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人道戰場 文 / 黑白假面
顧劍鴻看著顧唯那藏在劉海陰影之後的雙眼，食指尚還點在床鋪之上，臉色卻先是發生了變化，不敢置信地後退一步。
他方纔那一指之力雖說主要是為了治癒顧唯的內傷，但也蘊含了一絲五行之力在內，莫說是築基的弟子，即便是達到了小玄境也罕有能將這一指如此風輕雲淡地移開者。
「老夫竟然也有看走眼之時，顧家二小子有福了。」顧劍鴻的表情旋即轉為欣慰，這顧唯在他眼裡已然變得神秘莫測，他自然不會蠢到去認為顧唯是隱藏了實力的大修士，唯一的推測便是其身上有著其他人所沒有的天賦或者法寶，而此物多半就是顧唯足以自持的底牌。兩人只是簡簡單單一句對話，顧劍鴻卻已然將顧唯瞭解了一半。
「顧唯，你可願意成為老夫顧劍鴻門徒，習老夫五行劍術！」顧劍鴻當機立斷，這紫城甚至偌大的望仙國，絕對找不出第二個像顧唯這樣適合繼承他衣缽之人。
顧唯轉頭看向顧劍鴻，答道：「承蒙大長老賜造化之心，然晚輩已有師長！」最後一字落下，顧唯的雙眼緩緩打開，其內是一片白色的世界，倒映出了整個紫城之相！
顧瑤見顧唯醒來，也不顧大長老就在身邊，一把拉住他，低聲應和他：「你不想修煉就不修煉吧，和那些人一樣也沒什麼好的。但那老頭子又沒教你什麼，你怎麼就這麼死腦筋呢……至少讓大長老幫幫你，將這一身的傷給治好了。」
顧唯雙眼一睜一閉不過是瞬息之事，然而在顧劍鴻眼中卻是如同永恆一般。他自然認得這雙眸子，他怎能不認得這雙眸子！這是他那不幸的師兄的至強道則，數千年來無人能悟，即便是以他的悟性，也僅僅理解了不到一成的內容，而此時他在顧唯眼中所看到的傳承，已然達到了五成以上，只需再邁出一步，踏入小玄境，便可徹底消化這股力量，到時即便是自己出手也很難對其造成太大的威脅。
「很好，很好！」顧劍鴻欣慰地看著顧唯，嘴角難得地出現一絲笑意，然而這向來不苟言笑的大長老露出這副表情，落在顧瑤眼中卻是大不一樣，當即被理解為怒極反笑。顧瑤當即在內心暗罵顧唯這不懂變通的榆木腦袋，狠狠擰了顧唯肩膀一下，瞪他一眼，同時卻又向顧唯那邊挪近幾步，像老鷹護雛一般地擋在顧唯身前，怕這暴脾氣的老傢伙做出什麼衝動之事。
顧唯面不改色，收回目光低頭不語，他這動作落在顧劍鴻眼中顯得更是高深莫測，顧劍鴻在其師兄當年威嚴的影響下不禁對顧唯看法大變，卻是不知顧唯此時身體虛弱無比，完全是懶得動彈罷了。
「藍楓……老前輩，你這一縷殘靈對於我一個小小修士，實在是太重了。此物雖強，卻只能當做底牌和威懾，若是隨便用出，以我的修為必定要惹來殺身之禍。」顧唯沉思，若是其他次玄以下的修士獲得如此強大的力量，多半會欣喜若狂飛揚跋扈，即便是達到了次玄境界的大修士，也會將此物當做重寶。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顧唯並非不知，常年的跟隨道院老者讓他心思縝密考慮甚遠，絕非同齡人所能及。
顧劍鴻自然猜不出顧唯此時內心的掙扎，只當他是尊師重道不為自己的誘惑所動，這更是符合他的脾性。顧劍鴻見顧瑤那小女兒模樣，搖了搖頭，苦笑一聲道：「老夫平時不近人情，你們這些小輩卻真把老夫當做洪荒猛獸了。罷了罷了，既然你這小傢伙有如此造化，老夫便自作主張，保你核心弟子身份不變，在望仙者大比之前，保你二人無恙！」
顧唯有所自持，卻也不是不知好歹之輩，，內心一陣推測便有了定數，當即抱拳相謝：「晚輩多謝師叔！」
顧劍鴻的目光中又多了幾分欣賞之色，能從其師兄的三言兩語以及自己的反應就推測出自己的身份，此子的心思已然到了一定境界。然而顧劍鴻不知道的是，其師兄與顧唯相處之時幾乎從未提及他這個師弟，顧唯唯一的依據，便是在望仙岸廢墟，他的築基之力與顧劍鴻的火焰巨劍融合的一瞬間所感應到的一絲與道院老者相近的道則！
這種細緻的觀察力和全局性的推測能力，在日後許多次為顧唯化解了危機，而現在的顧唯，即將面對他莽撞出手所帶來的第一次危機。
在顧瑤一臉茫然的表情中，顧劍鴻大笑離去，在跨出門口的一瞬間，所有笑意收回，換作一副怒容走向一臉驚恐的顧婷兒，其變臉之快足以體現千年老怪的心計之深。「帶老夫去見見那讓你有恃無恐的核心弟子，若敢有半分欺瞞，廢去道基，逐出顧家！」
顧瑤站在門口，愣愣地看著急急離去的二人，剛才發生的一切好像做夢一樣，再回頭看看一頭撲到在床鋪上一動不動的顧唯，她越發確定是自己看到了幻覺。「這不可能，大長老的脾氣怎麼可能容忍一個頂撞自己的弟子？而且還做出了這種不可思議的承諾，莫非是那青玄令牌影響了我的神識，讓我處於幻覺之中？」搖搖頭，顧瑤將掉在地上的毛巾取走，換上一條濕毛巾給顧唯貼上，臉上緊張的表情漸漸平復下來。
看著顧唯安靜的表情，顧瑤整個人都柔和了下來，彷彿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顧唯一邊冥想一邊透過神識觀察顧瑤，見到神識干擾成功後，便安心修養療傷起來。
且說顧文天那邊，得知顧唯身負重傷之後他的雙眼都是紅的，他的內心像發瘋一樣催促著他回到顧家去看一眼他可憐的孩子，但此時整個顧家的外務內務都壓在他身上，坊市的重修、弟子的出入名錄、望仙者大比的準備安排，這些重擔在長老會的有意安排下全部推給了顧文天一個人，本是中年氣盛的顧文天卻是一夜之間白了頭，徐韻兒在一旁看著丈夫，一邊是孩兒生死未卜，一邊是夫君不堪重負，她不敢有任何加重顧文天壓力的表現，卻總是在每一個寂靜的夜裡哭成淚人。
顧唯的三叔，顧家長輩中的老ど顧文瀚在外院別院之間來回跑，為家族做出的為數不多的貢獻也都換成了珍貴的丹藥給侄兒服下。顧瑤不只一次告訴他顧唯不會有事的，但顧文瀚每次都是搖搖頭，隨即又急匆匆地出去了。六長老手中有著不少的治傷丹藥，但在有些人的制約下根本不能出手相助。
這一切都被顧唯記在心裡，幕後那些操作者在他眼中無所遁形，一個個被他記在心裡，父母的擔憂更是讓他牙關緊咬。但現在的他正在準備一件至關重要的大事，輕易不能甦醒，否則他即便是經脈俱斷成為真正的廢人，也要忍著一口氣爬到岸堤廢墟去見自己的父母。
但他不能，眼下的他在外人眼中與半死無異，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身體正在發生著驚人的劇變，這個變化將會影響他以後的整個人生，為他不久後的大行動打下一個堅定的基礎！
在他那具有一絲殘靈的寬廣識海中，出現了兩個仙人！
此事若是讓望仙國的幾位大能所知，必定會未知瘋狂，因為這兩個仙人此時進行的，正是從虛玄踏入道玄境界的人道界創世之戰！在空玄域內，但凡有大能晉陞大賢之事，無不是驚天動地，即便是能夠觀戰一次，對於虛玄大能而言也是莫大的造化！
然而這樣的造化對於顧唯而言卻是與災難無異。大能在晉陞大賢之時會進行三場生死創世大戰，分別為人道、地道、天道之戰，人道創世之戰，便是要選擇一個凡人的識海為祭壇，召喚出一個遠古戰場。而顧唯那特殊的識海，則成為了這兩位大能所選擇的人道戰場！
顧唯的神識在與藍楓那一絲殘靈融合之後，成為了一個介於靈體與識海之間的特殊存在，他在望仙岸廢墟時，就是靈體出竅，去到了望仙國海域之外，深入了霧海，方才見到了那副恐怖的景象，而作為代價，他的身體倒在望仙岸廢墟之中，經受了灰霧餘波難以想像的摧殘，造就了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被藍楓借走所有築基之力的顧唯在大能的眼中與尋常凡人一般無二，但他卻具有堪比次玄圓滿的一絲殘靈，這兩個大能正是利用了人道創世的漏洞，將顧唯的神識化成一座祭壇，召喚出了一個史無前例的龐大人道戰場！
顧唯不得不將全部心神傾入神識之中，否則自己的神識隨時都會被虛玄大能的威壓下當場湮滅，隨著大戰的結束消散在這世間。而實際上，每次人道大戰的代價，便是犧牲一個凡人，而幾乎所有人道戰場所選定的凡人神識，都會在第一時間粉碎成戰場的一部分，使得人道戰場具有真正的人之道。但是，顧唯是個異數，他靠著內心堅定的毅力以及自身強韌無比的靈體，硬是將被化成數萬丈龐大祭壇的神識拉扯回原形。
當他的神識恢復清醒的瞬間，他看到了一片無盡龐大的大陸，半徑堪比整個紫城的巨木直刺蒼穹，一株又一株綿延到視線盡頭。環繞數百萬里的萬座大山包圍了整個大陸中心，山脈上奪目的血光描繪出一個赤紅的大字。
人！
而此時，在相隔數萬里的兩座大山上，兩個中年人不約而同地望向顧唯所在的方向，臉上露出驚容，脫口而出。
「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