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章 你若成風去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1-10-27
「別動,讓我好好看看你!」
如此安靜的靠在那個懷中,無瑕雙眼望著遠方,纖瘦的身子陷在那個懷抱之中,感受著那人身子傳來的炙熱。
那依偎讓人沉迷。
嘴角漸漸漾起笑意,無瑕望著遠方,輕聲道:「還沒瞧夠麼。」
「瞧不夠,想將你變成小小人兒,能夠每天握在手心,想你了,將手心打開,你就在那裡朝著我笑。」
「白炎,無瑕要離開了。」
「我知道。」
「歸期,不知在何時。」
「我知道。」
「或許,當我再次踏入大晉的土地,咱們會是敵對陣營中的將帥。」
「我知道!」
那呢喃響在耳畔,小侯爺只手摟著懷中那人兒,臉頰緊靠著那散著清香的髮絲,一遍遍的回答著:「我知道!」
「白炎,我們為何有這麼多的無可奈何。」
「我們不能選擇自己的身份,可是,我們卻能忠於自己的情感,無瑕,無論將來怎樣,你永遠都是白炎心中的那個情有獨鍾!」
「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無瑕此生有白炎,夠了!」
那兩人依偎在花葉兩不見的彼岸花海,靜待天明!
當晨曦的第一抹陽光透過薄霧照射在血紅色的海洋之中,無瑕睜開了雙眼。
「天亮了!」
「讓我再抱抱你,然後,我送你……回太子行館!」
「相府沒有追趕,白炎,他們在試探,你不要再捲進來了,否則,你會受到牽連的。」
「我不怕,既然你要離開,我便要你安全的離開,我要看著你好好的走出這大晉。」
「癡兒哪,你為何這麼傻。」
「白炎今生,只為無瑕一人而癡而傻,十年前,你不顧危險救白炎的時候,在涇陽,你不分日夜追趕白炎的時候,從涇陽回來,你忍痛斷情,從馬背上跌下來的時候,你又何嘗不癡不傻,無瑕,我們就是兩個傻瓜,兩個,天底下,最傻,最傻的傻瓜……」
那呢喃打痛了兩顆掙扎沉淪的心,疼痛蔓延,蔓延,蔓延……
雙手用力回抱著那個人,無瑕將臉頰貼在那個胸口,聽那勃然有力的心跳聲。
怦怦……
「白炎,你的胸口好溫暖。」
「胸口,是最貼近心臟的地方,白炎的心中,住著一個人,那個人的名字,叫無瑕!」
淚水一瞬而下,無瑕雙眸一閉,手緊緊揪住了那後背。
「無瑕,答應我,無論將來的路有多難走,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答應我,答應我!」
「我答應你!」
那話,說來容易,然而白炎,當你的鮮血濺染在無瑕眼前,當你的身子在無瑕面前倒下,那一霎,無瑕的整個世界都黑了,都黑了……
沒有你的世界,無瑕怎能活得下去……
「太子,公子回來了!」
鄭澈軒驟然起身,腳下竟一個趔趄,差點跌倒。
無瑕回來了!
身子如風般旋到門外,馬背上那兩人如此自然的依偎著,那情景,深深刺痛了鄭澈軒的雙眼,眸中一寒,鄭澈軒雙手驟然緊握。
無瑕望著奔到門口的那人,心頭一緊,手,不自覺的抓住了小侯爺的手。
「無瑕,你去休息!」小侯爺帶著無瑕飛身下馬:「我有話跟太子說。」
無瑕一驚,回眸去望,小侯爺伸手拂去他頰邊青絲,笑道:「去吧,好好休息。」那溺愛的眼神,令無瑕唇邊漾起暖意:「好!」
從鄭澈軒身邊經過,無瑕微微一頓,終擦肩而去。
「喝——」
「喝——」
那兩人兩馬離了行館,穿過街道,一直奔馳到了粼粼碧波邊。
「說吧,何事!」鄭澈軒一躍下馬,抬眼去望那碧綠河水。
「我,已經知道無瑕的身份了。」
那話一出,鄭澈軒眸間一動,返身去望小侯爺,含著深意,緩緩道:「你既已知道他的身份,以你現在的立場,卻依然與他這般糾纏,卻不覺得可笑麼。」
「他呆在太子你的身邊,必定是與太子有何約定,相府已經對他起疑,他現在的處境十分危險,所以太子你的處境也不太妙。」
「那又如何。」鄭澈軒眉頭一挑,伸手撣了撣袖角:「我答應他要與他劫了於瑞安出來,我答應了他的事,就算是赴湯蹈火,也一定要做到。」
小侯爺心頭猛的一跳,雙眼緊緊盯向鄭澈軒。鄭澈軒卻避開他的目光,只望著那蒼茫一片,陷入了回憶。
「5年前,在我最失意,最潦倒的時候,無瑕出現在了我的面前,那時的他,如此小,站在冰天雪地之中,便如同畫裡走出的人兒一般,他走到我面前,對我說,鄭澈軒,站起來,我會幫你在這場爭鬥中獲得一席之地,其他的,要靠你自己,你能做到嗎。我對他點下了頭,然後,他便對著我微微一笑,他的那笑容,自此便深深刻在我的心裡。」
小侯爺心頭一歎,無瑕的微笑,難能可貴,而顛倒眾生!
「他暗中扶持我5載,助我在暗潮洶湧的太子之爭中穩穩屹立,他將在大晉生意的大半收入都用以資助我發展勢力,所以,可以這麼說,沒有他無瑕公子,便沒有今天的鄭澈軒。」
「我想,無瑕的條件,必定就是太子登基之時,助他揮軍伐晉吧。」
「沒錯!」鄭澈軒走過來,將頭湊到小侯爺面前,一字一句道:「你與他,根本就是水火不容,所以,請你以後,少接近他。」
「太子剛來這大晉沒多久,為何會對我與無瑕之事瞭然於心?」小侯爺心生懷疑,雙眼緊盯著鄭澈軒。
鄭澈軒垂眸輕笑道:「小築內有一個密室,就在無瑕的房間之中,在那次無瑕失蹤之前,本太子就已經到了大晉了。」
小侯爺雙眸一動,突然間明白了一件事。
「無瑕那次心病發作,失蹤不見,便是因為受你欺辱,憤然而去嗎?」
「是,是我做的,我不允許任何人將他從我手中奪去,不允許。」
「你令他幾乎喪命——」口中一聲大喝,小侯爺揮拳打去,鄭澈軒伸手狠狠擋住那拳,身子抵在小侯爺胸口,無情的話語響在了那個耳畔:「孟白炎,我能助他復國,我能助他報仇,你能給他什麼,啊?啊?!」
小侯爺的身子顫抖著,那拳硬生生止住了。
「你怎能如此對他——」
「孟白炎我告訴你,我對無瑕之心,不比你孟白炎少一分,那鄭國的江山,我鄭澈軒為他而奪,待我登上皇位之日,便是我助他揮軍伐晉之時,到那時,你又以何種身份來面對他?啊?你告訴我,告訴我——」
小侯爺臉色一瞬煞白,那話如尖刀刺入心臟,令他難以自已。
是!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自己又該怎樣去面對無瑕!不敢想!
狠狠一咬牙,小侯爺抬頭道:「我會幫助你們離開大晉,既然無瑕為你做了那麼多,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顧他。驕傲如他,縱然肩頭滲血,也不曾彎下挺直的脊背,他有一顆剔透玲瓏心,不能受到傷害,我希望你能尊重他,不要再強迫他做任何他不願去做的事。」
「不用你來告訴我該怎樣去對他,我為他,可以不惜一切。」
小侯爺心頭一搐,本以為,鄭太子只是與無瑕交換條件,助他復國,卻沒想到……
想起當日在客棧,無瑕眸中落淚的情形,小侯爺心頭如若針扎。無瑕,你在與虎謀皮啊!此人對你的覬覦之心,你怎會不知?你卻不能逃離,因為,那麼多為你犧牲的臣子,不允許你後退一步!白炎不想放手,可是,卻無法不放手,你拋不開一切,我也拋不開一切,現在能幫助你的,只有鄭太子一人了!
「我希望你能記住今天所說之話,若有一日,你背棄此言,傷害了無瑕,我孟白炎,天涯海角,都不會放過你!」小侯爺飛身上馬,一勒韁繩道:「動手之時,我會來助你們,喝——」
馬蹄滾滾而去,鄭澈軒站在河邊,望著那離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你不會有那個機會了,因為,我不會讓你活到那一天,我們離開大晉之日,便是你孟白炎喪命之時,無瑕說,他的心裡只能有一個人,那個人,只能是我,鄭澈軒!」
軒城殿內。
小侯爺站在皇上面前,靜默不語。
「你對朕,無話可說?」
李宗治首先打破了沉默,長歎一聲,將身子靠進了軟墊,手指按在額角,顯得很疲憊。
「臣無話可說!」小侯爺直直站立,既不說出原因,也不加以解釋。
「你便如此帶著太子身旁的人在眾目睽睽之下離去,可有想過後果?」
「臣有罪,請皇上責罰。」
「你不是如此浮躁之人,有何原因,你當真不肯說嗎?」
「請皇上責罰,臣無話可說。」
李宗治眸中一寒,大喝道:「你眼中還有沒有朕這個皇上?鄭國公主當殿提親,你張口便拒,卻拉了太子身旁的少年公子不管不顧而去,你可曾想過會對兩國邦交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白炎已有心上之人,此生只願攜手他一人,聯姻之事,臣,恕難從命!」
李宗治雙眸一閉,孟白炎啊孟白炎,你便如此護著無瑕,寧願被朕懲罰,也不願說出你與他的關係,也罷,朕救下他之事,也便不必向你說明了。
「罷了,再過幾日就是朕的壽辰,你這幾天,加強皇宮守衛,要取代武相的羽林軍,咱們還得慢慢來。」
「臣遵旨!」
「威武侯有奏章,說你娘親為賀朕的壽辰,正離了成樂,來東都了,再過幾日,你與你娘親就能見面了。」
「是嗎?上次家書都未曾提起,不覺間,臣到東都已經快半年了。」
「想家了?」
小侯爺揚眉一笑,道:「每年的這個時候,臣與南宮都已經去偷西郊那片桂園的桂花了,那桂園花開滿園,香味,飄得十里地外都能聞到。」
「無拘無束,逍遙自在,朕好羨慕你吶!」
「皇上是九五之尊,胸懷天下,臣卻自小就是一頑劣小兒,爬樹掏鳥窩,揭瓦堵煙囪,什麼淘氣的事都做過,爹爹手中的鞭子,不知道抽斷了多少根。」
「好過朕,偌大的皇宮,卻孤單得……」一聲長歎。
「皇上,殊宸他……」
「不要跟朕提起他,他就是朕眼中的那粒沙,那粒,咯得朕眼睛泣血的沙,朕不想看到他,甚至,不想聽到他的名字。」
「稚子無辜吶,皇上!」
「朕累了,你下去吧。」
「皇上——」
「下去。」
「臣,告退!」
小侯爺身影漸行漸遠,李宗治望著那背影,失了神。
殊宸!那孩子,有三歲多了吧,自己上一次見他,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心底驟然一痛,那孩子,就如同一個傷疤,只要看見他,那傷疤便會血淋淋的被揭開,然後一遍又一遍的將心撕碎。
無法面對,無法面對那一切,不能去想,那莫名的窒息,要將自己淹沒了。
身子突然站起,然後將桌面的東西一個接一個的砸碎,宣洩那心中的痛苦。
誰能救救我,讓我離開這個……該死的囚籠!
奔到後殿,撲在桌前,抬眼去望那牆上畫卷。
無瑕!
你為何如此冷然的看著這個世界,你也在不屑於這個物慾橫流,摧枯拉朽的黑暗之世嗎?你說你想要一個天下,你想要的那個天下,你心中的那個天下,是怎樣的?
無瑕!
「公子,我們去哪?」
「去看望兩個朋友!」
「公子多年未曾踏出小島了,居然也會有朋友?為何雪蕊沒有見過?」
眉頭一皺,那白衣素裹的人兒任腳下馬兒不緊不慢的踱著步子,懶懶道:「下次我再讓你去更遠的地方尋藥,三年五載回不來,你便知道為何公子有許多事是你雪蕊姑娘不知道的了。」
雙眼一瞪,雪蕊朝著奚昊做了個鬼臉:「那雪蕊就再也不回來了,讓公子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過日子。」
「孤單?」或許吧,奚昊抬頭去望那天邊晚霞,或許真是孤單了,所以才會走出那小島,去這凡塵俗世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