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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章 殺手的告別,沒用的男人。 文 / 永月

    他頭也沒有回就帶著小蘭走了出去。

    他們走了。

    秋尋還站在原地。

    她真的很想殺了那個女人,她又怕他會傷心。

    她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她不敢相信,不願相信。

    她莫名信任這個男人,莫名對這個男人生出親切感。

    她甚至連女人最喜歡照的鏡子都不敢照——她的眼神,她的笑竟會和他如此相像。

    這是種微妙的感覺,這種微妙的感覺漸漸入侵到女人的意識裡就會形成一種思念,一種愛慕。

    她已發現了這種感覺,她是個女人。

    她已經開始哭了。

    自己信任的男人不信任自己——她堅強不起來。

    ……

    天亮還很遙遠。

    沒有夜市,客棧酒樓早已打烊。

    貓還在覓食。

    街上還有人依偎在一起。

    「你說那個殺不死的人會去哪裡?」秋暝道。

    「不知道。」小蘭道。

    「那你說他會去哪裡?」秋暝道。

    「還是不知道。」小蘭道。

    「你覺不覺得我很像一頭豬?」秋暝道。

    「我是不會喜歡一頭豬的。」小蘭道。

    秋暝笑了。

    他笑著問小蘭:「你相不相信這世上真的會有殺不死的人?」

    「不相信。」小蘭道。

    「但我明明看見他被人一劍從後背心刺穿,這又怎麼解釋?」秋暝道。

    「那你相不相信這世上有兩個人長的特別像,而且還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小蘭道。

    「你見過?」秋暝道。

    「見過。」小蘭道:「就在剛才。」

    「我怎麼沒看見。」秋暝道。

    「你當然看不見。」小蘭道。

    「哦?」秋暝道。

    「因為那個男人就是你。」小蘭道。

    「是我?」秋暝道。

    「對,就是你。」小蘭停了下來。

    秋暝也停下:「從何說起?」

    「難道你沒有注意過你和剛才那個結巴,那個要殺我的女人長的特別像?」小蘭道。

    「沒注意。」秋暝道。

    「是不是因為你除了一直住在你心裡的女人之外就不願再看其她女人一眼?」小蘭道。

    「是。」秋暝承認。

    「你要找的那個叫琉璃的人是不是一個女人,是不是一個和你一起從小長大的女人?」小蘭道。

    「是。」秋暝道。

    「你不著急的去找她是因為你現在知道她並不會有什麼危險?」小蘭道。

    「是。」秋暝道:「你還想知道什麼?」

    「我不想知道。」小蘭道:「我恨你!」

    「你可以恨我。」秋暝道。

    「你……你到底是不是一個男人?」小蘭道。

    「是。」秋暝道。

    「你不是。」小蘭道。

    「那你說我是什麼?一頭豬?」秋暝道。

    「你連豬都不如,你是一個窩囊廢。」小蘭道。

    「我連豬都不如,你又不喜歡豬,那你現在是不是不喜歡我了?」秋暝道。

    「是!」小蘭道。

    「你現在是不是想走?」秋暝道。

    「不走。」小蘭道。

    「為什麼?」秋暝道。

    「因為我還有問題要問你,有話要對你說。」小蘭道。

    「你問;你說。」秋暝道。

    「你真的不知道狗蛋是誰?」小蘭道。

    「不知道。」秋暝道。

    「那你記著,他是一個會殺人的人,不是狗蛋。」小蘭道。

    「我牢記。」秋暝道。

    「我要是看到你還染指其她女人,我看到一個殺一個。」小蘭道。

    他沒有問為什麼,小蘭已經在解釋:「因為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男人。」

    「問完了?」秋暝道。

    「問完了。」小蘭道。

    「說完了?」秋暝道。

    「沒有。」小蘭道。

    「你說。」秋暝道。

    「你最好不要去找趙無憂。」小蘭又解釋:「因為去找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知道了。」秋暝道。

    「你也最好不要回去。」小蘭又解釋:「因為馮宇昊不想看到你。」

    秋暝不說話了。

    在她面前他根本無話可說。

    如果你一定要問她——他今天穿的**是什麼顏色?

    她一定也能答出來。

    秋暝沒有問,

    他無奈的歎了口氣,又說了句很無奈的話:「那我豈不是沒地方去。」

    「是啊,真可憐。」

    她就像是在面對一位可憐的孩子,用一隻母性的手將這可憐的孩子擁入懷抱。

    「你真的要走?」秋暝道。

    「你會讓我留下嗎?我留下對你有用嗎?我們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我有騙過你嗎?」小蘭道。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秋暝道。

    「你除了『不知道』還會說什麼?」小蘭道。

    「不知道。」秋暝道。

    「你真沒用。」小蘭道。

    「那你為什麼還要抱著我這個沒用的人,為什麼還不走?」秋暝道。

    她立馬將他推開,笑了笑道:「我走了,記住我說過的話。」

    她還沒有走。

    他看著她,笑道:「我會記住的,你可以放心走了。」

    她還是沒有走,不僅沒有走又突然撲了回來,撲入他懷裡,雙臂緊緊地將他纏住。

    這是要告別,卻不屬於告別的擁抱。

    他沒有抱她,一點抱的意思都沒有。

    她最終還是走了,他看著她走,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但她在最後走的時候還留給了他三個字——「我恨你!」

    從相識到離別,他沒有給過她什麼,給的或許只有她臨行前說的三個字。

    他一個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他真的不知道還能去哪裡。

    日昇日落。

    他竟然在原地癡癡地站了整整一天。

    能癡癡地站在一個地方一動不動的人,而且還站在大街上,他現在會是個什麼樣子?

    他穿的衣服是白色的,現在已經是黑灰色;他身上本來還有因和女人長期接觸的胭脂水粉味,現在已經有了酸臭味。

    白日裡他就像是一個瘋子——任何人都不會對一個瘋子存有好感,不僅是一個瘋子,還是一個影響商客生意的瘋子。

    所以他現在就成了這個樣子。

    日落西處,天已黑,街上也不再景氣,不再有人。

    趁著現在天黑,趁著現在沒有人,他只好走。

    他已經是個有責任的人了,因為有人還在等他。

    他沒想到再次見到蕭玉柔的時候,她還能認出他,還能盡到一個做妻子的責任替他打一桶熱水,又伺候他沐浴更衣。

    他已經一天一夜都沒吃飯了,又不好意思說餓,肚子早都餓得「咕咕」叫。

    她沒有問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不打算問。

    看到他這個樣子,她已不指望他能幫她報仇,她只有默默的認命,默默的替他叫一些廉價的飯菜。

    他吃的真香!

    吃完那些廉價的飯菜,他打算睡上一覺。

    他沒有。

    他甚至連腳都沒來得及離地就聽見蕭玉柔說:「白天裡有位公子前來找過你,我說你有事出去了,還沒有回來。」

    他沒有反應。

    於是她又說:「那位公子看起來很生氣。」

    他還是沒有反應。

    她又說:「那位公子說你欺負了秋尋姑娘……」

    她沒有說下去。

    因為他這次竟有了反應。

    他笑了。

    他笑著問她:「你相不相信他說的話?」

    「我……」

    「你相不相信我?」

    「信不信又如何?反正我已經是……」

    「是不是你應經是我的人了,相不相信只是沒有辦法的事?」

    「是!」她承認。

    他又笑了,苦笑。

    「你能不能振作一點?」蕭玉柔道。

    「你要我怎麼振作?你知不知道現在有很多人要殺我?」他開始大吼。

    「你衝我吼有什麼用?我能有什麼辦法?」她嘶聲道。

    他不出聲,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又過了很久她才開始柔聲道:「你還年輕,還有很長路要走的。」

    她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

    他們都還年輕,現在都需要人來安慰。

    沒有人安慰他們。

    人總有無助的時候,總有想哭的時候。

    他們沒有哭。

    哭也沒有人看,沒有人同情。

    哭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依稀的燭光搖晃在斗室。

    黑夜總是安靜的。

    就好像這世上總有人進門前不習慣敲門一樣,總喜歡破門而入。

    這種人往往是來興師問罪的。

    門已經被踢開,人就站在屋子裡。

    這個人一進屋就說:「你是不是一個男人?」

    屋裡有男人,所以這個男人就回答:「是!」

    「男人是不是不該對女人發脾氣,尤其是對自己的女人發脾氣?」

    「是!」

    「那你剛才還對自己的女人發脾氣,卻為何還要承認自己是男人?」

    「我是個沒用的男人,沒用的男人也是男人。」

    「那你的意思是承認自己沒用嘍?」

    「我承認。」

    「既然沒用,為什麼還要活著?你不覺得佔地方,還妨礙別人?」

    「你的意思是我只有自己去死?」

    「是這個意思。」

    「但是有人不想我死。」

    「你說說看。」

    秋暝沒有說。

    蕭玉柔已經替他說了出來。

    她說:「做妻子的怎麼能盼著丈夫死呢?不應該。」

    然後秋暝又接著道:「這是個很簡單的道理,就好像是主子出行身邊總會帶兩個手下一樣。是不是馮公子?」

    來人赫然是馮宇昊。

    馮敵,馮仇二人竟也不在他身邊。

    所以馮宇昊不知道怎麼回答。

    即使有再多的理由他相信在此刻也說不通。

    因為他不打算撒謊,尤其不會當著女人的面撒謊。

    他雖然有錢,但在此刻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這個問題他雖然回答不上,但還是有人能回答出來的。

    是個女人。

    人在門外,聲音卻已傳到了屋子裡,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

    他站在門口,所以首先聽到的人就是他。

    他的臉色竟然變了。

    門外的女人說:「因為他門都受了傷,是被人用銀針刺中右手內外關兩處穴道,不會殘廢,三天之內就會行動自如,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天,還有兩天。」

    她回答的真詳細!

    她不會考慮到這幾句詳細的回答是多傷一個男人的心。

    馮宇昊的心傷透了。

    他此刻竟然還能站在門口,臉上竟然還有笑。

    但秋暝卻笑不出來了,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

    因為門外的女人已經走到屋內。

    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理由還能讓她在此出現,也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讓她做那樣一番詳細的解釋。

    所有人都能看到從門外走進來的女人是秋尋。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這個冷清的女人現在居然在笑,溫柔的笑。

    她笑的溫柔,走的婀娜,已走到了秋暝身側。

    馮宇昊還在門口站著。

    所以他很清楚的就能看到眼前所發生的一幕。

    他此刻只知道笑,除了笑他不會有任何表情。

    他為什麼要笑?

    沒有人知道。

    他笑著道:「你叫秋暝?」

    「我叫秋暝。」秋暝回答。

    「我叫馮宇昊。」馮宇昊道。

    「我聽說過。」秋暝道。

    「很高興認識你。」馮宇昊道。

    「我們認識的時間不能算長,但絕不會太久。」秋暝道。

    「沒錯。但我今天要重新認識一下你。」馮宇昊道。

    「現在你是不是已經重新認識了?」秋暝道。

    「是重新認識了。」馮宇昊道。

    「既然認識了,接下來是不是該走了?」秋暝道。

    「是。」馮宇昊道。

    「請……」秋暝道。

    「不對。」馮宇昊道。

    「有什麼不對?」秋暝道。

    「和你一起的那位琉璃姑娘是不是不知去了哪裡?」馮宇昊道。

    「是。」秋暝道。

    「我記得她一直都隨身帶著一個不是很大的包袱。」馮宇昊道。

    「你沒說錯。」秋暝道。

    「那你知不知道她包袱裡裝的是什麼?」馮宇昊道。

    「裝的肯定是我和她的衣服。」秋暝道。

    「其實除了衣服之外還有一樣東西,一樣很重要的東西。」馮宇昊道。

    什麼東西?

    秋暝不知道。

    他的臉色已經變了。

    馮宇昊是不是見到過這包袱?

    琉璃的失蹤會不會和他有關?

    秋暝沒有問是什麼東西。

    他看著馮宇昊,馮宇昊也看著他。

    馮宇昊突然歎了口氣,覺得很失望:「想不到你一個大男人還沒有一個女人懂事,出遠門除了帶上幾件衣服外,肯定多少都得要帶上些銀兩才是,你不知道?」

    「知道了。」秋暝道。

    「是不是現在才知道?」馮宇昊道。

    「不是。」秋暝道。

    「不是?」馮宇昊道。

    「我只是看錯人了。」秋暝道。

    「不,你沒有看錯。你只是太年輕,不懂事而已,沒關係,不懂事可以慢慢學,我相信你經此一事肯定學得會。」馮宇昊道。

    「謝謝!」秋暝道。

    「不客氣,請……」馮宇昊道。

    「我……我……有……銀兩。」秋尋突然道。

    馮宇昊又笑了,笑的很溫柔,說的話也很溫柔:「你真的有?」

    「有。」她真的已自懷裡取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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