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冷夜殺人夜,殺人斷人腸 文 / 永月
她真的有。
但有也沒用。
因為馮宇昊接下來說的話已經證實了——有也沒用。
馮宇昊說:「這家客棧已經被我包了,不僅這家,城裡的所有客棧、酒樓、飯館全都被我包了,包了三天,花了十萬兩銀子,他們都願意跟我合作。」
他出手真闊綽。
生意人是不會拒絕他的闊綽,生意人只相信利益,看得到的利益。
出手闊綽的人辦事也一定特別牢。
這事辦的的確特別牢,他覺得很滿意。
秋暝好像也很欣賞他的辦事能力,他說:「換做是我,我也一定會跟你合作的。」
「我們現在就可以合作。」馮宇昊道。
「但我天生就好像不是一塊做生意的料。」秋暝道。
「這個也可以學。」馮宇昊道。
「你想教我?」秋暝道。
「隨時都可以。」馮宇昊道。
「現在也可以?」秋暝道。
「現在卻不能。」馮宇昊道。
「為什麼?」秋暝道。
「因為要合作就要坦誠相待,這樣才能有效合作。」馮宇昊道。
「我贊同。」秋暝道。
「但你現在還在懷疑是我將琉璃姑娘帶走的,因為她是和我的兩個手下在同一時間不見的,換做是我,我也會懷疑。」馮宇昊道。
秋暝不說話,他的確懷疑過。
馮宇昊接著又道:「因為我的兩個手下那天去了趙無憂府裡,所以和琉璃姑娘的失蹤沒有一點關係。」
秋暝不知道馮敵、馮仇去趙無憂府裡做什麼,他也沒有問。
馮宇昊又在解釋:「他們總喜歡背著我做很多事,就連李老三的死也是他們背著我做的。」
「我知道。」秋暝道。
「那你知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背著我做這些事?」馮宇昊道。
秋暝不知道。
馮宇昊又解釋:「因為他們和我父親之間有個秘密的計劃,這個計劃我本來也不知道,但現在我知道了。」
他說:「我此行太原是奉了我父親的命令,去趙無憂府裡提親,結果失敗了。所以他們就去殺人,所以……」
「所以他們就被人用銀針刺傷。」秋暝道。
「是這樣子。」馮宇昊道。
「這就是你要和我坦誠的事?」秋暝道。
「不全是。」馮宇昊道。
「你說。」秋暝道。
「我將他們兩個殺了。」馮宇昊道。
「殺了?」秋暝道。
「不聽話的人留著有什麼用?」馮宇昊道。
秋暝的臉色又變了,他問:「是不是只要和你合作的人,不聽你的話,你是不是也要將他殺了?」
馮宇昊沒有回答,他笑了笑。
秋尋卻在這個時候說話了,她說:「你好狠的心,連自己的手下也忍心下手。」
這句話她不但沒有結巴,反而說的很流利。
顯然是她醞釀了很久才說出這般流利的話。
馮宇昊用溫柔的眼神看了看她,然後又看向秋暝,道:「現在我們已經坦誠相待了,合不合作也只是一句話的事。」
任何合作都是有條件的。
這道理秋暝不會不知道。
他也沒有問他這條件是什麼,他在看著一直都沒有說話的蕭玉柔。
蕭玉柔此時也正看著他。
她是一個懂事的女人。
女人在嫁了人之後總會變得懂事很多,不僅懂事,還能看出這個家裡缺了什麼、多了什麼,因為她已經開始持家了。
要想持家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她必須還要瞭解這個家目前的現狀。
現狀已經很明顯了——她必須要跟著這個男人走。
這裡已經有人不歡迎他們了。
她跟他來的時候什麼也沒有帶,所以走的時候也沒有東西需要帶走。
這裡沒有什麼東西值得她留戀的了。
多麼乾淨,多麼自在。
他們的手牽在一起,人已經起身。
秋尋也站了起來。
秋暝已經看見她站了起來。
蕭玉柔呢?
她會不會看見?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在她身側站了起來,她會不會感覺得到?
她低著頭。
她不敢看。
秋暝的手在蕭玉柔的腰上。
她的腰很細,她的身子也很輕。
輕輕地就倒在他懷裡。
他問秋尋:「你是不是也想走?」
秋尋咬著嘴唇。
他又問:「你是不是也想和上次一樣跟著我?」
她說:「我……」
結巴和心酸使她說不出話。
她說不出話的時候他還在說:「你知不知道馮公子很喜歡你?為了你他故意將提親的事搞砸,還為了你殺了他最『忠實』的兩個手下,你竟然還說他狠心?」
他又問馮宇昊:「我說的對不對馮公子?」
有些人的抑制力是特別強的,這種人無論在什麼時候都不會輕易的將自己的情緒寫在臉上。
這種人的心思豈非就是種琢磨不透的心思?
讓你不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等到你想到的時候或許就是你最後一次揣度別人的心思了。
馮宇昊就是這種人。
他現在笑了,笑的溫文爾雅。
他不承認,也不否認。
秋暝就看著他笑。
承認也好,否認也罷,對於秋暝而言已不再重要。
他腳下有路。
既然有路,他就只好去走。
只要還有路走,就不能放棄,沒有路也要踩出一條路。
夜路。
人在路上,兩個人。
……
屋裡的燈還在燃燒,燃燒著生命。
燈的生命就是它不再燃燒的那一刻。
人呢?
屋裡的人?
屋裡的人在聆聽著每一次的心跳,每一個呼吸的吐納。
生命還在繼續,卻不在跳躍,不在歡喜,不在笑。
沒有笑,生命是何其悲哀。
——空。
——虛無。
——冷清清。
都屬於秋尋。
馮宇昊走了進來。
秋尋回過頭。
她說:「你……真的……喜歡我?」
馮宇昊不說話,他默認。
稍微有點經驗的男人都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告白——沒有歡笑豈不是很不浪漫,很不真誠?
她又問:「你……喜歡……我什麼?」
怎麼回答?
如果這個女人也同樣喜歡你,你就可以用花言巧語去騙她,讓她開心——在她開心的時候,你即使惹她生氣,她也會向你撒嬌,看起來多麼甜蜜,多麼溫馨,多麼浪漫、恩愛。
如果這個女人不喜歡你呢?
你還能說什麼?
說喜歡她的一切?
不管你怎麼說,她都會一口否定。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最好什麼都別說。
馮宇昊一句話都沒說。
如果一個女人喜歡上一個男人,而這個男人卻不喜歡她,這個時候又還可以遇到喜歡自己的男人。
如果你是這個女人你會怎麼做?
會不會拒絕這個男人?
一個真心愛你的男人你忍心拒絕?
女人是不是一直都在找這樣的男人?
秋尋沒有再問下去,她知道他是不會說的,她也知道他為什麼不說。
有時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她已走到了門口,左手還提著劍。
劍古樸而陳舊。
馮宇昊卻突然開了口:「你要走?」
「對!」她停下,回答是那麼堅定。
「你要去找他?」
「對!」
回答是那麼的無情。
無論多麼柔情似水的女人在拒絕一個男人的時候,即使多麼的不忍,她還是能做到無情的拒絕。
無情的拒絕就像是一把無情而又看不到的利劍,刺穿了一顆多情炙熱的心。
「你會後悔你今天所做出的決定,我已經給過他機會了,你記住——這機會是葬送在你手裡的。」
「我不後悔。」
既然真心的去愛一個人,還有什麼後悔的?
人已走,屋已空。
燈已將生命燃燒到盡頭。
燈已死、已滅。
……
夜路,渺茫。
渺茫的沒有方向。
沒有方向的人還要堅強的活著,還要生存。
所以就必須要辨清方向。
方向在哪裡?
秋暝不知道。
深夜,夜冷。
蕭玉柔在瑟瑟發抖。
秋暝也只好停下,將她攬入懷裡。
「你現在打算去哪裡?」蕭玉柔問他。
「不知道。」他不想騙她。
「不管你去哪裡,我都會和你在一起。」蕭玉柔道。
「不管我去哪裡,我都會帶上你。」秋暝道:「我不會讓你跟著我受苦。」
他拿什麼不讓她受苦?
沒有錢,沒有家,卻又無盡的仇恨。
這豈非就是在受苦?
即使什麼都沒有,懷抱總是溫暖的。
夜冷,冷不透有**的心。
他們相擁在冷夜。
「你是不是又見到小蘭了?」蕭玉柔道。
他默認。
她解釋:「你身上有她的味道,小蘭身上有股淡淡的蘭花香。」
女人的嗅覺總會特別敏感。
不吃醋的女人更是少之又少——如果一天有個女人不再為你吃醋,那麼感情也就淡了,沒了。
現在這份感情正是濃的時候。
「你肯定和她有過親密的接觸,不然你身上就不會有她的味道。」蕭玉柔道。
秋暝不說話。
他為什麼不說話?
難道他一點都不懂的女人的心思?
他懂。
正因為他懂,所以他才不說。
小蘭在哪裡?
為什麼不讓他去找趙無憂?
為什麼去找趙無憂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馮敵、馮仇是不是去找過趙無憂所以才會被人用銀針刺傷手腕,內外關兩處穴道?
小蘭用的武器就是銀針。
趙無憂為什麼要盯著琉璃脖頸掛著的玉珮看?
小蘭是不是跟趙無憂在一起?
她和趙無憂是什麼關係?
這一切都只有找到趙無憂才會有答案。
張三、李四、王麻子這三個人並不陌生。
因為不管在什麼時候人們都會提起這三個人,就連學堂裡的教書先生都會對自己的門生提起過這三個人。
能夠進得了學堂的人,家裡底蘊肯定也特別豐厚。
豐厚的底蘊並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是用辛勞的雙手賺來的,能夠賺來這些也並不容易,如果沒有足夠的閱歷,廣闊的社交誰能輕易賺到?
一個有著足夠閱歷、廣闊社交的人豈能不知道張三、李四、王麻子這三個人?
所以這三個人是非常有名的。
能夠見到這三個人的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他們並不是輕易見人的人。
當他們主動去見一個人的時候也就是這個人倒霉的時候,比死還倒霉。
死還不說,還要讓人身敗名裂,受人唾棄。
他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有人會給他們好處,好處不一定都是錢。
因為就連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什麼,有時需要女人,那麼他們得到的好處就是女人,有時需要錢,那麼他們得到的好處就是錢,也有時他們只僅僅吃一頓飯。
有時他們也不要錢,也不要女人。
他們要命,要僱主的命。
要命,就得給命。
就在半月錢他們剛做完一筆生意。
他們沒有要錢,也沒有要女人。
他們只要了這個僱主的命。
沒有人知道他們為什麼會要了這個僱主的命。
現在他們又接了筆生意,他們也都沒有想好這次要什麼。
他們打算去見一個人。
他們都相信——不管見到的這個人是誰,這個人很快就會倒霉了,比死還倒霉。
他們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都長的特別丑,都喜歡用刀殺人,所以他們就走到了一起。
冷夜,夜黑。
適合殺人。
他們要殺人。
要殺的人離他們不遠,就在前方。
他們停下,看著前方,看著前方抱在一起的兩個人,但他們只殺其中一個。
這是一對有**,還在說著情話:
「有沒有緩和些?」
「嗯!」
「對不起……」
「你還這麼見外,我們都已經是……」
「對不起……我沒有盡到一個做丈夫的責任……」
「那我豈不是也沒有盡到一個做妻子的責任?」
這女人還會撒嬌,會撒嬌的女人總是既柔弱又可愛。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會盡快找到高揚風的。」
「那你就應該先去找小蘭。」
「你還在生氣?」
「才沒有……你還沒有好好抱過我呢……」
「我現在不是正抱著你嗎?」
「你……」她氣得直跺腳。
「年輕人,還沒看出來?你家娘子是想讓你親她!」
「唉!這點眼力都沒有,真不知道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是怎麼被你搞到手的!」
「不對!不對!都不對!其實這年輕人長的也是一表人才,比我們三個都好看多了,最少不像我,滿臉金光麻子!」
三人大笑。
「你們是什麼人?」
「在下張三。」
「在下李四。」
「王麻子就是區區在下。」
秋暝笑了,他想不到這世上還有這麼奇怪的名字。
但蕭玉柔卻怎麼也笑不出來,連苦笑都不能。
她已在他懷裡發抖,不是因為冷,而是害怕。
一個人如果害怕到極點的話,就會發抖。
她失聲道:「你們就是敗家三丑?」
再小的團隊都會有一個領頭人。
張三就是「敗家三丑」中的領頭人。
所以這句話也只有張三才能回答。
張三笑道:「敗家不是敗自己的家,我們只敗別人的家。」
李四也笑著道:「敗家就要敗的徹底,敗的徹底就是再也無財可發。」
王麻子卻冷冷道:「死人是不會發財的,因為也不會有燒紙錢的人。」
秋暝顯然沒有聽說過「敗家三丑」這幾人,但他卻已能看出這幾人絕不會有好意。
他沒有理他們。
蕭玉柔還在他懷裡發抖。
他看著蕭玉柔。
他突然問她:「你剛才是不是想讓我親你?」
蕭玉柔不出聲。
在這種情況下有幾個女人能回答出這樣的問話?
他又問,笑著問:「你不說話就是承認了?」
蕭玉柔又不出聲。
她根本就不能出聲。
因為他已經親了她,親她的嘴,吻她的唇。
她不讓他親她,因為她現在根本就沒有這種心思。
她避開了他貪婪的嘴。
於是她就問他:「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親我?」
他說:「因為我能感覺到你現在很害怕。」
她的確害怕。
她又問:「你是不是沒聽說過敗家三丑?」
「沒有。」他承認。
「我聽說過。」蕭玉柔想了想又道:「現在我也不害怕了。」
「為什麼?」
「因為有你在。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我會保護你的。」
「我知道。所以你應該先將他們三個打發走。」
「不難。」
「你還要問他們是誰派來的。」
「必須要問。」
「我等你。」
「好。」
他轉過身就問:「你們是敗家三丑?」
領頭的張三就回答:「是!」
他回答的很乾脆。
秋暝很滿意的笑了笑,又問道:「是誰派你們來的?是不是要來殺我?」
「這句話你不應該來問我。」張三道。
「那應該問誰?」秋暝道。
「你應該去問閻羅王。」張三道。
「閻羅王?」秋暝道。
「對,的確應該去問閻羅王。」張三道。
「我和閻羅王沒交情,如何去問?」秋暝道。
「你不必擔心,有人會帶你去的。」張三道。
「誰會這麼好心?」秋暝道。
「不是牛頭馬面,就是黑白無常。」張三道。
「但我和這幾人也沒有一點交情,他們真會帶我去,你確定他們會來?」秋暝道。
「很快就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