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五章 為情所累 文 / 七畫
「去拿薑片來。」柳卿雲只吩咐了一句,就目不轉睛的盯著霍紅顏。接著又問一直在旁給霍紅顏拍背的素瑾:「你家……郡主,何時開始不舒服的,怎的也不說一聲?」
當著眾人的面,素瑾不好責怪,只沒好氣的說:「郡主忍著多時了,不敢打擾將軍。」這打擾二字,素瑾咬的頗重,柳卿雲也聽出了她的意思。
便道:「今晚郡主就去我營帳裡休息吧。來人!」
「不……」霍紅顏臉色蒼白的抬起頭,「不必。」
柳卿雲瞧她神情不善,知她心中定有埋怨。於是也不辯解,直接道:「明日還得行軍一整天,你今夜若不好好休息調整,路上就害了病,我如何交代?」
見霍紅顏冷著臉不啃聲,柳卿雲命人帶她先去了營帳,接著便和眾人去巡了軍營。
主僕二人到了營帳,一陣暖意迎面撲來。素瑾扶著霍紅顏坐下休息,接了薑片,讓她含在了嘴裡。好半天,才見霍紅顏的臉色緩和了些許。
營帳外頭篝火聲喧鬧聲不斷,不多時,柳卿雲就掀了簾子進來,手裡還端著東西。走近瞧了瞧霍紅顏的臉色,問道:「好些了?把這熱湯喝了,我一會兒讓人送飯菜進來。軍中不必長安,能吃些就吃些,改日我再給你弄些可口的。」
霍紅顏抬頭望著她,話語到了喉間,卻終究沒張口。只默默的接過了湯,細細喝了起來。柳卿雲笑了笑,轉身又出去了。
這夜,素瑾伺候的比往日更加細心,可霍紅顏輾轉了半夜還是未眠。正起身披了風衣打算出去走走,門口便有腳步聲響起。
「紅娘可睡了?」
是柳卿雲。
素瑾望著霍紅顏不敢開口,只等著主子下令。良久,門口還是沒有響動。霍紅顏暗歎了口氣,道:「不曾,將軍進來罷。」
柳卿雲只掀開了一角,側身而入。手裡拿著一床棉被,遞給了素瑾,吩咐道:「暖一暖再給你家小姐鋪上。」
霍紅顏愣了愣,問道:「從何而來?」
柳卿雲笑了笑:「知道你睡不著,出城前特意讓人去秀雲莊取的。放心睡罷。」
出去時,柳卿雲依舊只掀開了一角,側身而出。霍紅顏直到素瑾鋪好了棉被,這才回過了神。柳卿雲的每一個動作,她都看在了眼裡。事到如今,為何她還能一如既往的對她這般細心,就連掀個簾子,也怕入了寒氣。
「小姐……你哭了……」素瑾輕聲道,卻立在一旁不敢上前。
霍紅顏驚醒的抬起手,那淚卻如何也擦不完。柳卿雲你這般對我,叫我如何死心,去赴這趟黃泉路?
翌日,霍紅顏早早出了營帳,就見柳卿雲坐在不遠處的篝火旁閉目養神。
「你若無處休息,為何把地方讓給我?」那聲音帶著些惱怒。
柳卿雲吸了口氣,收了功,睜開眼看著她微帶怒氣的面容笑道:「我是習武之人,打坐堪比睡覺。」細細瞧了霍紅顏兩眼之後,又斂了笑意,眉頭微皺,「怎的昨夜還是未曾休息好?」
霍紅顏盯著她半響,輕咬嘴唇:「你不必如此對我。」
柳卿雲起身望著她,正色道:「我理應如此對你,不論是於公還是於私。」
軍隊整頓了半個時辰,即將出發時,霍紅顏猛然發現,昨日的馬車換了一輛,裡頭更為寬敞舒適,鋪滿了厚厚的被褥,還有一鼎燒著正旺的暖爐。
柳卿雲領頭,與馬車隔著幾丈的距離。蕭尹驅馬與柳卿雲並行,壓了聲音道:「爺,這麼做太過明顯,還是收斂些的好。」
柳卿雲回頭望了馬車一眼,她何嘗不知,只是……
「這最後一路,大哥就莫要管了。分寸我會拿捏妥當。」
聽聞此言,蕭尹也不再多言。從相識到相知,這些年的過往蕭尹再清楚不過,柳卿雲心裡終究是放不下霍紅顏,他也早已知曉。只是作為幕僚該勸的,還是忍不住多嘴兩句。
蕭尹歎息一聲,調轉了馬頭,往軍隊中央而去。
荊州,諫遠王府。
「琳琅姑娘……琳琅姑娘!」皇甫太軒一步跨做兩步進了衛琳琅倆師妹的廂房,轉了一圈之後發現無人,又四處吼了幾句,嘀咕道:「人呢?」
忽的一秉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皇甫太軒只覺寒氣由腳底而上,訕笑著轉過臉去:「琳琅姑娘喊你怎麼也不出來?」
衛琳琅依舊面紗遮臉,冷聲道:「你若下次再如此,別我把你當小賊殺了。」
「不敢不敢,你是卿雲的師姐,又武藝高強,給本王十個膽也不敢。」皇甫太軒小心翼翼的望著衛琳琅的臉色,凌芝在旁捂著嘴偷笑,依她看來,這諫遠王定是喜歡她師姐的。只可惜啊,師姐心裡早有了師兄。
「說,何事。」衛琳琅收回劍道。
皇甫太軒忽然正色起來:「今日剛接到的消息,卿雲已與五萬大軍城郊匯合,正往北疆而去。」
衛琳琅雙目微瞪,心中疑惑,為何師弟沒有飛鴿傳書通知她?是不打算讓她們隨軍而去?還是另有他謀?
皇甫太軒又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到衛琳琅面前道:「這是他連著消息一併傳來的,令你們二人即可前往北疆,在疆州與他匯合。」
「什麼?」衛琳琅奪過信,快速的掃了一眼,剛放下的劍又拿了起來,「多謝王爺,凌芝我們這便啟程,此去疆州的路途尚遠,你去收拾東西。」
「是,師姐。」凌芝起身,望了眼中還有些許期盼的皇甫太軒一眼,默默的歎了口氣。
衛琳琅在馬廄挑選了兩匹腳程尚可的良駒,對皇甫太軒道:「王爺,這兩馬,到時叫將軍還你罷。」
皇甫太軒立即擺了擺手道:「不,就送予姑娘了,這些日子姑娘也在府上幫了不上忙,應當的應當的。」
見他誠懇,衛琳琅又是個江湖性子,便也不再多禮,只道了聲謝,就牽著馬往門口而去。皇甫太軒心中焦急,這衛琳琅一走,可就不知何時才能見到。此次機會只有一次,錯過可就再沒了。
趁著衛琳琅整理馬鞍的空隙,皇甫太軒原地一跺腳,走進了兩步,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琳……琳琅姑娘……」
「王爺還有何事?」衛琳琅是回頭看了他一眼。
「此……此役不知何時能了,琳琅姑娘若是有難本王定當相助……」說道此處,衛琳琅又回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皇甫太軒憋的臉有些微紅,繼續艱難道:「若是得勝歸來,琳琅姑娘就在我府中,再不走了可好?」
「你……」衛琳琅停下手中的動作,怔怔的看著他,「你說什麼?」
「我知道琳琅姑娘不願束縛,喜好江湖自由,到時本王隨……隨你去就是。」皇甫太軒雖有些結巴,卻目光堅定的望著衛琳琅。
衛琳琅回了神,苦笑,這人平素裡看起來似乎什麼也不在意,瀟灑的僅。何時對自己存了這番心思竟也麼察覺出來。可她心中有人,那夜策馬迎風,只藏在那懷中便不想任何,那溫存便是今日也記憶猶新。
如何再能接受他人?
「王爺。」衛琳琅輕聲道,「江湖兒女向來灑脫,即便求不得也隨心而走,琳琅若是應了,此生便是要負你。」
「我不在乎。」皇甫太軒大聲道,「只要能常伴身側,你心中是何人,我都可以不在乎。」
衛琳琅一愣,接著搖頭苦笑:「當初我也如你所想,可終究……還是會在乎。」說罷,她翻身上馬,不在看皇甫太軒,「王爺是個好人,可不是琳琅所托之人,琳琅不願受著你的好,心中卻念著他人,與誰,都不公。」
「可……」皇甫太軒還想再說,凌芝卻不知何時出了門來,笑嘻嘻的把行李遞給了衛琳琅,對皇甫太軒道:「師姐是個固執的人,王爺就莫要為難了。」
待凌芝上了馬,衛琳琅對皇甫太軒抱拳道:「王爺保重,告辭。」
皇甫太軒定定的看著那兩人的背影許久,直到望不見,依舊立在那裡。許久,他才苦笑一聲,即便求不得,你也不願看我一眼麼?
出了城,衛琳琅把馬催的飛快,凌芝開口道:「師姐,你方纔還與王爺說江湖兒女向來灑脫,可就算師兄見了你的真容,便當真非他不可麼?」
起初……是如此的。衛琳琅稍稍放慢了馬速,還曾討厭她的浮躁,紈褲,驕縱。可見她那般對蘇凡煙,那般對霍紅顏,就是不看自己一眼。師父叮囑要助她,便傾力相助,難奔北走,為何她卻看不見?
忽的凌芝見衛琳琅漸漸停了下來,不解的望著她。
是不甘麼?不甘心那無比溫柔的懷抱給了別人,不甘心她的眼中從未有過自己,不甘心為何自己同樣做了這麼多,她卻終究娶了她。
「終為情所累。」衛琳琅喃喃道,凌芝一呆,這是師父昔日給師姐的批言。
「師姐……」凌芝卻是不忍再說。心中只得埋怨師父,為何明知是火坑,卻讓師姐跳的如此心甘情願。
衛琳琅抬頭望天:「凌芝,別怨師父。這是我的劫,王爺是個好人,若是有一日我能忘了她。或許……」
凌芝勉強笑了笑,師姐第一次叫人看了容顏,第一次對人動了情,第一次為了他人奮不顧身。忘記,談何容易?自己未嘗情意之時,也覺得忘記一人許是沒那麼難,可當那個嬌小倔強的身影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時,便覺得世上最難之事莫過於忘記。
「走罷。」衛琳琅驅馬而行,「逃不過,便不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