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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意切情至深,翻疑夢裡逢 文 / 永月

    第二章:意切情至深,翻疑夢裡逢

    風漸長(zhang),月漸沉。似是惱怒,似是害羞,似女人的主動般可怕。

    就是此時,就是此刻!

    應是此景嗎?

    或許永遠只有他們。

    歷風嘯,沉沙催……夾雜著芳香與血腥。

    死神在召喚!

    黃中天漠然心悸,拼勁最後一絲餘力掙脫林蕭然糾纏的懷抱、甜膩的香唇。林蕭然被這「措舉」所懾,一時茫然,但又很快褪去,剪水眸子無限溫柔,嬌靨緋紅,似是要滴出水。她垂首,垂至胸前,她不敢望向他,沒有了之前的大方,扭怩望向黃中天露出了幸福、滿足的笑,在魆魆夜色下含春、撩欲,不可方物。兩人摩擦著額角,但她發現他目光並未沉浸其中,她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匹健馬。目光收回間俏皮的咬著黃中天耳垂,吐氣如蘭。

    「我會恨你一輩子的,你要記住,不是一天兩天,是一輩子,很漫長,很漫長,漫長的讓我老死並帶進棺材裡,即使棄史荒野,此心不滅!」林蕭然咯笑不停,言語輕快、流利,似是每一天都在重複。

    「我知你言出必行。」語氣沉重,黃中天知道這是他臨終遺言:「我很想讓你恨我一輩子——但我更想讓你馬上忘了我,忘了我這帶給你無盡痛苦的人。」

    他不在說話,剩下了猶豫。猶豫在心裡:「但願仇恨不是她活下去的理由……留下將徹底失去了希望。沒有希望只有徹底!」他目光轉向了殘車,和那惡魔的背影。

    「放心,他不會的,相信我……」我字尚未出口,林蕭然心已跌入死谷。黃中天已在她轉身之際借勢點向她背後「身柱」穴。

    無言,屬於二人。

    黃中天知道她還能開口,

    但他失望了,這開口比不開口更可怕,他不能轉拔一支已然定向的舵,

    這是他的代價。

    他漠然,但不是猶豫——咬牙,用盡最後一絲餘力提起林蕭然衣領,嬌軀離地,落向馬鞍,馬受驚,狂奔,消失……

    他凝望瞬息前提起她衣領的手,手並不好看。

    那他在看什麼?

    掌背有一滴淚,他望著它,靜靜地,那是她唯一留給他的……掌背又出現一滴鮮血、泛著紅光、一滴、兩滴…

    伏地!

    「黃中天——我恨你一輩子——一輩子……」耳畔傳來林蕭然迴盪山谷絕望的悲嘯。

    他瞪大了眼睛!

    他為何不肯瞑目?

    死相可怖……

    寂靜,夜裡。

    夜裡有死亡,

    屍橫遍野。

    死者眼裡還藏著死前的興奮,死後的驚恐、意外。

    殘車前的「魔鬼,」他不是魔鬼,但在夜色下他比魔鬼更可怕。他鬼魅般掠至殘車上,滿是鮮血的懷裡此刻已抱著一嬰兒出神。(原來魔鬼也會溫柔!)望著熟睡中的嬰兒陷入了回憶:殘陋的車板上有三個嬰兒——兩個在匍匐啼哭,一個仍自熟睡。和現在一樣,似乎沉浸在夢裡,那她夢到了什麼?他在想,是不是眼前的一幕……他又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車板上因虛脫致睡的兩嬰兒,雙眼赤紅,正是魔鬼,沒有溫柔,迫切的想要辯清這雙嬰兒的性別,一男一女,女嬰纖嫩的脖頸上掛著一枚玉珮,玉是和田玉,可顯非富即貴,玉珮裡隱約有字泛出,做工精細,忽地揚起手掌,泛著青光,內功深厚,可見一般,單掌劈向那雙嬰兒,看也不願看一眼,似是不願在見血的緣故,冷傲不可方物。

    「——彭!」車廂橫板斷裂之聲有如雷鳴。他抬起頭,眼前數尺之餘只見一人,散披著頭髮,看不清面目,夜色下隱見身姿窈窈,柳腰盈盈,不足一握。是一女子,衣袂碎語,可見脫俗、清麗,再回看她懷裡左右,赫然環抱著一雙嬰兒。

    她已在電光石火間挽回了一雙生命,也反向證明了她的功力與「魔鬼」平分秋色,伯仲之間。

    鳥語啁啾,不見花香,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東方,熹微前的曙色隱現,夜色終將被遺棄。

    一男一女,晨曦點綴下終於看清了。

    ---除了血漬,二人均是一襲白衣,欺霜賽雪。但更看不清面孔。

    「把孩子交給我,你走!」冷的啁啾的叢林又恢復了寧靜。此刻鳥兒變得慵懶,不見昔日慇勤。那女子說道。

    血紅的瞳孔,淪為烈焰在熊熊燃燒,面部肌肉抽搐。那男子扯著嗓子:「謝謝你來了!」似是極其不願說出,極力的想要控制,更多是無奈,又一字一頓道:「但該走的是你,你……你……明白?」

    他似是在打啞謎,但並不覺得可笑!

    那她呢?

    「我不明白,不願明白,更不想明白!」聲音渾厚出自一女子之口,顯是提足了內勁,卻斂不去怨恨,亦不知為何。

    「把孩子交出來!」聲勢遠不如此前,已無力許多。那女子道。

    怒火中燒,那男子強韌的大腿、小腿、小腿下厚實的足尖,踩地,踩下數寸。

    ---他是在抑制。

    那女子看在眼裡,脫口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很像惡魔?」她幾欲作嘔:「我不想和你廢話!」

    那是誰在廢話?

    她說的最多,但她卻不知道。

    誰懂她此時的弱智?

    沒有人懂。

    但他懂,那男子懂。

    所以他足尖連環點地,消失數丈之外。在他眼神中已恢復了昔日光芒,正常的光芒,他始信這已是是非之地,遠離為妙。

    「——啊——!」叢林處的吶喊。這一聲欲要震天,愈來愈遠。餘下的回音,絡繹不絕,似要將這宿命與厄運傳遞九霄。

    沒有九霄,只有現實的悲催。上天不容許凡人犯錯,一丁點兒

    天氣未寒時,已涼。

    晨風吹動密林枝葉,簌簌作響,晨光在葉面隱現。

    這裡將歸於平靜。遍地橫屍已淪為荒涼的孤塚,無碑,注定將永遠孤獨。孤獨的荒塚上佈滿落葉,落葉掩蓋不了新塵。又一陣風自荒塚面掠過,夾雜著泥土特有的馥郁、芬芳,也夾雜著血腥,飄向那荒塚前孤獨的身影,蕭瑟,無人問津。那如瀑青絲,曼妙迎飛,露出了那蒼白、傾國傾城的素顏。

    她被這一陣風帶走,如臨九天。

    ……

    沉寂!

    沉寂多久?

    十年?二十年?會不會被喚醒?

    沒有人知道!

    ……

    十八年後……

    風和日麗,艷陽高照,淑氣拂風,青槐弱柳,嬌鳥共啼,洋溢著春的氣息。

    安陽誠,香車玉輦,復道悠馳。

    趙無憂左手持韁,右手提劍,漫行安陽城鎮,**著影子,正值午時。

    大街小巷,車水馬龍,叫賣不絕。太平盛世,在他眼裡這一切都是假象,他不喜歡——但卻有人比他更喜歡!正如他不喜歡熱鬧卻不得已來到這喧囂的城鎮一樣,腿長在別人身上,他無能為力。他不喜歡多管閒事,然而他管的閒事並不少;他更不想出名,然而名號幾乎家喻戶曉——無憂劍客!

    他不是劍客,卻在走劍客之路。劍客之路只屬於安陽,所以他在此地成名。他出名並非他是無憂劍客,只因他出身顯赫。

    他本無憂卻因何而憂?

    他矛盾。所以矛盾的人總會招攬無盡憂愁慕名而來!

    夕陽樓,安陽誠規模頗具一格的酒樓。閣樓復古典雅,高大宏偉。在頂閣遠眺夕陽,美不勝收,所以這裡也是文人騷客,附庸風雅之地。

    與往常一樣,一年前他來到此地,日後每逢正午時分,一人、一騎(ji)、一劍他都會來這裡,從午時至申時,風前雨後,他從不肯錯過這絢麗的夕陽。於是他進了夕陽樓,樓內,人滿為患、座無虛席,但他並不焦慮,沉靜如水。

    「趙公子,午時未至是否來且尚早。不知遲時一刻,可否?」這時已有位店小二,猴頭腮面,彎腰哈背走過來招呼到。

    趙無憂聞言,抬首仰視天空,此刻太陽已偏移正中,轉身回復道:「此時已午時三刻!」

    「——噢!瞧我這記性,忙的不可開交竟忘了時辰。」店小二聞言,忙伸手拍打著額髻陪襯說道:「趙公子已遲三刻,再遲一刻也不是……」

    「不必,幫我把這匹馬牽至集市賣掉。記得幫它找個好人家,此馬善於跋涉,不宜馱物,至於價格不下於十兩文銀。」趙無憂截口道。亦不顧店小二多言,轉身順勢撫摸馬首,盡顯憐愛,似是慈母叮囑出嫁的女兒般,繾綣難熄。

    「這……這……」只聽店小二唯唯諾諾道。

    「莫非你認為此極品良駒不值此價?」趙無憂回身望向滿臉無奈之色的店小二疑道。

    「不,不,不」那店小二連忙擺手道:「只因店裡諸事繁雜,恕於……恕於……」恕於半晌一時竟不知如何說辭,跺腳咬牙道:「亦不敢擅離職守,是以勞煩公子親去。望公子海涵,回頭我請公子喝茶——不,公子這頓小餐就算小的頭上了。」

    趙無憂見那店小二急得一時口無遮攔,不禁又自好笑、又自驚奇。抬頭望向櫃檯上正自撥轉算珠的賬房,只見那賬房一聲冷哼,口中唸唸有詞,似是在說:「哼!無知小兒,小餐——怕把你賣了都不夠,活該做跑堂。」

    趙無憂轉首又望向張口欲言,嘴唇囁嚅的店小二露出會心笑意,忽的執起店小二的手。那店小二知覺一物入手即沉,瞪眼如鈴,忙又拱手推卻道:「趙公子切莫誤會,小的不是這意思。趙公子乃是夕陽樓常客,打賞之頻繁,小的又怎敢貪得無厭?」

    「錢財乃身外之物,區區五十兩,不成敬意。還請有勞替在下走至一遭!」趙無憂又將銀子塞至店小二手中道。

    那店小二一時茫然,求救似的把目光投向悠然撥轉算珠的賬房,擠眉弄眼下甚是有趣。那賬房似是早已按捺不住,疾步走向二人中間,露出阿諛之色道:「趙公子稍安,請容小的稍表歉意。」說著已鞠身一禮。

    趙無憂受此一禮,娖(chuo)怵一瞬道:「不知先生因何致歉?」

    「事情是這樣的,因趙公子常臨之座被四名江湖大漢所居,小的們多次進言勸解,未生其效,深怕多生事端。是以,特奉跑堂的在此調節,未曾想到這跑堂的嘴笨,未將此事詳細道來,還望恕罪!」那賬房道。

    「無妨!我道是何大事,我還是遲些再來吧!」趙無憂說著欲轉身離去。

    那賬房見趙無憂將要離去,忙喝止道「公子且慢,樓上還有其他地方尚可入座!」

    「恰巧樓上那四名大漢旁側余有一座。」店小二此時也幫腔道。

    「也好,但這馬還請勞煩……」

    「我來,我來!」那賬房截口說道,又奪過趙無憂手中馬韁,順手取過沉甸甸的銀子,喜出望外,哼著小曲兒走向集市。

    店小二望著那賬房悠哉混入人群,如遭雷擊。趙無憂則寧靜的望著那發愣中的店小二輕咳數聲。

    「趙……趙公子請隨我開。」店小二稍回過神道。

    趙無憂遞劍左手,隨店小二身後步入高閣。

    步入眼簾,上等奇楠木製桌椅,古色古香,令人心曠神怡,色與魂授。閣樓中央一屏風分至兩側,屏風後之乎者也,云云不絕,這裡也是才子佳人賞心悅目之地。

    趙無憂習慣性的望向西窗一方桌,方桌上一壇上等好酒,封泥已破。一虯髯大漢抱起酒罈,起身間腳步微晃,顯已有幾分醉意,嘴裡啃嚼著雞腿,但卻仍堵不住他的嘴,吆喝道:「來來來,喝。我給你們都倒上,酒足飯飽後我再帶你們去「鳳棲樓」找那裡最蕩的妞兒!」

    「你不是昨個兒方去過嗎,怎麼——還不得勁兒?」原來這桌還有三名同模同樣的大漢,皆是虎背熊要,歪戴方巾。其中一人端起酒碗附和聲道。

    「我今兒早彌留之際見那老鳩攜帶一村裡妹子,還是童貞呢!她還向我不停的眨眼,我那心早都樂開花了!」那大漢嚼著雞腿不停的在嘴裡翻轉,說的話亦不知是真是假。

    「哈哈!」其餘三人看見他那模樣不禁哄堂大笑。

    趙無憂暗自搖頭,忽又向店小二詢問道:「你可知他們四人是何來歷?」

    「江湖中事我們從不過問!」店小二回道。

    「好!你先下去,食菜照舊。」趙無憂吩咐道。

    「好的!趙公子您先入座稍等片刻。」店小二用手指了指那四名大漢旁側的空席示意,走下樓去。

    趙無憂綴步入座,盞茶功夫,酒菜俱全。杯酒入喉,趙無憂轉首望向西窗,正值未時,不由一聲輕歎。

    「喂!小子,不簡單呢!竟敢取笑我們雷老大長得醜!」那啃著雞腿的大漢見趙無憂目光投向距窗側最近的大漢身上,當下怒道。

    「李老三你什麼意思?」窗側雷老大道。

    「雷老大,那小白臉兒笑你長得……」

    「兩位切莫誤會,在下一時興起正在感歎夕陽。」趙無憂忙截斷李老三的話道。

    「夕陽?」雷老大,李老三驚愕道。

    「正是!」

    「哼!諒你也不敢騙我們,也不打聽打聽整個安陽城誰不知我們「黑風幫」的威名。」李老三得意道。

    「怎麼說話的?什麼我們?明明就你一個!我們三個可是「斷刀門」的!」那雷老大糾正道。

    「一樣。大家都是兄弟,不分出處!」李老三道。

    「對!對!所謂同是天涯淪落人。分那麼清作甚。」雷老大如遇知音,慷慨道。

    趙無憂就在旁看著,他問:「你們當真是「斷刀門」的子弟?」

    「還有我,「黑風幫」……」李老三還待再說的,但他又看到雷老大那雙瞪的比銅鈴還大的眼睛,突然閉上了嘴。然後才聽到雷老大說:「是不是心動了?想加入我們「斷刀門」?看來兄弟挺有眼光,日後跟著我們鞍前馬後,保管你吃香喝辣!」

    「不是,在下只是奇怪。「斷刀門」不是早在半月前不知因何慘遭滅門,就連門主王超龍也被開膛破肚,吊屍城門。」趙無憂說:「想必幸余之士皆是身手卓絕之輩。在下也只是心存疑慮,特地在此逗留,有待真相。但兇手故佈疑陣,狡詐至極。江湖傳言乃是昔日馳騁南北葉明心葉大俠所為。眾所周知葉大俠早已在二十年前就不曾在江湖走動。此事疑點諸多,其中蹊蹺不下三千。局外之人不足為信,望兄台告知,在下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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