻戴孝,養老送終的。而王家卻恰巧相反,一事來了,一事又起,兒子雖不在出去惹事生非,可這個家真的被他們鬧醉了,長安城裡的酒中醉王本來就是有名有實的,再加上他的妻,整座洛陽城裡的頭號酒中醉鬼也未見半點遜色。夫妻兩日夜躲在房裡喝酒,你敬我一杯,我罰你一杯,倒也十分合得來,好不熱鬧,而且,總是喝的大醉方休,外人經過新房窗口,裡面直衝出一股濃郁的酒氣,還伴有醉醺醺的胡言亂語。

    「好,好酒,真……來……來勁……。」

    「來,來來,再……。再干……乾一杯,喝……。喝盡天……天下美……美酒。」

    有時,把喝得全吐了出來,弄得滿屋異味,實在讓人倒胃,這還不算,兩人喝醉了酒,還時常罵人打架,胡言亂語,加上唾沫星子,滿屋亂飛,罵夠了,就大打出手,你扭我的耳朵,我楸你的頭髮,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腳,有時打的興起,兩人甚至滾在一起,你咬我的肩膀,我卡你的脖子。

    這種打罵,旁人誰也不敢上前去勸,否則,自己反成了他們了出氣的對象,到那時,滿臉唾沫,滿臉傷痕,這般苦處到那兒說去?為此,上過其當的人都知道掩耳不聞,閉目不顧的好處,這實是萬全之策。

    酒醒了,一切又和好如初,一點也看不出他們曾打過架,實在是好得不能再好,你敬我一杯,我罰你一碗,你親我一下,我摸你一把,真是夫妻恩愛,百般纏綿,形如鴛鴦,實在難捨難分,讓眼拙人看了眼紅。

    新婚過後,喜慶的氣氛並沒有給王家帶來吉祥,無助與淒涼依然籠罩著王家。忽然從某一天起又勃發出了新的生機,尤其是王善知夫婦更是喜形於色,因為,他們發現兒媳,少爺夫人陸迨冰的肚子在一天比一天地大起來,王家的種子終於種下了,王家新的希望又將重新開始了。

    王家沒有別的希望,只願兒媳婦趕快把肚中的孩子生下來,能讓孩子平安無恙,是他們最大的心願,可現實卻使他們日夜憂心,因為,兒媳婦照例發瘋似的喝酒,罵人,打架,什麼酒瘋都發得出來,他們又無法勸她,甚至不敢勸她,可憐夫妻兩只能日夜拜佛,祈禱祝願,保佑媳婦肚中的胎兒能平安降生人世。這段難隱的苦楚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又無法向外人訴說,因為,家醜不可外傳的道理,他們也是深知的,沒有他法,只有含淚忍受。

    陸迨冰的肚子在越來越大,王善知夫婦夫的憂慮也在一日深似一日,燒香拜佛自然也更忙了,更全心全意了,而陸迨冰依然像沒事似的,照例天天喝酒,天天與丈夫打情罵俏,吵架扭打。終於,連接生婆都好好了,可兒媳婦房裡的酒味還是那樣濃,濃的讓人連心都不敢跳;也終於連兒媳婦肚中的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叫王忌酒,這可是老夫妻花了幾天幾夜的心血想出來的,王家的人都明白這個名字的含義,希望王家的後輩能忌酒諱酒,終身不得飲酒。但,這畢竟僅僅是希望,現實會如願嗎?

    陸迨冰不愧為酒家名女,連生孩子的前一天還喝醉了酒。生產時,痛的她死去活來,在床上亂叫亂喊,亂抓亂咬,嘴裡還拚命地嚷著:

    「酒,酒,給我酒,我要酒,我要喝酒,喝酒,喝盡……天下美酒,酒……」

    終於,孩子生下來了,而且是個男孩,立刻,王家到處都沸騰著喜悅的笑聲,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溢滿了笑,只有兒子與媳婦依然像沒事似的,喝他們的酒,罵他們的人,打他們的架。可,還會有誰再去計較這些呢?反正王家已經後繼有人。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所謂是樂極生悲,王家很快又被各種接踵而來的凶兆困惑住了,生下來的嬰兒竟滿身通紅,而且發熱發燙,而且渾身軟得竟像沒有骨頭似的,最急人的是嬰兒總是不住地啼哭,什麼東西也不喝,什麼東西也不吃,奶娘也弄得束手無策,一雙豐滿的**漲的難受,還得天天吃不放鹽的大母雞。難道是嬰兒生了病?幾乎請遍了長安城內所有的名醫,因為王家有的是錢,為了王家獨苗的安危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可惜名醫們都找不出嬰兒的病因,自然也就無法醫治,何況,剛出世的嬰兒極柔弱,更不能輕易用藥,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這群長安城裡的名醫們雖來時信心百倍,去時卻都搖頭歎氣。

    這可把王家的兩位長輩嚇壞了,嬰兒是他們王家的命根子,比什麼都重要,要是他再有個三長兩短,他們王家還有什麼希望可言?他們還有什麼好日子可過呢?剛剛擦去的淚水,現在又重新積蓄起來,剛剛在心裡隱去的不幸,現在又重新在刺裂他們的心。

    一連三天過去了,嬰兒依然如故,給喝的不喝,給吃的不吃,而且,哭聲開始有些嘶啞,哭聲也越來越弱,眼看命在旦夕。兩位老人雖心急如焚,卻又苦於無計可施,只是在嬰兒無助的哭聲裡默默的流淚,在心裡淌血。

    第四天午後,王善知夫婦正圍在孩子的身旁悲傷,門外忽響起了一陣哄鬧聲,忙派人去打聽,老管家喘吁吁地進來回話。

    「門外來了一個像討飯一樣的窮老頭,說是最能醫治剛出生不久的嬰兒的疑難雜症,不知為何?因與看門的鬧口角,現在正吵得厲害呢。」

    王善知一驚,為何偏偏在嬰兒鬧病的時候,就有像討飯一樣的老頭來此露面,而且說最能醫治剛出世不久的嬰兒的疑難雜症,其中必有原故,但轉而一想,這多半是江湖上那些窮的沒辦法過活的人,聽得消息,想來此敲詐幾個錢罷了。」

    「多給他幾個錢,讓他走吧。」

    王善知緊皺著眉,像吵架似的說了那麼一句話,老總管惟惟諾諾地退了出去。

    旁邊的林沬之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抓著丈夫的雙肩,苦苦的哀求:

    「老爺,試試吧,反正是一個死,看孩子的緣份吧,老爺。」

    沉思了許久,才沉重地吐出來了一句話。

    「好吧,那就試試吧。」

    進來的是位已衰老得不像樣的老頭,身材矮小瘦弱,背駝得厲害,以至於連頭都是探在頸項前面的,皮膚粗糙乾澀,頭髮鬍鬚都已發白,而且亂,穿的衣服很破舊,剛剛好能遮著自己的身子,臉上身上全是塵土,污穢不堪。

    老人腳步蹣跚地走了進去,也不向眾人見禮,也不向眾人客套,只是瞇起眼睛一意地盯著奶娘懷中的嬰兒,嘴裡不時地嘮叨著些什麼,臉上一時笑,一時哭,一時歡喜,一時哀傷,無片刻定時。眾人在旁,好奇觀望,甚是疑惑。

    林沬之身隨其後,輕聲問道:

    「請問老醫師,不知此嬰兒是否有病?」

    「無病。」

    「那為何這嬰兒滿身通紅,而且發熱發燙,渾身軟的像沒有骨頭似的,又為何自出娘胎就日夜啼哭不止。」

    「只因那嬰兒喝醉了酒。」

    「這可是萬萬沒有的事,這嬰兒出生至今,莫說連一點酒,就連一點水都沒碰過。何有『喝醉之意』?」

    「夫人,這話你就說錯了,那是嬰兒在她娘肚中就喝醉了酒,至今未醒,嬰兒在未出娘胎前是事血肉相連、心脈相通的。

    回味一想,可把滿座人都嚇了一大跳,這話似乎很有道理。

    「這……那可有什麼救治的辦法呢?」

    「辦法倒有一個,只怕你們王家的人不願意照我的話去做。」

    「但說無妨。」

    「給他喝酒,只要他喝了酒,他的生命就會有希望,他每天都得喝酒,酒,得任他喝,因為,這孩子是條酒命。」

    「啊?」

    眾人幾乎都嚇傻了,不自禁地張大了的嘴忘了閉攏。

    林沬之又抖抖索索地想探問什麼,又終於未敢問。

    「因為這孩子的命是條酒命,他雖哭,臉上猶有兩個很可愛的小酒窩,若在笑時,尤為明顯,果此,只有酒才能使他活命,只有酒才能把他從死神的手中超度回來,若不給他喝酒,後果自知。」

    老者說完,也不要謝禮,也不向眾人道別,揮手而去,一路竊笑著,搖搖晃晃,踉踉蹌蹌,也似喝醉酒了一般。

    王善知夫婦,還有那位可憐的老管家,連房裡所有的人,都像霜打的茄子,僵住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忘卻了思想,忘卻了運動,忘卻了所有的一切,腦裡,心裡,都是一片無盡的空白,還有恐怖。

    到了第五天的夜晚,嬰兒已瘦的不像樣了,而且已哭不出聲來,只是依然不吃不喝,死亡的魔掌正無情地一步步地逼近他。

    難道酒真的能救活他,任何人都不相信,也根本不敢相信,因為這種怪事實在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眾人的心都涼了,唯有林沬之還想試試,僅僅是想試試而已,她也已不抱任何希望了,在她看來,反正是一個死,試試又何妨呢?真所謂是病急亂投醫。

    因為怕眾人見了要笑話,所以,她只想偷偷地去試,不讓任何人知道。

    子夜時分,真是一天最黑暗的時候,人睡夜靜,林沬之用一隻龍鳳杯盛滿了玉旨酒,悄悄地來看嬰兒——已在死亡邊緣上徘徊很久很久的王家繼家獨苗。

    剛把杯蓋打開,裡面立刻飄出一股香甜無比的酒味,她也有很好的酒性,因為許久未碰過酒,此刻一嗅到酒香也不禁心內癢癢的,真恨不得一飲為快,一醉方休。正在她分神之際,忽聽到旁邊的小床上發出「吱呀,吱呀」的童音,回頭看時,正見那嬰兒睜開了眼,眼珠兒定定的,努力而又渴望地望著她手中那只盛滿酒的龍鳳杯,嘴張得老大老大,還不時地把小舌頭舔出嘴外,兩隻小手亂舞著,極力地伸向那只酒杯。

    林沬之這一驚非同小可,難道這孩子真的是條酒命,難道這孩子真的要想喝酒,是酒造就了他?難道他真的永遠離不開酒,難道那位老者的話真的會靈驗?還是純粹在用謊話哄她?或者,那位老者本來就不時凡人,是神,是仙?來此點化我等愚人,那嬰兒也不是凡俗之輩?難道……

    她一面搖頭胡亂想著,一面不自禁地把酒杯慢慢地送到嬰兒的嘴邊,他緊張得幾乎忘了呼吸,嬰兒努力地搖晃著一雙小手,急切地伸向酒杯,用雙臂緊緊地夾著,把頭直直鑽入酒杯裡,用嘴拚命地吸吮著。於是,酒杯裡傳出了一陣有節奏的「嘩嘩」聲響,酒綿綿不斷地進入了孩子的肚中,孩子喝的太歡了,以至於讓林沬之都忘了讓這可憐的小生命少喝點。

    直到酒杯朝天,林沬之才像夢中驚醒一般,恐怖地把酒杯藏在身後,可惜酒杯裡已沒有了最後一點酒,剛出世的嬰兒一下子喝了那麼多的酒,會不會出事?當她再次細細地打量那嬰兒——王家的繼家獨苗的時候,她的心歡得幾乎要跳起來了,嬰兒的皮膚漸漸地紅潤起來,顯示出健康的氣色,眼睛一改先前的乾澀無神,猶如夜明珠一般,閃閃轉動,非常有光澤,小鼻子很好看地向上翹起,眼眶裡猶溢滿了還沒有滴下來的淚光,嘴張大著,嘻嘻地笑著,於是,在臉上露出了兩個非常明顯的小酒窩,非常可愛耐看,手腳亂揮亂舞,頗有點醉味。

    就這樣,一杯酒創造了奇跡,從死神的魔抓裡救活了王家的命根子,酒造就了這個孩子,酒使這個孩子重新獲得了生命,酒使這個孩子,獲得了像所有的孩子那樣生長發育的權利,同時,酒也繼續延續著王家家族的榮耀。

    從那以後,王忌酒開始了在王家的真正生命旋程,在他的生命裡不能沒有酒,正如魚兒沒有水無法生活一樣,他依然常喝酒,而且,常喝得大醉,什麼出格的壞主意,他都想得出來,什麼出格的壞事,他都做得出來,簡直讓家裡人哭笑不得。

    王善知夫婦已對酒發生了恐怖,他們簡直對酒恨之入骨,永世不再見到酒才好呢?雖然,他們王家賴以生存的全靠酒。酒已不再是那歡樂的天使,而已成了那可惡的魔鬼,酒毀了兒子,毀了媳婦,現在,酒正威嚇著他們王家的三世單傳的寶貝——王忌酒。

    兒子與媳婦已經沒有希望了,因為,他們的生命已完全地裝進了酒葫蘆裡,打碎了酒葫蘆,就等於結束了他們的生命,他們的孫子總還不至於到如此地步吧!他們極力地要把他從酒的世界裡解脫出來,他們只能指望他了,他們王家整個家族的成敗安危也只能全指望他了。

    嬰兒在長大,酒性成癮,而且越來越厲害,酒量也在越來越大,酒天酒地便是他的生命世界。他們曾勸過他,哀求過他,也罵過他,打過他,可他依然如故,於是,他們把他關在房裡,不給他酒喝,可是,他的精神馬上衰退下去,人也極快消瘦下去,因為在他的生命裡不能沒有酒,他什麼也喝不下去,什麼也吃不下去,他要的只有酒,酒……。眼看命在旦夕,死亡的毒手又無情地伸向他,但,一杯酒,只要一杯酒,就能救活他。就一杯酒,能挽救他的生命的全部。

    王家的長輩們幾乎絞盡腦汁,想盡了辦法,想把王忌酒從酒天酒地的酒的世界裡解救出來,但,每一次的努力都以悲慘的徹底的失敗來結束。他們終於灰心了,深深的失意,無盡的愁味,與那綿綿的哀傷,重新陪伴著了他們生活的全部。

    王忌酒和他的親生父母一樣,在酒天酒地的世界裡,過著酒天酒地的,純粹的酒的生活。

    在長安城內,王家的無盡的酒在綿綿不斷地流淌著,無盡的錢財也在滾滾不斷地流進王家的腰包,同時,王家的無盡的淚水也在綿綿不斷地流淌著……還有心底的血。

    正是:

    酒作甘露暫救命,卻埋禍根伴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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