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活著的狗蛋 文 / 永月
第二十八章:活著的狗蛋。
王麻子終於閉上了眼睛。
他希望劍鞘能快一點刺穿他的咽喉,希望死亡能快一點降臨。
他的表情安靜而祥和。
死對他來說只是一件美妙的事——他恨不得能早點死。
但這些秋尋卻不知道。
秋尋早已下定決心要殺掉眼前這個醜陋的人,所以她出手特別快。
但她的出手還不是最快的。
因為就在他下定決心給王麻子致命一擊時卻發生了一件她看不到而又想不到的事。
但她還能聽到。
「——叮!」的一聲,她手裡的劍鞘就已掉到地上。
她手腕被振的發麻,她的臉色也更加蒼白。
誰的出手會這麼快?
不是張三,也不是李四,更不會是王麻子。
因為她能感覺到撞擊劍鞘的暗器是從房頂的位置發出的。
她沒有朝房頂看究竟是誰發的暗器。
她只關心王麻子會不會反擊。
她還不想死,她對未來還有憧憬。
王麻子當然要反擊。
但反擊的對象既不是她也不是秋暝。
王麻子一個凌空後翻,人還在空中時他就迫不及待的舉起大刀向張三的頭頂劈下。
他為什麼要這要做?
秋尋不知道,秋暝也不知道。
他們只是用一副震驚的表情看著王麻子揮刀,震驚的已忘記了不久前的危險,也忘記了逃跑。
他們不明白張三為什麼還在笑,不明白李四為什麼要用一雙潔白無瑕的手撫摸自己的小腹。
但王麻子卻很明白。
張三笑是因為她知道他不敢殺她,李四撫摸自己的小腹是因為她在告訴他她腹中已有了他的孩子。
一個像王麻子這樣的人能有一個孩子是多麼的不容易,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他的心在痛,舉著刀的手在抖。
他很清楚張三的作風。
他舉著刀的手雖在抖,但還不足以影響他的變招。
他變招了。
本來快要劈在張三身上的刀被他用力向後一甩,刀整個脫手飛出,他的人已經站在張三面前。
他身後有一聲悶哼。
他不用回頭去看。
他對他的刀法一向很自信。
直到張三那誘惑的笑變為溫柔時,他就更加自信了。
但他說出的話卻絲毫沒有自信之意,只是說不出的疲倦:「你滿意了?」
張三不答,又笑了笑。
王麻子也笑了笑,笑的很無奈。
不知在何時,已有一把劍架在他的右肩上。
他就好像是沒有感覺到,很無奈的說了句:「我走了……」
張三又笑了笑,意思就是你隨時都可以走。
但他右肩上那把劍卻不讓他走,劍的主人也和手中的劍一樣堅決。
「你……你……不能走……」他身後,劍的主人在結巴,結巴也不能掩飾住她的決心。
「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一半,他還沒有死。我為什麼不能走?」王麻子道。
沒有回答。
沒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劍已經回答了這句話。
劍向左傾斜。
這一劍足以割掉王麻子的項上人頭。
但前提就是王麻子站在原地不動的情況下才可以奏效。
王麻子卻偏偏動了,動作乾淨利落。
他的人雖然憨厚,但他的腰肢甚至比張三的柳腰還要軟。
他避開了這一劍,不僅避開還有還擊。
他的雙肘向後齊撞,身後的人就被他撞飛了。
他還是不回頭去看,顯然是對自己有信心。
他看著張三,似是在等張三發話他才能走。
張三沒有發話,也沒有笑,臉上也沒有一絲表情。
張三從來都沒有這樣子過,不管在什麼時候她都能笑的出來。
一個無論在什麼時候都能笑得出來的人突然間不笑了,這無疑是件要命的事。
這要命的人是誰?
王麻子看不出,至少在張三的表情中他看不出。
他不得已才看向李四。
李四的表情直像是在大白天裡見到鬼。
鬼是最怕光的,如果有人說在大白天裡看見鬼,這個人肯定就是鬼,因為他說的是鬼話。
現在是晚上。
李四是不是看見了鬼?
不是鬼,是人。
說的也是人話:「精彩!精彩!」一邊說還一邊鼓掌。
就像是看了一場戲劇,戲劇已謝幕,看戲的人還在鼓掌。
王麻子終於回過了頭。
他回過頭看的卻不是鼓掌的人。
他是在欣賞自己的傑作,欣賞他一出手就打到的對手。
對手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秋暝在掙扎,秋尋也在掙扎。
他們躺在地上的距離只有三尺,現在對他們來說足有十萬之遙。
他們嘴上的血不斷的湧出,但他們都不願發出一絲痛苦的呻吟。
這種忍受豈非就是一種痛苦?
但秋尋卻還在笑,笑的讓秋暝心碎。
王麻子看的心也快要碎了。
這世上真有如此癡情的女人?
他沒有遇到一個。
王麻子現在才開口:「你是來看戲的?」
來的人回答:「是!」
「但現在戲已經演完了,你是不是該走了?」
「沒有。」來人說:「戲還沒有演完。」
王麻子冷笑:「難道這還不是這齣戲的結局?」
「不是。」
「那怎樣才算是一個完美的結局?」
來人慢慢說道:「這齣戲的疑點未免太多,一個完美的戲劇結局是不應該有疑點的。」
王麻子又冷笑:「疑點,有什麼疑點?」
「你應該告訴他們為什麼有人要不辭而別。」
「這一點你說錯了。」
「沒有。」
「你錯了。」王麻子解釋道:「她走的時候已打過招呼,所以算不上不辭而別。」
來人並不反對,道:「我不喜歡不老實的人,你明白?」
王麻子沒有正面回答,嘴角扭曲的擠出一絲笑,道:「這樣說來,你既然要為躺在地上的兩位出頭,也應該先做個自我介紹,好讓他們記住自己的恩人是誰。」
「我不是他們的恩人,我也用不著做自我介紹。」
「對極,狗蛋的大名江湖中不知道的目前還沒有一個。」
「狗蛋的大名你也聽說過?」
「豈止聽過,現在還有幸見到了。」
「那你應該聽說過我做事的規矩。」
「聽說過。」王麻子道:「狗蛋不喜歡不老實的人。」
「那你也應該聽過這個規矩從來都沒有人不從過。」
「聽過。」
「你是不是想破壞這個規矩?」
王麻子拒絕回答,他又笑道:「那你有沒有聽說過我做事的規矩?」
狗蛋沒聽說過,他問:「你做事也有規矩?」
「有。」王麻子道。
「現在才有?」王麻子道。
「剛定的。」王麻子道。
「從現在起就沒有了。」狗蛋道。
「狂妄!」
「我一直都很狂妄。」狗蛋低下了頭,淡淡的說了句:「你是不是要做個不老實的人?」
王麻子不能回答。
只有他知道狗蛋低頭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低頭,等他抬起頭的時候就是要告別的時候,告別生死。
狗蛋現在還沒有抬起頭。
不管他抬不抬頭對於王麻子來說並不重要。
王麻子很清楚現在的處境,因為從來都沒有人能向他那樣和狗蛋說過話。
他不打算再活下去,自從見到張三後他一直都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
他還有遺憾,困惑。
李四是不是真的懷有他的孩子?
他死後李四還能不能活下去?
張三不是真的張三,李四也不是真的李四。
「敗家三丑」怎麼會有美麗的女人出現?
張三和李四已死在這兩個美麗的女人之手,死在牡丹花下。
他們做鬼是不是也做的風流?
王麻子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要是做了鬼,肯定不會風流。
一個奇醜無比的男人如何才能風流?
狗蛋終於抬起了頭,直勾勾的盯著王麻子。
王麻子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兒上,他正準備說「你動手吧。」狗蛋卻已在說:「我給你一次機會,我會放過那兩個女人。」
狗蛋手下會有活口?
王麻子不相信:「真的?」
「你只這有一次機會。」
賭。
只要肯賭,只要不放棄,機會永遠都有。
王麻子打算去賭這一次難得的機會,他妥協:「我說。」
他沒有說,來不及說,李四已開了口:「因為我是個女人,我能看得出她和他身邊的這位男子關係很密切,所以我就暗中騙她說她有了身孕……」可惜她並沒有說完就被張三厲聲打斷:「住口!」
她很快住了口,吃驚的看著張三,張三卻不看她,張三在看著狗蛋:「現在已經沒我們二人的事了,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狗蛋搖頭。
然後他又看向地上的秋暝,問道:「她有沒有說謊?」
秋暝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他還能看得出李四不像是在說謊。
狗蛋又道:「他們是來殺你的,你可知道?」
秋暝不回答,他實在想不出狗蛋為什麼要對他說這些話,他也想不出狗蛋現在為什麼還能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那一劍明明已將狗蛋的胸膛刺穿,狗蛋為什麼還沒有死?
狗蛋好像已經看出了他的困惑,他說:「如果那一劍能殺我,我已經死了五次。」
他又說:「你想不想知道『敗家三丑』為什麼要殺你,想不想知道真正的『敗家三丑』是誰?」
他不等秋暝回答就把目光投在李四身上。
他喜歡李四說實話,他相信李四也一定會說的。
李四果然說了。
她說:「真正的『敗家三丑』除了王麻子外,其餘二人已經被我們殺了。」
「張三和李四的武功向來不弱,你們是怎麼殺的?」狗蛋道。
「在床上殺的。」
「你們之間有仇恨?」
「有,仇深似海。」
狗蛋很滿意的笑了笑,問道:「你們為什麼要來殺這位小兄弟?」
「因為有人讓我們這樣做,我們沒有選擇。」
「是誰?」
李四不能說,這是她們做事的規矩。
狗蛋冷笑:「你不說我也知道是誰,除了臨安馮宇昊之外誰還會做這麼無聊的事?挾恩圖報這種事也只有馮宇昊這種無聊的人才會做。」
狗蛋轉過身,問秋暝:「清楚了沒有?」
秋暝點頭。
狗蛋又把目光停在王麻子身上,道:「剛才我好像給過你一次機會,你好像沒有把握住?」
「好像是。」王麻子道。
「現在機會沒有了。」狗蛋道。
「不要緊,還可以爭取。」王麻子道。
「怎麼爭取?」狗蛋道。
「刀。」王麻子道。
狗蛋笑著道:「你的刀剛才好像已經被你用來砸人了。」
王麻子也笑著道:「我們是三個人,這比十把刀都管用。」
「你想試試?」狗蛋道。
「為什麼不能試?」王麻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