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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攜伊終無悔,古道聞風變 文 / 永月

    第二章:攜伊終無悔,古道聞風變(下)

    月漸沉,然而帳中的黃中天一時輾轉,無法安睡。他在想,在想剛才的一幕,似是回到了從前,神情苦澀。如今已物是人非,事能休嗎?他自問,不能休!他果斷的想到,他陷入了回憶,沉痛的回憶……在他危難之際他遇到了林蕭然,那朗然、火焰似的笑,那無微不至的關懷……直到他倆趕回遼陽途中又遇到了白暮雪,那楚楚的氣息刺穿了他的心,難以平愈,他想給她依靠,任誰也止不住憐由心生……直到後來,深年至交來之家中敘舊,林蕭然驀然失蹤。他痛,痛的撕心裂肺,他派人找過卻杳無音信……面對白暮雪哀怨的眼神,他只能痛在心裡,咽淚裝歡,不久他與白暮雪成親了,白暮雪無疑不是位賢妻良母,給他一雙子女——龍鳳胎。月餘收到太原趙平淵喜帖得知他要成親了,又遭雷霆之擊——妻子竟是林蕭然。望著那朗然、火焰似的笑,他心碎了,悔過已無濟。三月前驟逢這夫妻二人來訪,按捺不住的驚喜,他未想過還有再見之緣。看到趙平淵那誠摯的笑,林蕭然那開朗、活潑,毫看不出即為人母的端莊,他只能給予祝福。送走趙平淵,他茫然了,被這突兀的「變化」茫然,但那似驚喜,這驚喜在心裡——「我想要沾沾這『龍鳳胎』的喜慶,如如願,咱們以父母之命給他們定下娃娃親,以不致日後他們為娶妻嫁郎而憂」望著那依舊朗然、火焰似的笑,由朗至僵,濛濛薄霧隱現,他顫抖著欲攬她入懷,他深怕她會拒絕,然而她並未拒絕,挺著大肚子,依偎那渴望已久的懷抱,二人潸然淚下,欲濕滿襟,這淚水感懷傷古、亙古永恆、不滅昭昭……

    此時她已如願,是龍鳳胎。他為這孩子們祈福……一行清淚暗自滑過他俊郎的面頰,他已睡意全無,踱步出帳。

    更深露重。黃中天抬首仰望星空,璀璨似金,圍至皓月四周,似是想要它的庇護,他一時看的癡了,倏然止住了步伐,他隱約聽到車廂內二人的低語……

    「這本是你的任務,我亦不便插手,是以突然離去。」林蕭然道。

    「那你可要後悔莫及了!」

    「此話怎講?」

    「你可知你失蹤之際他拼了命的尋你下落,寢食難安,日漸消瘦!」

    「真的嗎?」林蕭然激動道。

    「騙你可有意義?」

    「是無意義。」

    「但你更不知道,我這些年過得有多苦,每每午夜夢迴他喊著你的名字,飯余臨摹著你的肖像。他自以為掩飾的很好,卻逃不過我「雪衣神剎」的雙眼。」白暮雪怒道。

    「她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雪衣神剎」那令人含笑至死的神秘殺手!」想到這裡黃中天不由自嘲,令人難以捉黠。

    只聽白暮雪繼續道:「我到底哪點比不上你,致他對我不苟言笑,我也好知道我輸在哪裡?尚好他父母急著抱孫子才將我下嫁於他。」

    「下嫁?說的好聽,據我對黃老伯父的瞭解,若不是你施的手段怎肯使你嫁於他。」林蕭然激到。

    「「闡幽仙子」果然明察秋毫。」似是姐姐妹妹的稱呼已無所用。白暮雪道。

    黃中天:「……」

    「所以我們成親不久,他父母就上嘔下洩,雙雙辭世。」白暮雪不等林蕭然欲辯,已開口道。

    黃中天:「……」

    「你……」林蕭然反唇道。

    「怎麼?是不是後悔嫁給趙平淵了?我知道你想氣氣他才意氣用事。正所謂——愛之深,恨之切。」白暮雪譏笑道。

    「你也別太過得意,你可知「尖風薄雪門」門規森嚴,而你卻遲遲未肯殺他,依能安然無恙,可知為何?」林蕭然輕蔑道。

    「我知道此等任務為期不過半年。因為早在一年半前「尖風薄雪門」已被你取而代之了,是以我方自高枕無憂。我說的可對,門——主——」言語說不出的尖酸:「想不到你為了他竟以下犯上,我還是低估了你的能力。」

    「看來一年前是我太過仁慈。」林蕭然道。

    「我也知道那隨後半年是你牽制而來的結果,但當你功成身退之時我們已經成親了。所以你才會嫁給趙平淵,嫁一武林世家也不不錯。我還是勸你別動氣了,既來之,則安之……」話未至。

    「噌——」寒光閃過,林蕭然手執匕首已臨白暮雪咽喉,寒光映照下已有一絲血線。

    「還是放下吧!咱們已是親家了,又何必傷了和氣,更何況要動手依你行事作風我又豈能活到現在。倘若如真動手,鹿死誰手還說不定。」神態輕鬆至極,白暮雪斷定她不會動手。

    林蕭然顯然已動怒,噴火的雙眼似是要燃燒一切,轉念想到:「事已至此,覆水尚且難收。為了孩子我或許應放下,何況近來她已興不起什麼風浪,但願中天能……」

    「誰——」林蕭然一念至此,只聽黃中天一聲驚呼,隨而又道:「原來是……莫非是受了重傷……是誰……」

    「紙終究包不住火。」車廂內二人心中忖道。

    「啊——」又聽黃中天一聲慘叫,更多是難以置信的震驚。林蕭然直覺不妙,收起橫架在白暮雪咽喉的匕首箭一般驚鴻一掠。

    衣袂破風,落地。

    抬首間,眼前一人,披頭散髮。雪白的衣衫滿是血漬,血紅的雙眼,血紅的面頰,是被鮮血染紅的,亦分不清是男,是女。

    但林蕭然辯得清。她永遠忘不了那張昔日英俊清秀的臉。

    歲月有時無法抹去記憶,就是此時!

    她忽見置身血泊中的黃中天。

    她的心碎了。

    永遠!

    永遠有多遠?

    她知道!

    職業生涯敏銳的告訴她——要盡快離開此地。

    秋夜,秋月,秋風,樹影婆娑。

    馬車此刻是孤獨的,留下了安靜。

    這也許並不安靜。

    只見那覆面散發之人,血紅的雙眼,眼裡只剩下了馬車。林蕭然靈機一動,纖手一揚,手中匕首射向那「神秘」人咽喉,又一空翻,一聲輕叱,轉瞬已落至血泊中黃中天身側。

    「——不要……」地獄裡的哀求,已成了奢望。

    「——彭!」車馬四裂。

    又傳來孩子的啼哭與白暮雪的驚叫,竟是那神秘人已驚人掌力震去了車廂頂棚。霎時,那神秘人已置身車前,癡癡地望著啼哭中的雙雙嬰兒,似是醉了,似是沒有一種「樂音」能與此媲美。白暮雪望向此人,亦不覺一驚,暗自冷笑。倏地揮掌疾出,顯是蓄力已久拍至那神秘人胸膛,豈料那人竟紋絲不動,硬吃一掌退後數尺,又是急步向前,速度之快,如電閃。仍是癡癡望向正自啼哭中的嬰兒。白暮雪大驚之下雙掌齊出,掌勢未發,直覺喉頭一甜,一股殷紅鮮血自腮角溢出,頷首間已見洪厚掌力已臨胸前,可見此掌出神入化。遲疑下,左臂回屈,欲勢勾挽襁褓啼哭中的雙雙嬰兒,轉身間只覺後背森寒欲襲,她此刻深知稍有不慎將命喪至此,但她無暇顧及,她只能聽見嬰兒那拚命、忘情的哀嚎。「——噗!」血霧自她檀口噴出、飛濺,濺向嬰兒那粉嫩小臉兒。借勢,玉臂疾挽、足點馬背,消失月夜之下……

    她知道她走不了多遠,但她還是將孩子救離虎口。

    她或許是在自作聰明……

    月色正濃,寒意正盛。

    正適此情、此景。

    殺人的情景……

    林蕭然望向那殘裂的馬車,現只剩下三個嬰兒,又望向那「車廂」前癡然的背影。她泛起了笑意。她此刻竟還笑的出?因為她看清白暮雪抱走的是她的孩子,英明的她也知道是個男嬰,她也知道那人不會再向孩子出手。

    思忖間只覺右手一緊,大喜之下頷首望向懷中的黃中天。

    「快走……」無力、虛弱、嘶啞之極。黃中天道。

    「我不走!」那朗然的笑,藏不住的倔強模糊在黃中天耳畔,死死盯著那火焰似的笑臉,墜入了永恆。

    黃中天沉吟良久道:「我都知道了!」

    這似是自嘲、自憐。

    他向命運認輸!

    「我知道,我知道你知道……」一時語無倫次:「但此刻我只想讓你知道——此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永遠,就這樣永遠。我不想再次錯過,哪怕,只是一刻!」林蕭然淚如雨下,哽咽道。

    「我知道!」望著那嬌艷的輪廓,黃中天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替她拭乾淚痕,卻又無力的垂下。

    「你不知道,你本不該知道的」說著已執起黃中天那無力的手掌貼至嬌靨,淚如泉湧,更甚:「我是個功於心計的女人,我不配擁有……」

    「我愛你,一直都愛你!」黃中天道。

    「那你為何不早說,為何要讓我懷恨終生?」林蕭然哭的更急了,多是喜悅、意外。

    「那時我不敢告訴你。走鏢之人說不定哪一天……你外表親善,但我知道你內心冷傲、事無所畏。深怕你會拒絕……所以……」

    「誰讓胡亂揣度了?」林蕭然截口道。看似責怨的話此時已淪為夫妻間的拌嘴。

    二人並不是夫妻,永遠都不會是,黃中天深信。

    林蕭然繼而悠悠道:「你知道嗎?我一千個願意一萬個願意,我在等你開口……」一時竟不知說什麼,欣然一笑,那一笑也深深印在黃中天心頭。又聽她道:「但現在已經夠了,我亦不敢渴求,只求他們可以……這是我唯一的心願!」

    笑更甜、更美、更溫柔似水。

    不等黃中天回應林蕭然已頷首吻向黃中天那乾裂、無血絲的嘴唇,忘情索取,黃中天緩合眼眸,迎至。

    淚,又從二人眼角滴落,流向唇角。

    是苦、是澀、是辛、是甜?

    淚,伴隨著這一吻,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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