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第三節 食之有味 文 / 曼牛
第三節食之有味
「哎呦,」段義豹站在水池裡,騰出拿著手機的一隻手扶住假山,氣狠狠地罵道,「他媽的,真倒霉!」
他已經把手機放在了水池邊上的矮牆上。然後,段義豹才糊里糊塗地從水池裡爬了上來。拿起手機,段義豹轉身向水池裡吐了一口唾沫,謾罵著,「奶奶個腿,栽你手裡了。」
段義豹一瘸一拐地拿著手機走回了他們宿舍。
「我肯定會答應你的呀。怎麼可能拒絕呢?別人給我敬酒,我又推不掉,還好那晚有你幫我代酒,而且,喝得那麼猛。那晚,我對你喝酒的表現真的很滿意呢!」盧延讓扭扭捏捏地模仿著那發嗲的聲音,四人在這樣的氛圍中走進了食堂。
由食堂北門走進,迎面而來的就是一個很顯眼的舞台;舞台,其實就是一個比較大的水泥檯子,上面還有一個簡易的乒乓球檯;舞台下面一直到食堂門口都密密麻麻地擺放著一排排的用餐桌椅。當時的他們並不知道,這裡不僅僅是食堂,在學校的各種活動中,這裡也是那些青春夥伴們施展和表現的舞台;很少有地方可以像它一樣熔鑄著每一個東塘路88號人的喜怒哀樂;就是在這裡,他們留下了很多青春的足跡,結識了很多值得回憶的朋友。
總之,這裡有太多故事,以及故事裡蘊含的情感。
舞台的西側是一排溜打菜的窗口,各色的菜香從裡面溢出,引誘著那些青春的人們。
崔巍四人歡笑著在打菜窗口打好了飯菜,在靠近食堂東門的一個四人餐桌上坐下了。
「我真佩服段義豹,竟然用手指摳出了那麼多字,如果是有配音,那肯定嗲得人雞皮疙瘩掉一地……」盧延讓翹著蘭花指在張一弛對面有模有樣地表演著。
「噗……噗……」
「wocao。」方踱慵長的聲音在他一邊擦臉一邊怒視張一弛的動作中發出,「搞什麼,吃飯也能這樣噴啊?」
張一弛用餐巾紙匆匆擦了兩下嘴巴,便忙著幫對面的方踱和盧延讓擦被自己笑噴在他們身上的飯。
「抱歉……報……歉……」
「我真服了你了,有那麼好笑嗎?笑點那麼低……」盧延讓撥開張一弛的手,自己用手抖落身上的飯粒,無語中充滿憤怒。
張一弛繼續道歉,而崔巍卻在笑看東門外的世界。
食堂東門外向南,足球場還在那裡靜靜地躺著;迎新的人們應經開始清掃昨天遺留下來的垃圾了;偶爾會有幾個行李纍纍的新生出現在足球場北邊的水泥大道上,顯得很無力,可能是因為這個主要由七八十年代建築組成的校園給了他諸多失望而造成的吧。
「哎,哎!」盧延讓捅著坐在他對面的張一弛,叫嚷著,「快看,快看!那個就是咱們以後的班長!」
一聽這話,張一弛立馬回頭望著盧延讓指著的方向;怔怔的崔巍也被方踱拉著,兩人一起對那個位置投向了目光。
幾個女生,從北門走進,像是一股風一般,吹翻了路上漸多的臉。
「那個是班長?不會吧,還是女生?」張一弛狐疑地回頭看了一眼盧延讓。
「呶,就是那個領頭的。」盧延讓鎮定,不容別人爭辯地說,「據可靠消息說,她和崔巍還是老鄉呢!」
「我不認識。」崔巍邊嚼著嘴裡的饅頭邊疑惑地搖頭。
「你不認識的多了去了,正常得很。」盧延讓對崔巍的否認表示出不屑。
「我……」崔巍被盧延讓的話氣得不行,憋著,最後,乾脆不往下說了。
「你們看,」盧延讓對崔巍的無語沉默表現得很滿意,興奮地說,「就是那個,那個長髮垂肩,還帶著一個小髮夾的女孩,是不是長得還不錯?」
方踱注意到了崔巍的沉默,趕緊轉移了話題:「那個不是吧,淨跑題!」
「我也沒說那個是班長啊!」盧延讓反駁方踱,「那個叫吳夢,是班長一個宿舍的……」
吳夢喜歡常長髮垂肩,在額前眉上分垂的頭髮上別一個髮夾。與之相較,甚有特點的是,她還長著兩顆兔牙——開心撒嬌時便會一臉笑意,這時那兩顆門牙就會在她咧開的上下唇間顯得特別可愛——招人喜歡。眉毛猶如遙峰微蹙,剎那眉宇間的青黛緊蹙足已定格她青春裡最美的瞬間。
「對吧,張一弛,是不是有些意韻啊?」盧延讓不理方踱,轉而詢問張一弛。
「啊,是,是……」張一弛目不轉睛,卻心不在焉地敷衍著盧延讓。
「看什麼呢?那麼入迷,呆了呀?」方踱鄙視著張一弛傻傻的表情。
「哪有?」張一弛辯解著,掩飾般地說,「我……我在看那個小個子呢?」
「盧延讓像是明白了什麼,繼續說:「人家老家是淮南的……」
張一弛一直是靈魂出竅似地在盯著吳夢,剛剛方踱的話搞得他有些慌張,尷尬之下,他說出了那些沒有說服力的話。
盧延讓激情地介紹著;張一弛癡迷地看著;崔巍和方踱在彼此笑著,笑聲中多了幾分心靈契合的會意。
「那個小個子叫郝平,那個叫賈芢怡,那個叫王黛兒……」
「哎呦,別說了,趕緊吃吧。」方踱用筷子扒拉著飯盤裡的飯,邊吃邊不耐煩地說,「快點啦,一會兒還要去草城街!」
食堂裡的人越來越多,似乎是超過了它的容量,崔巍四人於是順勢退出。
東塘路88號是一個最真誠的地方,其西邊不遠處的城北網吧也同樣恪守著虔誠,網吧門口的11路公交站牌最後也格外信守承諾,指引著四人跨過馬路,經過黨校門口,進入了草城街。
「你怎麼認識她們的?」張一弛看著被草城街上的人流包圍著的盧延讓。
「哎呦,這還要問啊?」崔巍瞄了一眼挎著單肩包的盧延讓,又回頭對張一弛說,「你沒發覺盧延讓是一個社交高手嘛。我們什麼都還不知道,可他已經認識了很多人了。剛才來的路上,好多人都給他打招呼,你都沒發現?」
盧延讓格外開心。
「聽學長說的唄」盧延讓轉身,「昨天和接我的學長聊天,他們知道得多。」
「你就知道這些?」張一弛有些不滿足的遺憾。
「哎,我和她們也不算認識,就是那天她們恰好也在,學長順便給我介紹了一下。」盧延讓不在意地回答,「然後,我就和她們隨便聊了幾句。不過,今天她們好像只有六個人,應該還有一個。」
「誰?」崔巍看著街邊的店舖,隨意地問著。
「叫什麼來著……」盧延讓皺著眉頭,突然,雙手互擊,發出了一個響亮的巴掌聲,如釋重負般地說,「對,叫徐珂!」
青春故事的開始有時就是這樣的普通,沒有那麼多的修飾和辭藻,正如此時已經掛在他們頭頂的夏日午陽,常見、熾熱。
九月的天氣裡,整個草城街都被太陽炙烤著。四個人提著那瑣碎的來自各式店舖中的東西,一直前進著。是的,這樣的天氣讓人簡直虛脫了。
「崔巍,休息一會吧,咱們逛了一上午了!」張一弛滿頭是汗,表情猙獰著,「要不,咱們就在這兒歇歇腳,吹吹空調,吃個飯吧?」
崔巍看著街邊眼前的一個飯館,眼睛裡充滿渴望。累得不行了,這個該死的夏天,真他媽的熱。崔巍想著,眼前「項姐飯館」的招牌促使他邁動腳步。
「就在這兒,」崔巍借坡下驢,順口問道,「你們看,行不?」
盧延讓和方踱的t血衫也都被汗浸濕了,他們無力地點點頭。張一弛一看這情景,一個人率先屁顛屁顛地往飯館裡沖。
「項姐飯館」,這四個字自此開始在他們的故事中出現,同時也有一種新的意義在他們的故事中熔鑄。是的,未來的歲月中,他們的快樂在這兒,痛苦也在這兒,甚至某一天,倘若能夠再吃一次這裡的飯菜,那麼在這裡的青春情感肯定會伴著這裡飯菜的濃香味道重新從那個過往的青春歲月中醞釀發酵出來;如果某天,他們可以在這裡重聚,我想,在他們品味菜餚之餘,關於那菜、那人、那青春之事的種種記憶也定會伴著那早已積澱在他們體內的味道如陳釀的美酒一般悠悠然從心窖之底泛浮而出。那時,不管這種關於青春的記憶是讓他們痛苦的、歡欣的,還是留戀甚至是渴望忘卻的,都會在那一瞬間向他們湧去,給他們帶去說不出的親切和思戀。
幾年後,崔巍在一片文章中把這種菜餚引發的情感記憶叫做「體內潛伏的韶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