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17 再一再二(2) 文 / 天籟音
韓財主韓清風家的狗兒汪汪報信的眼中來客,是無貴賤之分的,一視同仁,狗隨其主。
「小兄弟稀客,從哪來?」出來的管家不認識來客。陳再一答:「過路的,走渴了找口水喝。」管家道:「那請到屋喝茶。」
韓清風不在家,與次子去了木者河下三十五里外龍興街趕集。陳再一進屋卻坐不住,端杯僕人遞上的茶東望望西晃晃。見河妹從外回來,手裡拿把薅鋤,也不晃動了。河妹一怔,不知如何對這位不速之客招呼見禮。再一一見之下斷定就是河妹,眼睛直了,那柔得能把人化成爛泥的氣韻,又正置勞動後激發的潤色,直如發的氣功,使再一三魂己飛了四魂,合不攏的嘴還能說出話來?失態直盯著河妹進了屋。
「他是哪個?怪怪地!」河妹問僕人。僕人說:「不曉得,小姐,過路喝水的。」再一醒過神來進屋放下茶杯。「你……你……是河妹?」河妹出於禮貌招呼道:「來的客,坐嘛。你朗個認得我?」
「我……我是陳……家的,陳鄉長是我爹。」
「啊?」河妹想起爹曾與她開過的玩笑話,就是他?眼前的這個人?緊張起來,「你……你來做啥?」
「過路,多謝,我,不渴了……我,走了。」
真有點兒莫名其妙。
呂在二的融入,虛歲年方十七的陳再一比以往神氣多了。原來,陳再一忽然想起山上李家搶了他的好事,河妹他還沒見過,藉故去看看。「爹,我去上河韓家看看河妹,到底長啥樣?」
父子倆倒也無代溝,融洽得很。陳正高不表態那就是默許。這一看,完了!再一心裡翻江倒海波濤不息,愈離開愈成相思,與梁山伯相思祝英台的故事有得一比。
「爹呀,把河妹給我說到起呀!我要河妹呀!」再一有氣無力地說,因為他茶不思飯不想己兩日。「娃兒啦,爹現在不便出面,有本事自已纏去,常言說,好女子怕賴皮漢!他爹順著女兒,你只要纏成就成。」陳鄉長支招點潑。呂在二吃人家的飯端人家的碗,是非不論自然向著陳家:「少爺莫急,待我滅了仇家,河妹自然是你的。」再一的情緒好轉了些。
爹叫我自已纏去,總要找個借口吧?上回說是過路口渴找水喝,下回呢……想不到借口就直來直去,堂堂陳家還需要找啥借口?再一自打氣,氣壯多了。
他瘋了,發瘋似地再登河妹的門。
他恁麼個又來了?平白無故。河妹己有忌憚心,躲躲閃閃。韓清風認得鄉長公子,聽河妹說過上次的事,既專來登門,無事不登三寶殿嘛,只是招呼,也不問來路。「韓表叔,吃了飯沒?」再一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有禮貌些了,進屋見面時連打招呼,「河妹,河妹吃了沒有?」
但再一待不住,只一個勁像是橫了心河妹走哪跟哪,河妹避他去地裡他跟著出門,河妹又進閨房他也跟進,正宗的跟屁蟲忠誠的保鏢。韓家人這就感到出格了。招待吃飯後,韓清風正色地說:「陳公子,你來我家有啥事?」
「我……我來看河妹。」這太出格了,這裡的風俗,從無本人親口直言的,雖不算明言,話外音誰不明白?河妹嘟起了臉:「我不要你看,你走!」韓清風見女兒變臉,也道:「沒其它事公子就請回吧!」
「不,不是,」再一被激靈機一動,「爹叫我來問表叔的生日是哪天,他要來吃生。」
「哦,再過十天就是,歡迎鄉長大人光臨。」韓清風覺得沒必要拒絕。
再一一萬個不想離開。
「爹,他要再來我找石牛去!」河妹嚷道。韓清風說:「石牛要來的,我己給親家帶了信,生日把石牛帶上。」
河妹望著門外:「福娃哥哥啊,快點回來呀!」
不知是否所有人類都講究過生日,亦不知是怎樣形成的這風俗。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人們似乎很慶幸成為高級動物人類來到這個世界,其實生日早已隨時光流失,此一時彼一時也!皆是虛幻有什麼意義?大戶人家過生日,便是一重要的公共場所,四親六戚、還有遠親不如近鄰的佃戶、窮人。遠水解不了近渴,有個大煩小事,還得大都非親非故的團轉四鄰人救急。韓清風深諳這一為人處事俗理,不擺財主架子倒也不是出於交際考慮,而是天之良性使然。
韓清風五十六歲生日,陳鄉長早早率再一前來,身後還有個呂在二,目的不僅是光耀顯擺。主客自是寒暄客套一番,外加介紹。認識陳鄉長的佃人亦鞠笑行禮:「鄉長稀客!」
李春玉攜石牛到來時,主家及眾客齊出,見禮打招呼,表情真誠多了,人氣之差,陳鄉長心裡不是敬慕而是嫉妒。韓清風與鄉長和李家為主的客人堂屋敘話,陳再一早己溜開,到處找河妹。
三方有過節的人敘話,客套大於真誠,多是虛以委蛇。陳鄉長很快扯上主題了:「李大表叔,你家這位小兄弟沒去縣城啊?聽說你們家三兄妹武藝不得了,在萬僧寺附近打死了一個追殺……要出家的姑娘,路見不平,可敬可敬!」
李春玉摸摸鬍鬚:「這事沒聽說過,今天才聽新鮮。石牛你聽說過沒有?」石牛搖搖頭。
呂在二聆聽對話,細細觀察李家人的表情。河妹忽然闖進堂屋,說:「石牛弟,你出來我跟你說個話。」石牛作客拘謹,巴不得出去自由。到背靜處,河妹說:「那個陳再一來過兩回了,老纏我。先前我見他又來了,躲進廚房幫廚,他就像狗聞氣色一樣找進來,我轉身出來找你。」石牛說:「我懂了。」說話間,再一又找來了,一邊呼「河妹!」
冷不丁他己被石牛揪胸提起,雖知個子比石牛高亦知惹不起。「你再纏河妹把你丟進糞坑去!」河妹轉身進屋,再一耿耿離開,石牛也就在外閒蕩,不時與佃客們點點頭,笑一笑打招呼。
河妹去後院茅廁方便,回轉時劈頭遇見陳再一,「河妹!」再一叫一聲,如獲至寶,一把抱住河妹,異樣的感覺更刺激了他,狂風暴雨般亂親,河妹因為愛情,感覺到的不是**而是噁心,尖叫聲引來了家僕,憤怒地扯開陳再一,隨後而來的石牛見情形,啪啪給了陳再一兩耳刮子,嘴巴流血,揪住就往茅廁糞坑拖,河妹跑回撲進母親懷裡哭聲滾滾。驚動所有主客聚攏,河妹哭著跑出門外,韓清風忙喚管家派僕人去經管女兒。
糞坑邊,石牛將再一懸提坑沿:「好你個不要臉的財主公子,再一再二,信不信把你丟下去吃吃屎看香不香?」再一連連告饒「不了不了,不敢了。」被石牛揪住回轉。眾人的眼神似乎一齊發問,河妹母親雖然明白三分但不知情。家僕憤恨地說:「你們問他!」手指陳再一。再一趕緊站在鄉長、呂在二身邊。「到底咋了?」家僕敘說所見,眾客搖頭的搖頭,怒斥的怒斥,這時也顧不上什麼「前留三步好走後留三步好行」的為人之道,罵道:「有娘生無娘教的東西!」
「給韓家給河妹跪下!」
「看李家福娃回來咋收拾你!」
「給李家也磕三個響頭認罪!」
佃家人吼得最響,似乎因此提起了祖輩沉默的精氣神。陳鄉長正欲開口解尷尬,李春玉、韓清風亦欲發話,呂在二的話音搶了先:「你嘴巴邊還有血,誰打你的?」他此時不出來替主子解圍更待何時?陳再一這時才想起有個靠背山,趕忙說:「是石牛!」呂在二道:「聽說你很能打,這樣,我們比比,若你贏了,再一兄弟當眾磕頭認錯,輸就免了!」
石牛三少年向來配合,取長補短,屢佔優勢,這下石牛單獨應付得了嗎?
「好你個再一在二,真是天生一對呀,」石牛也會冷言冷語了,「再一再二地耍賴皮!」
「我在二初來,咋個就成了耍賴皮了?說下去,說下去!」
「你……」石牛本欲說你老子作壞事死了,你又來了,不是再一再二是啥?因為他見呂在二取出一對飛碟來,又在打聽,長相與使飛碟的那人真他媽一對雙胞胎,立即剎車改口道,「你在二他再一不是再一再二耍賴皮是啥?」呂在二本想套石牛的話,以分析是否殺父仇家,又道:「想必你見過這東西囉!」晃晃飛碟。
石牛吼道:「你那玩意兒是你媽給你套的牛脖子響鈴,我這東西才是你媽就沒見過的寶貝呢!」呂在二叫道:「小東西口毒,到外邊去給你長長見識!」
主題被轉移了。「比就比!」少年人初生牛犢。眾人齊到院壩。石牛說:「恁麼個比法?真打假打都來!」
呂在二說:「真打怕傷了你,露一手就能嚇得你尿褲子!」呂在二還真不想隨便傷人結仇,萬一殺錯了豈不還是未報得殺父之仇?右手一揚飛蝶,破空之聲縈繞,飛回手中,隨即左手飛碟出,直插七丈外院內風景桂花樹。
「嗨嘿呀呀!」石牛聲隨錘出,那流星錘成直線脫手飛出,頭錘擊中飛碟,直把大半身子在外的飛碟送沒了身子,埋入大樹腰中。「啊……啊喲!」這些土生土長的驚呼聲代替了原來的憤怒情緒。如今咋地冒出來恁麼多怪人?天下怕要出大事了,木者河的水怕是要渾了。
眾人心中有桿秤,這一場文明比試,半斤八倆。「還要咋個比?你把它用雙手取出來算你贏!」石牛吼一聲。呂在二用慣了雙碟,這缺了一碟,被砸入樹身難取,自覺輸了一截。韓清風見機,急喚家僕拿斧頭砍挖飛碟周圍,待取出飛碟,大樹己近搖搖欲倒。陳鄉長吆喝一聲:「我們走!」賴掉磕頭之舉,飯也不吃,溜了。主人也不強留。
隔閡結下了。
誰怕誰?李家、韓家、陳家。人世社會多是各有千秋,實力的較勁。
河妹跑到河邊,那原來的沙地上,傷心地哭,哭。福娃哥哥呀,你在哪裡呀,恁麼個還不回來呀?嘩嘩的河流陪她哭,追來的僕人止不住她的哭聲。
石牛來了,河妹一頭撲在石牛身上,那是永興的象徵。「福娃哥哥就沒沾過我,被他先沾了,我不甘心呀,石牛弟,帶我去找福娃哥哥,要不我去山上住,跟你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