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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夢碎天涯處,尖風薄雪門 文 / 永月

    夢碎天涯處,尖風薄雪門(下)

    的主人姓蕭,名長劍。

    顧名思義,他的人頎長的像一把劍,出鞘的劍。

    劍能殺人,他也殺人。

    二十年前他就憑借手中長劍,令無數**中人聞風喪膽,落荒而逃。

    他的劍很長,很細,像錐一般細長。

    「錐」殺人是用刺的。

    他的成名絕學曾與當年聞名一時的葉明心大戰一百二十回合不分勝負。

    那一年他四十歲,葉明心方滿二十。如不是他比葉明心多吃二十年飯,或許已能分出勝負。二人欣喜下結交,關係甚好。

    ……

    午時。

    蕭雨山莊。

    高揚風的人已在的門前站著。

    朱漆的大門緊閉,偌(ruo)大的山莊門口竟然沒有守衛。

    倒是兩側的石獅子塑的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高揚風今天穿的衣服很華麗,很威風。

    他只手拂著鬍鬚,臉上帶著笑。

    門還是緊閉著,沒有人出進。

    他不著急。

    他相信過不了多時門就會開,他喜歡大搖大擺的走正門。

    門果然開了。

    四名小廝,兩名婢女正不急不徐的朝門外走。

    「老先生可是找我們莊主?可真抱歉,我們莊主已有十年之久未曾會客了。」為首那小廝說道。

    言下之意就是讓你快快離去。

    高揚風望著那小廝,他的手還停留在他的鬍鬚上,臉上也有笑。

    他雖在笑,但他說出的話卻不是玩笑話。

    「回去稟報蕭長劍,就說十年前的手下敗將高老大向他慰問。」他說。

    那小廝怔住。

    因為他沒聽說過江湖上還有高老大這號人物。

    隨他一起出來的那些人也沒聽說過,個個目瞪口呆。

    高揚風卻不管這些人目有多瞪,口有多呆,說完他就背轉過身。

    他的手還不忘在鬍鬚上輕拂,他認為這樣做會顯得穩重許多。

    「高先生大駕光臨,可真令鄙莊蓬蓽生輝啊!」

    說話的是一女子,這女子在眾人身後。

    高揚風頭也沒回就直接問道:「你是誰?怎不見蕭長劍出來迎接貴客?」

    他認為自己是貴客。,

    「我是蕭長劍的孫女蕭玉柔。」那女子說話的同時已走到那幾名小廝,婢女身前,高揚風的背後。

    「但你好像並不是很柔……」高揚風現在才轉過身,才看清楚那女子的面貌。

    是一個很美麗的女子。

    這種美麗是無法形容的,因為每個人的審美觀不一樣。

    他的話就在他轉過身時停頓。

    這就是美麗給人的衝擊。

    他畢竟是個見過世面的人,這種衝擊並未對他後續的話造成影響。

    「你既是他孫女那你爹娘呢,又或兄長,蕭長劍難不成讓一女流之輩出門迎客?」高揚風接著道。

    「我沒見過我爹娘,也並無兄長。聽爺爺說我爹娘已經死了。」蕭玉柔道。

    「死了?怎麼死的?」蕭長劍道。

    「你當真要聽?」蕭玉柔道。

    高揚風拂鬚點頭。

    「聽爺爺說是被江湖上一神秘殺手組織所殺害。」蕭玉柔道。

    尖風薄雪,世態炎涼。

    高揚風不說話了,他實在不知還能說出什麼有價值的話。

    「爺爺已在客廳恭候高先生,請!」蕭玉柔讓步施禮道。

    高揚風就施施然的走了進去。

    ……

    會客廳不大,一次只能接待一個客人。

    因為廳裡就只有兩張座椅,一張桌子。

    桌子上有酒,有茶。

    蕭長劍正坐在椅子上悠閒品著茶。

    他就連坐著的時候都像把直挺的劍。

    但這把劍卻還藏在鞘裡。

    上天是公平的,他竟然和高揚風一般蒼老,沒有了年盛時的銳氣。

    高揚風就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

    「喝茶還是喝酒?」蕭長劍望向對面而作的高揚風道。

    「茶是好茶,酒是好酒。但我不喝茶也不喝酒。」高揚風道。

    「哦?」蕭長劍道。

    「我來只做一件事,在做這件事之前也會說一席話。」高揚風道。

    「講!」蕭長劍道。

    「殺人!」

    殺人可不可怕?

    不可怕。

    很輕鬆。

    高揚風說的就很輕鬆。

    「高老大還是當年的高老大。」蕭長劍說:「想必你接下來要說的話也是方才倆字。」

    高揚風點頭。

    「殺人有好多種殺法。」蕭長劍又繼續說道:「安陽城那幾十樁命案是不是出自你手?」

    高揚風先搖頭,然後說:「不是!」

    「閣下是不是之人?」蕭長劍道。

    他的目光已在提起的時候變得森寒無比。

    這把「劍」看起來好像是要出鞘了。

    高揚風沒有回答蕭長劍的問話。

    他說了句狠厲的話。

    他這樣說:「蕭長劍還是當年的蕭長劍,只不過比當年更加該死。」

    他的確該死。

    只要影響別人活著的人都該死。

    但他還活著,活的好好的。

    「我還活著,活的好好的。」蕭長劍道。

    「給你半個月時間準備一下,半個月後城南護城河見。順便帶上口棺材,棺材要好的。」高揚風道。

    蕭長劍啜了口茶,道:「好的棺材一般能裝下兩人,而且還不覺得擁擠。」

    死人是不會感覺到擁擠的。

    所以他決定裝兩個人。

    「一個人更輕鬆,舒暢。」高揚風道。

    「那到底是裝一人還是兩人?」蕭長劍道。

    「一人是死人,兩人同樣是死人,棺材只裝死人。」高揚風道。

    蕭長劍又啜了口茶,放下茶盞他淡淡道:「我要是不去呢?」

    「你會去的。」高揚風道。

    「腿長在我身上,腳長在我腿上。」蕭長劍道。

    「你會去的。」高揚風道:「你肯定會去的。」

    蕭長劍笑了,臉上每條皺紋都洋溢著笑。

    他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

    他當然會去,因為他和葉明心認識。

    ……

    高揚風已走了一個時辰。

    本來還喝著茶的蕭長劍此刻一個人在靜靜地喝著酒。

    蕭玉柔就在他眼前,他也沒有看見。

    「爺爺。」蕭玉柔坐下輕喚道。

    蕭長劍抬起了頭,想說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他只是無奈地笑了笑。

    他一個人在這裡的時候是絕不允許任何人前來打擾的。

    顯然他對他這唯一的孫女很是寵愛。

    「二十二了,爺爺也該幫你找個好婆家了,你爹死得早,爺爺對不住他們!」蕭長劍已老淚縱橫。

    說到找婆家,一般女人都會忍不住臉紅,忍不住低下頭去。

    蕭玉柔沒有。

    她第一次看見她崇拜的人流淚,竟為自己的終身大事流淚。

    她臉也不見紅,頭也不見低下。

    她大大的睜著眼睛,看著猶自喝酒中的蕭長劍。

    他不敢眨眼,她怕一眨眼,眼淚就會被暗皮擠下。

    她早已學會忍受,忍受孤獨,忍受寂寞。

    寂寞和孤獨。

    沒有父母親在身旁照顧,就只有使自己堅強。

    堅強需要強大的忍受力。

    「爺爺是不是嫌玉柔嘮叨了?」她勉強使自己鎮靜,使自己笑。

    她笑了。

    她這不笑倒還好,一笑眼淚就流了下來。

    「爺爺怎會嫌玉柔嘮叨呢?」蕭長劍也笑了,笑得很淒涼。

    「那高先生可是門的人?」蕭玉柔在這時問道。

    蕭長劍邊喝酒,邊點頭。

    蕭玉柔沒有再問什麼。

    她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往往會有許多困惑,許多憂愁。

    現在她臉上已佈滿了憂愁,困惑,還有恐懼。

    聰明人不值得羨慕,尤其是一個尚未出閣的女人。

    ——這些自以為聰明的女人老會做出一些在男人眼中看來不是很聰明的事。

    ……

    趙無憂終於是到家了,他是一個人到家的。

    確切的說他還在家門口站著。

    他站了剛好一個時辰。

    門口有守衛二人,腰懸長劍,神態肅穆。

    主人回來了,做守衛的竟然不打招呼,也不相詢,全然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般。

    趙無憂不在意,就好比頓家常便飯,想吃就吃,想倒就倒。

    他開始在門口徘徊。

    疑問在他心裡徘徊。

    那些「怪人」不遠千里的隨他入晉太原,說是要到他家裡做客,卻一個個都住進了客棧。

    難道真如李老三所說那樣:遊山玩水,苦中作樂?

    他知道那些「怪人」並沒有遊山玩水的雅興。

    山不是名山,水不是名水。

    無憂,無憂。

    誰能一輩子無憂?

    ……

    「你回來了,怎麼不進去?」趙天雪從門口走出,走向趙無憂左側,手緊握住他的手。

    「爹和娘親都還安好?」趙無憂望向趙天雪心疼道:「你瘦了!」

    瘦了,瘦了,的確瘦了。

    越瘦的女人就越惹男人心疼。

    瘦——多麼詭異的形容詞。

    「我們回去吧!」趙無憂笑著道。

    他笑的比哭還難看。

    ……

    院內淒涼。

    院內,酒味熏天。

    院內還有棵榕樹,榕樹下有搖椅,搖椅上正躺著一個人。

    一身著寬大長袍的男子躺在搖椅上,淺嘗著烈酒。

    頭髮蓬亂,看不清面目。

    雖然看不清面目,趙無憂卻識得那件寬大的長袍。

    淚在他眼眶裡打轉,他不忍再看,拉著趙天雪徑直朝屋走去。

    ……

    女人?

    有人說:女人是水做的。

    水很柔,柔柔的水就像是女人的情懷。

    水——生命的源泉。

    生命因女人而瑰麗,多姿。

    也因女人而**。

    馮宇昊仍是那一幅書生裝束,站在窗前。

    窗外行人往來。

    他的心像是被煎在油鍋裡,再從油鍋裡撈出,放在案板上狠狠剁碎,碎成餡兒。

    他的心亂了,碎了。

    太原就在他腳下,他的腳卻沉重的挪不出一步。

    他甚至已經忘了去趙平淵府邸去提親的事了。

    「咚——咚咚——咚!」聽到敲門聲他已經知道是誰來了。

    但他還是望著窗外,窗外的行人各異,走得匆忙。

    門被推開。

    馮敵,馮仇二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時無語,一聲暗歎。

    「公子為何不與趙無憂一道?」馮敵最先開口說道。

    「是不是因為秋尋姑娘?」馮仇緊接著問道。

    馮宇昊突然轉過身,緊盯著馮敵,馮仇二人。良久才道:「依你二人之見,我該不該去呢?」

    「公子心中想必自有定奪,只是屬下在這裡提醒公子,不要忘了老爺臨行前的囑托。」馮敵說:「我二人已替公子備好了聘禮,公子可擇日前去。」

    馮宇昊笑了,笑的和藹。

    他臉上雖在笑,但他心裡已忍不住要殺人

    他手裡有折扇,折扇搖得很急,搖出了冷風。

    室內的溫度驟然下降。

    馮敵,馮仇二人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他們沒有說。

    因為馮宇昊已經在說。

    「既已備好了聘禮,那裡的老先生就沒再送一個下聘的好日子?」他說。

    「公子英明神武,那老先生的確送了一個好日子。」馮敵道。

    「是不是今天?」馮宇昊道。

    「公子太心急了。近日諸事勞頓,我們就這樣灰頭灰臉的前去怕有失禮儀,落人閒話。」馮敵笑著道。

    「明天?」馮宇昊道。

    「後天!」馮敵道。

    「後天的確是個好日子,既是好日子這兩天就不要來打擾我,難免會發生意想不到的事。」馮宇昊道。

    「屬下告退!」馮敵,馮仇二人躬身齊禮道。

    門被關上。

    馮宇昊又在看著窗外。

    窗外的街道繁華而吵雜。

    他的目光在注視著位八十歲的老人,老人禿著頂,纏著頭巾,頂上也會有幾根鬚髮不忍凋謝,在向歲月示威。

    歲月何其殘酷,讓一年過半百的老人推著車,彎著脊在大街上賣臭豆腐。

    他早在馮敵,馮仇二人沒來之前就留意那賣臭豆腐的老人了。

    推車的帆布招牌做得很大,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著五個大字——劉記臭豆腐。

    他擔心了。

    ——那帆布招牌做得那麼大,萬一起風了會不會被風吹翻?

    ——招牌大,就不免招風。

    他額角的髮絲輕微的動了動。

    風果然來了,很大。

    他覺得他就像是那推著車,停在一旁賣臭豆腐的老人

    ——越不想要什麼,就越來什麼。

    風依舊很大。

    推車上,帆布做得招牌被風吹得「呼呼」作響,左右搖晃。

    老人雙手扶著車把,步履蹣跚,眼看他就要倒下。

    他沒有倒,人也站得更穩了。

    風沒有停,還是那麼大。

    他沒有倒下的原因是因為有一隻手攙扶著他的胳腕。

    馮宇昊的手。

    那老人很是感激的看向馮宇昊,並沒有驚奇他是怎麼下來的。

    他知道他一直都在窗子裡留意著他。

    這是人的第六感。

    更何況還是一個生意人的第六感。

    做生意的對四周環境都是很熟悉的,他必須去留意周圍每一個人,甚至是一個乞丐,否則他早就餓死了。

    風來得快,去得也快。

    「多謝公子施以援手,老朽無以為報,公子若不嫌棄,老朽就請公子吃塊兒臭豆腐?」那老人深陷的眼球裡是感激與狂熱。

    他很希望他能吃上一塊兒。

    他願意請他吃。

    多麼質樸的老人,生意人。

    那老人用他那粗糙的手掌,托起一小碟臭豆腐。

    豆腐被油炸的黃燦燦,還冒著熱氣。

    氣當然是臭的。

    馮宇昊吃了,吃完了。

    「臭豆腐聞起來臭,吃起來卻很香。」馮宇昊道。

    他不覺得這句話矛盾。

    說完他就把手伸入懷中。

    他準備付錢。

    他沒有付。

    他的手就停在懷中。

    他手停在懷中就聽那老人微笑道:「有些東西必須要嘗過後才會知道。」

    那老人微笑的眼睛看向馮宇昊的眼睛。

    眼睛會說話,老人堅信。

    「是臭豆腐?」馮宇昊手依舊停在懷中道。

    「臭豆腐是人做的?」老人道。

    馮宇昊慢慢地自懷中把手取出,慢地不能再慢了。

    「帆布做得招牌很大,打了就不免招風。老丈為什麼要做這麼大?」他現在才問出了自己想問的話。

    「老朽家中有倆孫兒,調皮就把那原先用的招牌撕扯玩了去。」老人道。

    「小孩子難免調皮,老丈無需在意。」馮宇昊道。

    「十八了!」老人道。

    馮宇昊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又聽那老人道:「長不大有長不大的好,老朽賣些臭豆腐算是應得。」

    「小生就不打擾老丈了。」馮宇昊突然轉過身,舉目望向窗口處。

    他就是從這扇窗跳下來的。

    在這扇窗的一側也有扇窗。

    窗從裡面打開。

    開窗的是一位女子。

    那女子正在笑,笑的很美。

    馮宇昊忘不了那張臉。死也忘不了。

    那張臉平時很少笑的。

    暖暖的陽光映射在秋尋的笑臉上,笑臉上還有絲連暖陽也抹不去的蒼白。

    馮宇昊向秋尋笑了笑。

    他的笑很溫柔,特有的溫柔。

    但他的心卻快要酸了,碎了。

    他記得秋暝的房間就在他隔壁。

    她為什麼會在那裡?

    他阻止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心碎,心要碎誰能阻止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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