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宿命盡 緣難續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04-04
裊裊琴音空靈如詩,那奏琴之人,卻似乎沒將心思放在琴上。
「亂了亂了。」一抹清影翩然而來,身子落地,揚眉一笑。
「什麼亂了。」無瑕沒有抬頭,指尖依然撫在弦上,卻因那人的那句話而頓了下來。
「這裡,這裡,這裡!」纏綿笑著俯下身子,從身後點了琴弦,無瑕的手指,然後再到他的胸口。
「吶吶吶,別動手,我自己閃到一邊去。」口中笑著,纏綿身子倏然而退,到了桃樹下,抬頭看著那片片緋紅,輕輕一歎。
「可惜吶,花美,人美,景美,這心哪,卻不知道已經飄到哪兒去了。」
無瑕起身,抬頭看著纏綿,眼中含著警告,一步步向他而去。
纏綿挑了挑眉頭,衝著無瑕一眨眼:「無瑕,你可自小就這性子了,一被人說中心思就惱羞成怒,怎麼到了這麼大了,還是這般孩子氣,君子動口不動手,唉唉唉——」
身形一閃,躲過那直追而來的金絲,纏綿拍了拍胸口,吁了一口氣,笑道:「看樣子纏綿當真得走了,要是被你傷了臉,豈不是得不償失。」
金絲收回,無瑕站在屋頂,與那人遠遠對望:「你要走了!」
纏綿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看著無瑕,輕輕一點頭:「要走了。」
「回大晉去?」
「纏綿在外飄蕩了很多年了,突然便思念起相思谷了,所以,要回去了。」
「相思谷!」無瑕垂下眼眸,有些黯然。
相思谷,現在定已經是春花滿園了吧,整個山谷都是美麗的血蝴蝶,一片一片,隨著春風翩然起舞,那情景,何似人間該有。
「何時動身。」話一出口,無瑕自嘲的搖了搖頭,笑了:「竟問了這個傻問題,你若不是立刻要走了,也不會來與無瑕道別了。」
「纏綿身無長物,來去皆兩袖清風,可是,心底卻壓著一人,重得讓我邁不動腳,挪不了步。」
「你本就是個不該捲入世俗的,世間情愛於你不過是滄海一粟,胸中裝著廣闊天地,便不要讓某一個人絆住了你的腳步,纏綿,自由何其珍貴,那是無瑕求而不得之物,無瑕希望你能做到,海闊天空,鳥飛魚躍,永遠不受束縛!」
來如此,去亦如此!
雲城之外,十里長亭!
纏綿沒有回身,只是將手在空中輕輕揚了揚,無瑕看著他那漸漸消失眼底的身影,失了神。
身後侍衛在靜靜等待著,無瑕癡了許久,終回過身來,將韁繩一揚,輕喝一聲,策馬離去,侍衛們緊隨而上,在眾人剛剛離去之處,一道高大的身影倏然而現,銀色的長髮在風中輕輕蕩漾,看著無瑕離去的方向,那人一個飛躍不見了蹤影。
「小侯爺?!夫人,小侯爺回來了,小侯爺回來了——」侍衛一路大叫著回奔入府,小侯爺默默的將韁繩交給南宮熱河,與莫寒一同進了門去。
炎兒回來了?
白歌月霍然起身,抬步就向外跑,奔得著急,差點跌倒。
為何如此悄然無聲的出現在東都?可是在大鄭發生了何事?
入了院子,卻只看見莫寒一人,白歌月揚聲道:「炎兒人在何處?」
莫寒指了指院子那頭,道:「也不知道去做了什麼,似乎是去了夫人的房間。」
正說著,那半敞的門一聲輕響,白歌月回過了頭去,就此呆住。
小侯爺站在門邊,對著娘親微微一笑,他的頸間,繫著一條紅巾,在陽光之下,刺痛雙眼。
「炎兒——」白歌月倒吸了一口冷氣,有些失措,看著那英姿煥發的翩翩兒郎,看著那頸間飛揚的一抹紅,白歌月的心一瞬沉到了谷底。
莫寒也十分吃驚,這紅巾,不就是小侯爺以前常戴的嗎?那是無瑕送給他的紅巾!巾角桃花,繡著一個瑕字!
小侯爺沒有解釋,只是淡淡的笑著,然後低頭撫了撫紅巾,道:「原來,這紅巾是孩兒的,娘親,孩兒現在拿回來了,自此之後,再也不會讓它離去。」
白歌月身子一晃,果然自己擔心的一切都應驗了,那麼,他在雲城,果真已經見到那人了,他與他,當真再次重逢了!
「炎兒……」聲音有些乾澀,白歌月不知如何去說,小侯爺走上前來,突然雙膝一屈,跪在了白歌月面前。
「娘親,孩兒與無瑕之情,發自內心,止於禮法,無論他人如何看待,孩兒此生只他一人,就算不能與他在一起,此心也只繫於他一人,娘親可以不認可,可是,請不要剝奪孩兒思念無瑕的權利。」
白歌月猝防不及,她沒料到這孩子剛進門,就這般毫不掩飾的與她攤牌了,這太出乎她的意料,令她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表哥這是做什麼……」
一聲細語打破了這尷尬難堪的場面,小侯爺腦中轟然一響,與莫寒一樣,他詫異的望向了院門。
「公主,該喝藥了——」小蝶兒急匆匆端著藥碗跟過來,看見那一院子的人站的站,跪的跪,不禁奇怪的道:「這是在唱哪一出哪?」
小侯爺霍然起身,吃驚太過,向前一奔竟與莫寒撞到了一塊兒,莫寒揉了揉發疼的肩頭,回頭道:「這是——」
佰茶已經明白自己的死訊定已經傳遍了大晉,小侯爺在回來途中聽說,現在卻又見到自己安然無恙自然詫異,是以上前一步,正待開口,卻被小侯爺一揚手打斷了。
「我回房了!」那人突然返身便往自己房間而去,讓那一干人等都措手不及。
「小侯爺?」剛剛入門的南宮熱河和白澤與那人擦肩而過,回身叫他卻根本叫不住。
「他——」回身指著小侯爺,南宮熱河正待求證,卻也被佰茶驚得呆在了原地。
門「砰——」的一聲關上了,小侯爺雙手按在門框上,額頭輕抵,心頭怦怦亂跳。
佰茶沒死!
她沒死!
她沒死!
心頭一陣狂喜,繼而淚水模糊了視線,小侯爺突然有些惱怒,他伸手拭去淚水,拉開門,向著院子回轉而去。
見他氣勢洶洶而來,佰茶抬步便往白歌月身邊而去。
小侯爺也不說話,只是指著佰茶,然後來回踱步,心頭明明十分欣喜,臉上卻一副十分惱火的表情。
「姨娘,表哥生氣了。」佰茶有些怯怯的往白歌月身後躲了躲,這人自小便是這樣,平時嬉笑,一旦生氣,卻十分嚇人。
「他自然生氣,在回來的途中聽說了公主的死訊,小侯爺瘋了一般,只差淹死在水裡。」南宮熱河倒會抓住一切機會損那人,小侯爺聞言住了腳步,衝著佰茶狠狠一瞪眼,喝道:「越玩越過分了啊,這生死,也是這般能夠拿來玩笑的麼?」他一時氣憤,卻忘了去想為何皇上會昭告天下,讓明明依然活著的佰茶變成一個沒名沒分的活死人。待到覺察不對之時,小侯爺才驀然一驚:「不對,究竟出了何事?」
佰茶本還被他的模樣嚇得躲在白歌月身後,此刻聽他一問,想到弓至今連屍首都無人收斂,頓時眸中一酸,落下了淚來。
看她突然哭泣,小侯爺面帶不解望向娘親,白歌月長歎一聲,伸手將佰茶拉過摟入了懷中。
「好孩子,不哭了,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該為腹中的孩子想想。」
小侯爺心頭一梗,雙眼驟然一閉,仰著頭,不再說話。
孩子!
誰的孩子?
佰茶的孩子!
佰茶尚未出嫁,如何會有孩子?!
「弓在哪?」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的話語,小侯爺深吸一口氣,回頭看著佰茶。
雙手摀住嘴,佰茶身子一軟,跌跪在了地上。
小侯爺走過去,蹲在她的面前,低低道:「弓在哪?」
「小侯爺別逼公主……召喚公子……他……他已經……死了!」
「什麼?!」那幾人同時脫口而出,幾步上前到了佰茶身邊。
「出了什麼事——」小侯爺拚命壓制心中的湧動,伸出雙手,將佰茶輕輕攬入懷中,撫著她的發,柔聲道:「告訴我,出了什麼事!」
佰茶輕顫的身子在那輕柔的撫摸中漸漸放鬆了下來,那哭聲卻越來越大,越來越碎裂人心。
「我不知道他會來……不知道……他一人單槍匹馬面對那麼多人,我卻什麼都做不了,他就那麼倒在我面前,他的手就在我眼前,我卻夠不著,我抓不到他的手,表哥,我為何沒能制止他……他不該死,不該死……可是,他卻死了,甚至到現在,他的屍首都還懸在氿武門外,任風吹雨打,武飛雲怎能如此對他,表哥,你要為弓報仇,一定要為他報仇。」
武飛雲!
雙手驟然緊握成拳,小侯爺臉色鐵青,那怒火在胸口燃燒,令他幾乎失去理智。
「炎兒——」白歌月的輕喝讓小侯爺瞬間清醒了過來,雙拳慢慢放鬆,然後輕輕拍著佰茶的背,低聲道:「會的,你放心,表哥去將他帶回來,不會讓他被風吹,被雨打,表哥向你保證,一定將他帶回你的身邊!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