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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漫漫歸途路,腥風血雨落 文 / 永月

    漫漫歸途路,腥風血雨落

    「——彭」秋尋束著馬尾的白色身影衝破屋頂

    騰空而起,轉瞬落地。

    她焦急四竄。

    很快她就看到一匹馬。

    瘦弱的馬。

    馬正低頭打著噴嚏。

    馬鞍斜插柄泛著古色的長劍。

    看到這些她臉上立刻就有了笑,輕鬆的笑。就像是世上所有的事都和她毫無瓜葛一樣。

    輕鬆的笑本就難得。

    她剛有了笑意的臉霎時又僵住,繼而挪身丈餘。

    她的人已在大火前站著。

    火仍自燃燒,勢未減。

    她的腳向著燃燒中的大火前邁了一步,又很快的的退了回來。

    她看到一男子懷中橫抱一女子從大火蔓延的屋頂輕飄飄的掠了下來。

    她僵住的臉頓時有了笑意,轉瞬即逝。

    她已走向他身旁。

    「你……沒事……吧?」秋尋道。

    話說的很生澀,也很平淡。

    「還好!」秋暝低聲回道。說話時他正低頭看向他懷裡熟睡中的琉璃。

    「彭——彭——彭!」又有三條人影沖天而起。

    「大家都沒事吧?」馮宇昊走過來道。

    「喝酒的人卻有事!」

    ——說話的是馮敵,他此刻就在馮宇昊身後。

    「趙公子可真機靈!」

    ——說這句話的是馮仇,他就在馮敵身側很有深意的附和著馮敵的話。

    「他就在你們身後的樹林裡!」

    ——這句話是秋暝說的。

    的確有樹林。

    馮敵、馮仇二人不用回頭去看已然知道。

    他們根本沒有回頭去看,因為他們的頭此刻是低著的。

    他們為什麼要低頭?

    沒有人管這些。

    就連二人的主子馮宇昊也沒有管,他此刻正看著秋尋,說:「秋尋姑娘出來之時可曾見到趙無憂公子?」

    秋尋搖頭,頭搖的並不明顯。即使是在熊熊大火點亮的紅光下也看不出她的頭搖了搖。

    馮宇昊看到了,他的臉上竟然也有了溫柔的笑。

    溫柔的笑沒有聲音。

    但很快他就笑出了聲,聲音不大,但如果是在沒有人說話的時候,無論多細微的聲音就顯得大了。

    他不得不笑,他聽到了一句對他來說很有趣的話。

    「這把火放的可真及時!」

    ——這句很「有趣」的話是琉璃說的,她正在秋暝懷裡惺忪說道。

    秋暝不解的目光投向了琉璃。

    「很暖和,不是嗎?」琉璃依舊是那副乖巧的模樣,將頭埋入秋暝懷裡說道。

    「不錯!不錯!」馮宇昊這次卻苦笑著望向「甜蜜」中的二人說道。

    苦笑代表著什麼?

    只要還算是一個人,就不會不知道,卻從不肯說。

    秋暝欲將懷中玉人放下,耳畔瞬時就傳來琉璃嬌聲嬌氣的聲音:「昨晚沒睡好,我不想下來!」

    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聽到了。

    因為有耳朵的存在,耳朵就是用來聽聲音的,正如眼睛是用來看世界的一樣。

    但這世上仍有人不僅瞎了眼,失了聰也照樣聽得見,看得見。

    這種人誰見過?

    見過這種人的人都會做出相同的選擇——即使是看見了也要裝作沒看見,聽到也要裝作聽不到。

    練武之人耳目都不會太差。

    在場的沒有人不懂武。

    秋尋冷清的面容已有一絲紅暈。

    馮宇昊當然看見了。

    有些人天生全身上下都好像長有眼睛。

    馮宇昊就是這種人。

    但他的眼睛卻只看向一個地方。

    ——他心裡。

    在他心裡已有了一具不可磨滅的幻影,即使再有千萬雙眼睛也看不清楚。

    幻影又有幾人看得清?

    誰心裡沒有過幻影?

    「咳咳!」一陣輕咳自馮敵、馮仇二人身後響起。

    趙無憂。

    「燒得好,燒得妙,燒得……」還沒說完他想說的話,他就捂著胸口開始嘔吐起來。

    米粒未進的他喝了那麼多的酒,此刻不吐才是怪事。

    馮敵、馮仇二人下意識的用衣袖掩住鼻孔。

    「燒得好,好,好!」

    趙無憂嘔吐下又連說三個好。

    可見他醉的不一般,開始說起了瘋話,瘋話仍在繼續:「燒了就不用在此喝酒了,早些回家來的好!」

    他似乎是真瘋了。

    但沒有人覺得他是真瘋,只覺得他是在賣傻。

    馮敵、馮仇二人至少是這麼想的。

    ——剛剛還好好的人怎麼會一下子瘋掉?

    誰都知道他喝了酒。

    肯定是在借酒裝傻。

    「趙公子此刻出現豈不是更好,好,好,好!」馮仇最先開口學著趙無憂的「傻話」口吻道。

    「是火放得好?」趙無憂冷笑說道。

    「高老大不見了!」秋暝在這時說道。

    「火是高老大放的?」馮敵也開口道。

    「火……不是……高老大……放的!」

    話說的生澀,緩慢。

    沒有人打斷這緩慢而又生澀的話。

    因為說話的聲音出奇的動聽。

    既然動聽,是人都寧願多去聽聽。

    沒有聽到,沒有機會。

    話只說了一句,斷續的一句。

    馮宇昊在聽到這動聽的聲音時又溫柔的笑了。

    他飽含欣賞的目光看向秋尋,看向那說了句動聽的話的人。

    秋尋點頭,這次頭點的很明顯,同時也看向了馮宇昊。

    火勢殆盡。

    簡陋的酒肆已成為廢墟。

    廢墟前的桌凳竟奇跡般的保存完好,四張桌子,十六條長凳。

    眾人很有默契的照著原先入座的順序坐了下來,琉璃當然依偎在秋暝懷裡,她早已進入夢鄉。

    桌上有茶,冷卻的茶。

    秋暝一個人執杯喝著。

    秋尋效仿的倒了一杯。

    馮宇昊也喝了起來。

    趙無憂也不甘落後。

    「香郁若蘭,甘清藏幽。」馮宇昊已品出了茶的味道。

    「龍井!」兩個字,秋尋很流利的說了出來,說話的語氣很淡,甚至沒有情感。

    「秋尋姑娘對茶之一道竟也頗得精髓。」有美人搭話,說的還是文士所長,馮宇昊當然不會錯過這次好機會。

    但令他失望了,這好像並不是好機會。

    秋尋沒有再說話。

    她不是個多話的人。

    那她為什麼要接上那句話?

    她目光回轉之餘看向了秋暝。

    馮宇昊這種全身長滿眼睛的人怎會看不見?

    氣氛陷入僵局。

    僵局總會有人來打破。

    這人是誰?

    暫時還沒有。

    靜。

    靜的可怕。

    趙無憂的心卻始終沒有靜下來。

    大火前他只記得他喝醉了,醉的不省人事。

    不省人事就是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樹林,更不知道是誰用軟背將他裹得嚴嚴實實。

    但現在他已經知道了,至少他已猜測到。

    既然知道,他又怎麼能靜的下來,裝作若無其事?

    「你們怎麼不問我為何會出現在樹林?」趙無憂突然道。

    「和我們有關係?」秋暝反問。

    趙無憂怔住,怔得不輕。

    良久。

    他笑了。

    他只能笑。

    笑有時的確比動嘴說奏效得多。

    他笑著說道:「也是!」

    東方。

    曙色隱現。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我也是時候該回去了!」趙無憂啜了口茶,緩緩道。

    看來他並不想走,竟還留有興致喝茶。

    「趙兄不必著急,我們同行一道。」馮宇昊道。

    他的話很高明。

    「我們?」趙無憂驚道。

    「我們!」馮宇昊環顧眾人淡淡道。

    「趙兄家大業大,我想不會介意我二人跟著你吧?」

    說話的是秋暝。

    二人當然指的就是他和琉璃二人。

    他怎麼會無故說出這句話?

    但他的確說了。

    他還說:「盞茶後又要多出四位。」

    「哪來的四位?」趙無憂道。

    「肯定是你認識的!」秋暝道。

    「你又如何得知?」趙無憂繼續問道。

    「聽到的!」

    三個字,同樣說得流利,同樣動聽,同樣是秋尋所說。

    秋暝不說話了。

    不說話就是默認。

    微風起,樹影搖。

    春日的早晨不冷,也不熱,更不會出汗,但馮宇昊的額頭上已沁滿汗珠。

    「馮兄很熱嗎?」秋暝望向正自出神的馮宇昊道。

    「是啊!」馮宇昊道。

    說話時他瀟灑的搖起了手中折扇。

    「趙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四個人。

    異口同聲。

    赫然是夕陽樓,雷老大四人。

    趙無憂做夢也沒想到會是雷老大四人。

    為什麼總有人慣稱自己為老大?

    做老大未必見得就是件好事。

    做這種事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雷老大就是其中的一個。

    見到趙無憂,雷老大難掩的驚喜,但他緊皺的眉頭卻早已把他出賣了。

    不等趙無憂說話,他就立馬開口道:「又出命案了!」

    「他們不是喜歡找漂亮的姑娘嗎?為什麼會在兩位美人面前提不起精神?」趙無憂心中襯道。

    可見他們愁得有多慘。

    「在安陽出現命案不是很正常嗎?」趙無憂回籠思緒間,輕描淡寫道。

    「不正常啊!死的是伙兒強盜,我們四兄弟商議之下正準備入伙兒,誰知……」雷老大無奈說道。

    他們莫非真已走投無路,竟要去做強盜——人各有志,還能期望他們做什麼?

    「強盜死在山裡,一劍斃命,不留血跡。」鏗鏘有力,說話的是馮宇昊。

    雷老大循聲望去,書生帽,玉折扇。

    能把話說出這樣的書生屈指可數,雷老大當然知道此人是誰。

    雷老大墩笑道:「馮公子,在下真是三生有幸竟然見到我的夢中**了!」

    他哪裡還有一點老大的樣子。

    他開始張口結舌道:「對啊!馮公子怎麼知道。」

    「人是他殺的,我當然知道。」馮宇昊合起手中折扇指向旁桌的馮敵。

    後又道:「我也是在那裡遇見秋尋姑娘的,他們當時正打算對秋尋姑娘不……」

    這句話他沒有再說下去,停的很突然。

    他的面容忽又冷厲起來,眼珠轉了轉。

    他似是想起了什麼。

    「的確很不正常。」馮宇昊冷厲道。

    「不尋常。」趙無憂道。

    「很詭異?」秋暝忍不住問道。

    趙無憂望向秋暝解釋道:「是可怕!」

    他解釋的還真好!

    這樣的解釋沒幾個人能聽懂。

    雷老大更愁了,他真的一句都沒聽懂。

    他搖晃著腦袋說:「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老大在犯愁的時候,做小弟的一般都是很開心的。

    如果遇到既愛表現又有花花腸子的「聰明」小弟,他是不會放過一絲一毫的所能表現的機會。

    機會已經來了。

    李老三實在憋得難受,不吐不快,無奈攤上這麼個老大,只聽他道:「強盜怎麼會有身份呢?他又不是「斷刀門」的王超龍。安陽城有頭有臉的人都死光了,正常如此,不正常亦不為過。」

    說完他激動的看了看眾人。

    唯獨沒有看秋尋和琉璃。

    琉璃此刻正是個睡美人,睡在別人懷裡的美人。

    他很聰明。

    他知道美人不是每個男人都能隨便看的。

    現在機會他已得到,也說了他想要說的話,但他的臉色看起來並沒有很興奮的樣子

    馮宇昊的臉上有了笑意,讚許的笑。

    「邊走邊說。」他開始向眾人提議。

    「遊山玩水,苦中作樂。」李老三立馬興奮了起來說了兩句不相干的話說。

    「趙兄家裡又要添新客了!」秋暝在這時感歎著說道。

    「太原這次又有好戲看嘍!」李老三道。

    「繼續你那『正常與不正常』的話題。」馮宇昊又看向李老三饒有興致道。

    「正常的是安陽城又恢復了往昔安寧,不正常的是他處必遭厄運。」李老三道。

    他處?

    在哪裡?

    這個問題沒有人會比趙無憂更加迫切的想要知道。

    ——他已在安陽待了很久,很久。

    「李兄高見,不知下一輪厄運又會在哪裡?」趙無憂道。

    這一句李兄當真受用。

    李老三早已聽的心花怒放。但他是「老油條」了,老油條的心思光看臉上當然是看不出波動的。

    「趙公子見笑了,小人又不是那諸葛武侯怎能得知?」李老三道。

    秋尋,秋暝二人此刻竟成了聽書的。

    但他們都知道自己不是聽書的。

    他們連聽書的都不如,只覺聽得是雲裡霧裡。

    他們心裡已經開始在對這些「厄運」感到好奇。

    但他們的臉上卻都特別的平靜。

    眼睛呢?

    有人說:眼睛是人心靈的窗戶。

    這句話李老三聽說過,也曾驗證過。

    他已在二人眼中看到了他經常看到過的「好奇。」

    他厚厚的嘴唇難忍的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卻始終沒有說出。

    他濃濃的大眼睛很是迅速的自眾人面前掃過,似是在等待誰的准許。

    那他是在等誰?

    誰的准許才能讓他再次啟齒?

    「秋尋姑娘可能還不知道近年江湖中的事?」馮宇昊突然望向對面而坐的秋尋道。

    「你有興趣?」秋尋抬起頭,看著馮宇昊道。

    四個字,她說得很流利,唯獨缺少絲情感,甚至分不清是問,亦或是肯定。

    「又要勞煩李兄多費唇舌了!」馮宇昊避開秋尋的目光拱手向李老三道。

    李老三又將「夕陽樓」與趙無憂、雷老大等人所討論之事重新敘述了一遍,其中也略去了諸多「廢話。」

    ……

    主人沒有走,做客人的當然不會擅自動身。

    趙無憂就是主人。

    他手裡握著紫砂杯。

    杯裡的茶早已見底。

    茶杯就停在他唇前。

    他的人就在桌前坐著。

    他們為什麼要跟著他?

    難道是在懷疑那把火是他放的?

    他不想澄清這些問題。

    他此刻在想著如何能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去,早點兒見到趙天雪。

    現在他已開始後悔起來,生平第一次後悔,後悔賣掉那匹馬。

    秋暝還是很平靜,平靜的望著懷中玉人,玉人睡很甜,也很美。

    馮宇昊很著急,著急的見到趙天雪,因為他要不惜一切代價將趙天雪娶回臨安。

    這是他臨行前父親馮建南給他的「死命令。」

    當然他也對趙天雪情有獨鍾。

    也是他們小時候的一個小小約定。

    大把的銀兩可任他揮霍。

    他並不是紈褲子弟。

    該節省的他還是很節省的。

    他可以做到一天只吃一頓飯不感到餓。

    想起趙天雪小時候那憂鬱的小臉,他竟然奇怪的不再感到著急了,他只希望能多走幾天。

    甚至他開始懷疑自己成了聯姻工具。

    他是個男人。

    想到他是個男人的同時他又想起了他的姐姐們。

    他的姐姐很多,很多。

    但他竟一個都不認識,沒見過。

    ……

    高老大是個很可怕的人,安陽城數十血案又是否和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葉明心又是什麼人?

    心念擲虛?

    一切竟似那麼熟悉而又陌生。

    流水般的疑問開始在秋尋心頭縈繞。

    在疑問產生的同時她終於做出了決定。

    她決定去太原走上一遭。

    除了太原她還能去哪裡?

    無論去哪裡都同樣漫無邊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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