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紅塵自有癡情者 文 / 柒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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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2-03-30
晉歷二十年春,東都內外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因為,今日是大晉無憂公主和親出嫁的日子。
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從宮門出發,途中皆是歡送的百姓,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立著一個渾身黑衣的男子,漆黑的長髮隨意的紮起,隨著春風微微動盪,深邃的眼瞳帶著一種難言的情愫,緊緊盯著那送親隊伍中緩緩而來的馬車,眉頭深鎖,雙唇緊抿,頎長的身子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武飛雲打馬跟在馬車旁,似漫不經心的瞥了人群中那人一眼,眸中閃過一絲狡獪,唇角一勾,聲色不動。
「公主——」小蝶兒突然撲到馬車旁揚聲一叫,那渾身錦服的女子被驀地一驚,絞住衣角的雙手狠狠一顫,眼眸抬起了。
「那……他……」
身子撲到車窗前,佰茶撥開窗簾向外一看,那眉目俊朗的男子怔怔的站在熙攘的人群之中,愣愣的望著自己。
弓!
佰茶!
雙拳緊緊一握,弓的身子動了。
馬車依然在前進,弓在人群中隨著馬車慢慢走著,佰茶摀住嘴,衝著他狠狠一搖頭。
別看!弓!不要看,這太殘忍,我不要你看著我走!
眼中帶著柔情,似乎想將那身影刻入心底,召喚弓癡癡的看著那花團錦簇的馬車上露出眉目的女子,淚水漸漸蓄積。
佰茶!
我怎能讓你如此離去,你我現在不是能將彼此抹去的陌生人,你是我召喚弓的妻子,我怎能放手讓你走。
抑制的淚水終於模糊了視線,雙手緊緊抓著窗欞,佰茶望著那依然跟在身後的愛人,拚命搖著頭,晶瑩的淚珠濺落在十指間,漸漸的,潤濕了袖角。
弓,我佰茶今生只你一人,我的心,我的身,都只會是你一人的,我拋不開身為公主的責任,可是,我也不會拋卻我們之間的這份情,永遠不會!
心好痛,弓,佰茶的心好痛吶,你是否也是一樣?是否,也在受著一樣的煎熬!
馬蹄突然騰空,武飛雲揚聲叫道:「所有人,加快速度,出城門——」
佰茶驟然抬頭,急切的回眸望向那人,弓的身子被擁擠的人群堵住了,佰茶看見他那總是沉穩的臉上揚起了驚慌,那一剎,他竟那般無助與失措,佰茶緊緊揪住了胸口,哭得不能自已。馬車加快了速度,那人的身影在擁擠的人群中漸漸遠去,遠去,最終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公主……」小蝶兒扶住佰茶的胳膊將她拉回了馬車之中,佰茶的身子一軟,跌倒在了車中軟榻之上。
淚水依然在流,可是,卻沒了抽泣,只是任那淚水模糊一切。
「公主……別哭了……」小蝶兒坐在一旁抹著眼淚,她不知如何才能安慰公主,她只知道,公主的幸福已經沒有了,從那個晚上她將自己交給了那人,她的幸福就已經沒有了,因為,那人不能娶她,因為,娶她的,不是那個人!
篝火在熊熊燃燒,營帳之內,小侯爺正趴著身子讓人包紮著傷口。
南宮熱河皺著眉頭,心頭不滿,手中也加重了力道。
「嘶——」那人倒吸了一口氣,霍然起身,一頭黑髮頓時披散而下,覆在了**的背部。
冷冷一揚眉,小侯爺斜覷著南宮熱河,挑釁道:「怎麼,想打架?」
南宮熱河沒好氣的丟下手中繃帶,起身道:「要不是看你受傷可憐,我才懶得理你,你當誰都跟你一樣是蠻牛的身子,不停狂奔了一天還有精力同你胡鬧。」
「怎麼,心疼本侯了?」那人竟還不知死活的挑著眉湊過了頭來,南宮熱河一個白眼將他頂了回去:「心疼,更心疼小侯爺回到東都被夫人的那一頓板子,這倒好,來時好好的,回去又是一身傷痕,到了東都,我去小築避難,該如何跟夫人交代,便別找我了。」
小侯爺聞言撓了撓頭,兩眼一翻,望向頭頂,下唇向著額前細發吹了口氣,道:「來的時候娘親讓你照顧我的,你不交代,難道我去說。」
「你——」
小侯爺搖了搖頭,一臉同情的看著南宮熱河,歎了一聲,揚長而去,南宮熱河指著他離去的背影,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磨人的主,也就無瑕公子那般淡然的人兒才能受得了他!
「莫大哥!」走到營帳外,見莫寒還坐在火邊,小侯爺走過去坐在了他的身邊。
莫寒將手中酒罈遞了過去,小侯爺仰頭喝了一口,看他滿腹心事,問道:「莫大哥在想什麼?」
「小侯爺可想過此次回去該如何向皇上交代?」
小侯爺側頭看了莫寒一眼,道:「白炎倒是要回去問皇上一件事。」
莫寒面帶深意的望著小侯爺道:「無瑕……」
小侯爺突然笑了,仰頭又喝了一口酒,將酒罈對著莫寒一拋,道:「白炎這大鄭一行,想起了很多事情,所以,也知道當初為何你們大家執意要瞞著我了,我與無瑕身份尷尬,立場對立,可是……」回頭微微一笑,小侯爺毫不避諱的道:「我孟白炎此生,卻非他不可。」
「若有一天你們戰場相見——」
「不會的,無瑕手中的劍,永遠不會對著白炎的胸口!」
星空下那兒郎自信的雙眼閃爍著熠熠光芒,年輕的臉龐帶著微笑,令旁人也不由自主的勾起了笑意。
但願那戰爭,永遠不會到來吧!
莫寒輕歎一聲,仰面而臥,小侯爺與他並肩躺在地面,看著浩瀚的星空,伸出手,透過指縫過濾著那星光點點:「無瑕說,如果有一天,我們都死了,變成天上明星,他會因害怕寂寥而不安,而白炎,會一直在他身邊,永永遠遠陪著他!」
莫寒看了那人一眼,突然伸手一拳打在了他的肩頭,笑道:「能不能別這麼肉麻,我看是你想永遠煩著他吧。」
「噗——」
身邊幾人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小侯爺訕訕看了那幾人一眼,嘿嘿一笑,不再說話,只是凝望著那點點星光,陷入了沉思。
無瑕,你看見那顆大樹了嗎?白炎在系那些紅巾時,很開心,你呢?
你呢?!
雲城,太子府。
月夜如水!那人兒靜靜站立院中。
好久沒看見桃花了,沒想到,自己竟還能在桃花依然盛開的時節回到這裡。
「無瑕。」
「嗯。」鼻間應著,無瑕回身而望,鄭澈軒端著一碗湯藥進了院子,無瑕將手中捻住的花瓣放入口中,跟著鄭澈軒進了房間。
「你又何必親自動手,等喚了弦伊來弄就行了。」
鄭澈軒雙手微微一頓,將藥放在桌上,回身望著無瑕,道:「淮安的糧倉……是弦伊與流螢帶領的。」
雙眸一抬,無瑕臉色一變,愣了半晌,才輕聲道:「弦伊人在何處?」
看著他那有些輕顫的身子,鄭澈軒伸手撫住了他的肩頭,讓他坐了下來:「受了傷,當便要回到雲城了,你不必擔心,無生命之礙,待回來之後,細細調養,不出一個月就會沒事了。」
無瑕鬆了口氣,突然有些惱怒,站起身子走了幾步,才輕歎道:「她若出事,我如何對弓交代,他們的父母為我姬氏而亡,他兄妹倆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顛沛流離,沒過過幾天安生日子,我實在不想他們任何一人出事。」
「已經沒事了,我派去的人接應了他們,弦伊肩頭受傷,所以回程的隊伍慢了些,可這兩天也當到了。」
「無瑕身在宮中,令他們擔驚受怕,他們拚命之時,無瑕卻不能與他們一同進退,實在,很慚愧。」
「誰說的,他們凝聚在一起,而你是孤身一人被困在宮中,無瑕,你已經做得夠多的了,此次蕭君莫勢力垮掉,你當居首功。」
雙眸一垂,無瑕臉色暗淡,低低道:「無瑕不過失些錢財,相對於失去生命的人來說,無瑕無功有過。」
「只可惜,燕王帶人搜了一天一夜,那斷弦谷山崖竟沒發現蕭君莫的蹤影,無瑕,蕭君莫現在最恨的便當是你了,從現在開始,你便好好呆在我的身邊,我不會讓你有事。」
「無瑕身子已經快要復原,太子不必如此擔心。」長長的睫毛一閃,無瑕回身拿起藥碗一飲而盡,苦澀之味令他不由自主的輕鎖了雙眉,鄭澈軒伸手一抹他嘴角藥漬,無瑕一怔,繼而轉身道:「夜深了,太子回去歇著,夜裡喚個僕人來便好。」
「他們粗手粗腳,做什麼我都不放心,旁邊那屋子我已經讓人收拾了,弦伊回來也伺候不了你,我便住在旁邊那屋,有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
「太子——」
那人身子一湊,在那耳畔低低道:「竟又叫我什麼?」
無瑕垂下頭,身子一動便要走開,卻被那人從身後握住了雙肩。
鄭澈軒深吸了一口氣,道:「無瑕,你終於回到我身邊了,從此之後,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咱們要一起奪這大鄭江山,一起為你和你的族人復仇,踏平大晉萬里河山,奪回本應屬於你的一切!」
身子狠狠一顫,那人兒呆呆站立著,心被那話揪得生疼。
大晉!
白炎!
我們的情……該如何安放!!
塵土飛揚,送親的隊伍慢慢行進著,不遠處的山坡之上,一匹烈馬不停的跺踏著馬蹄,馬背上端坐著一人,風從耳畔吹過,揚起了那人紛亂的長髮,當那隊伍中的馬車出現在眼中,那人右手一緊,一柄反扣的方天畫戟隨著那動作輕輕顫動了一下。馬蹄開始向下,從慢行到疾奔,隨著那人的一聲暴喝,烈馬嘶鳴著直衝而下,揚起漫天塵土,逕直衝了那送親隊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