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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任誰來笑我太瘋癲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04-06

    狂風呼嘯,氿武城門外,一具高高懸掛的屍首被狂風吹得四蕩,那守城門的士兵縮了縮脖子,呵了口氣,嘟囔道:「倒不知大人要咱們守著這個做什麼,人都死了,在這也懸掛了多日了,風吹太陽曬的,都快成肉乾了,既沒收屍的,也沒露面的,白白讓咱們在這活受罪。」

    「噓——不要命了?沒聽大人說,是武相的公子吩咐的,懸屍示眾。這可是刺殺公主殿下的刺客,這倒好,他死了,還連帶公主也沒了性命,公主可是去和親的,我看啊,這不久啊,九原就要打仗了。」

    「今兒個這風吹得我心裡毛毛的,看樣子要下雨了,這三四月的天,就跟那小孩子的臉一樣,說變就變啊。」

    「走吧走吧,今個兒估計也沒什麼事,咱們也去那邊喝兩杯,去去寒氣。」那兩人抱怨著向那幾人圍坐一堆的篝火走去。

    「去去去,過去點,給爺讓點座。」

    「五爺,您坐,您坐!」一個小嘍囉滿臉諂媚的拉了衣角擦了擦凳子,讓何五坐下,然後倒了杯茶遞了過來,堆笑道:「這天,五爺您怎麼還親自跑來巡視了,叫咱哥兒幾個看著就行了。」

    何五斜覷了那人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喝完熱茶,將杯子對著那人一丟,道:「長點眼色,這可是刺殺公主的刺客,武少爺說了,或許還有餘黨會出現,所以讓咱們小心,切不可大意了。」

    「是是是,五爺放心,咱們盯著呢,不過這屍首懸掛了這麼多天了也不見有人來,小的看哪,或許他的同黨被嚇破了膽,根本不敢來了。」

    「嘿嘿嘿嘿。」

    身旁眾人皆乾笑著,討好著那何五。

    「嗯,這些鼠輩,估計早夾著尾巴逃了。」

    「嗖——」隨著何五的那句話,一支利箭劃破夜空,逕直射斷了懸掛屍首的繩子,紮在了氿武門三個大字正中間。

    那高懸的屍首隨著繩子的斷裂而跌落,一道身影極速而來,凌空接住了屍首,與之一同墜下地面,然後一個起身,躍上了緊追而來的馬背。

    「弓!我來了!」

    小侯爺將弓的屍首返過,用繩索在自己身上狠狠一扎。

    「我帶你回家!」

    「嗚——」號角的鳴響響徹了整個氿武城,何五狠狠一巴掌拍在了呆立的士兵頭上,叫道:「還愣著幹嘛?給我追啊——」

    城門大開,火把憧憧,官兵們魚貫而出,氿武城外漆黑一片,那來人黑衣黑馬,溶入夜色密不可分,一時之間,官兵愣了神,不知往何處而追。

    「何事——」一隊騎兵疾奔而來,帶頭那人見何五驚慌失措之貌,揚聲喝道:「為何吹響號角?」

    「慕……慕將軍。」何五狼狽的整了整頭盔,指著茫茫夜色道:「那屍首,被,被人劫走了——」

    還當真有人來劫屍首!

    慕楓心頭一動,當初公主在此地遇刺,刺客被武飛雲穿心而歿,他將屍首懸於此處,說定會有人來替刺客收屍,自己見多日無動靜,竟道他是危言聳聽,不料真有人不怕死,還敢來搶屍首。

    「兵分三路,從三條岔路追,發現情況以響箭召喚後援,何五,你守住城門,眼睛放亮了,若刺客回轉,切不可放他入了這氿武城中。」

    「小的遵命。」

    「喝——」

    「喝——」

    那列騎兵一瞬間一分為三,向著三個不同的方向而去,何五返身走了幾步,才發覺腳肚子發軟,身子一撲,旁人忙伸手將他抓住。

    「我讓你烏鴉嘴,揍死你小子——」何五揚手便打在了剛才跟在身旁奉承之人的頭上:「好的不靈壞的靈,你小子怎麼不去算命去,我讓你說,讓你說——」追打著那人,何五帶人入了城門去。

    緊握韁繩的手隨著身後那人無力的耷拉而越拽越緊,小侯爺策馬疾奔著,本來只一人一騎的道路旁漸漸匯聚人馬。帶人打馬緊隨其後,看著小侯爺背後緊緊捆綁之人,南宮熱河鼻間一酸,幾欲落淚。

    弓為何會落到如此下場,就因為自己所愛的那個女子,他召喚弓終也拋開一切,無怨無悔的拼了一回,當那利箭穿透身體,當他在佰茶面前倒下之時,他當是微笑著的吧,因為,將生命付與所愛,縱死,也當是無憾的!

    沁涼的夜風吹乾了小侯爺頰邊的淚水,天空一聲巨響,豆大的雨點開始落下,漸漸密集。

    「小侯爺——有人追來了——」南宮熱河大叫著甩開濕發,伸手將臉一抹,道:「白澤就在前方,小侯爺先走,我們來斷後。」

    小侯爺一勒韁繩,烏騅前蹄騰空,在原地轉了一圈,停了下來,小侯爺回頭一看,遠遠的馬蹄紛沓而來,似乎不是普通追兵,突又見身後一聲巨響,一支響箭沖天而起,小侯爺大喝道:「可能是駐紮氿武的軍隊,咱們一起走,他們在召喚後援了。」

    「將軍,西南方有響箭——」

    慕楓拉馬回轉,帶著人馬向著西南疾馳而去。

    道路因大雨而漸漸泥濘,馬蹄踏過,揚起泥水,那一逃一追兩列人馬眼見漸漸拉近距離,小侯爺咬牙狠狠一抽烏騅,烏騅吃痛的長鳴一聲,鐵蹄如風,愈發迅速。

    白澤伏身樹叢之中,看著那極速而來的人馬,見小侯爺身後竟是一大列騎兵,心頭頓時一凜。

    看樣子,是驚動了駐紮氿武的軍隊了!

    身子略微一直,手中弓弩直指追兵。

    指尖微微一勾,白澤做了一個手勢,身邊弓弩手皆將弓弩向下移動了半分,對向了馬腿。氿武的軍營半數人馬是莫將軍的舊部,定是此刻情形小侯爺來不及解釋,雖然此刻情非得已,但若無端傷了氿武士兵,將來不定會起什麼波瀾,此刻只有拖延他們的速度才是上策。

    「動手!」

    黝黑的林子中突然利箭如蝗,氿武騎兵猝防不及,被阻了步伐,卻見來人不射人身,只射馬腿,當下一躍下馬,直撲了利箭來處而去。

    入了林中,才發覺那些人在射了馬腿之後皆盡數撤離,不見了蹤影,而面前追著的人馬也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怎麼回事——」見面前戰馬倒地,慕楓惱火萬分,怒目而問。

    「咱們中了埋伏,弓弩手直射馬腿,現在人都跑了。」

    「豈有此理——」慕楓回身大喝道:「其餘人與我再追,還敢設伏兵,當真活得不耐——」

    白澤帶人從林中狂奔而過,到了置馬處,一躍上馬,直追小侯爺而去。

    小侯爺與南宮熱河帶人疾行一段,卻因今夜突然降雨,滂沱而下,致使月色難明,方向難辨,竟在那林中迷失了方向,轉了幾個圈,發覺還是無法走出去。

    「小侯爺,雨太大,如此漆黑,咱們根本找不到方向,追兵定還會再來,小侯爺下馬避一避——」

    南宮熱河在身後揚聲叫著,正當時,突然一道身影從空中掠過,手中長槍直直挑了小侯爺而去。

    驚呼仍在喉間,那人已到小侯爺身後。

    耳聽風聲,小侯爺俯身躲過,一躍下馬,從馬鞍旁抽出長槍,一個迴旋,挑開了那人長槍。

    「倒有點膽色,將你身後那人放下,本將軍與你好好戰一場!」慕楓手中長槍直指小侯爺,見他身負屍體,眉頭一揚,冷冷說道。

    小侯爺長槍反扣,伸手將弓的屍首緊了緊,道:「不必——我與我的兄弟,今日便來會會將軍——」

    見他毫不退縮,慕楓心頭倒是平生了幾分佩服,口中道:「好,我慕楓敬重你是條漢子,敢這般前來劫人,報上你的名來,將來斂骨之日,也能讓你留個名字。」

    慕楓!

    那名字令小侯爺心頭一驚,抬眼看著面前那人,小侯爺微微一遲疑,然後從腰中拿出一塊腰牌,對著慕楓一拋。

    慕楓本還在等他回話,此刻見他突然將一塊東西對自己拋來,伸手一接,因夜色不明,遂拿入手中細細一摸,頓時也是一驚。

    「這腰牌你從何處得來?」慕楓心頭怦怦直跳,上前一步追問道。

    「少將軍莫寒給我的,他說,若我有事,可去找氿武的慕楓慕將軍。」

    慕楓身形一頓,懊惱的搖了搖頭,回身叫道:「所有人都不許動手——」然後又向小侯爺一抱拳道:「莫將軍所托,慕楓莫敢不從,請問閣下是——」

    「成樂孟白炎!」

    「成樂小侯爺,孟白炎?!」

    「正是!」

    慕楓將手中長槍向地面狠狠一扎,再次抱拳,恭敬的一揖,道:「莫將軍當年當殿卸甲,歸隱山林,我們這些舊部想盡辦法都沒能讓他重出朝堂,孟小侯爺卻有辦法令他再披戰甲,小侯爺若無過人之處,莫將軍當也不會如此跟隨左右,這裡全是我氿武軍營之人,小侯爺儘管放心,咱們不會將今日之事透露半分。」

    小侯爺輕舒了一口氣,微微一笑,道:「白炎謝過慕將軍。」

    「只是,這人不是刺殺公主的刺客嗎?小侯爺卻為何要來找回此人屍首?」

    「此事,一言難盡。但是,他絕對不是刺殺公主的刺客,他是我孟白炎的好兄弟,也是……」

    也是佰茶的摯愛之人吶!

    滂沱大雨被密集的樹叢遮擋,淅瀝滴落,卻不再洶湧,早有士兵亮起了火把,小侯爺鬆開繩索,將弓的屍首放在了一顆大樹旁。

    南宮熱河手持火把到了小侯爺身邊,火焰不時被雨滴打中,發出哧哧輕響,小侯爺伸手拂開弓臉上亂髮,突然手中一頓,然後驟然緊握成拳。

    弓的臉上刀痕重重,整張臉竟已經全被毀去!

    「砰——」拳狠狠砸在樹幹,那指背頓時皮破血流。

    「小侯爺——」南宮熱河口中低呼,一見弓的容貌,心頭頓時也是一股無名怒火:「武飛雲太過分了,人都已經死了,竟還下此毒手——」

    武飛雲!

    武飛雲——

    小侯爺將額頭抵在樹幹上,深深吸了一口氣,低頭見弓身上衣衫襤褸,破落不堪,心頭一酸,伸手脫下了自己的外袍,將弓身上的衣衫一扯,然後將外袍給他穿上。

    那手臂已經僵硬,小侯爺強忍熱淚將長袍套入弓的身子,卻突然手中一頓,然後急急將那長袍一脫,回身抓過南宮熱河手中火把細細一照。

    身子一鬆,小侯爺坐在了地面,火把被他丟在一旁,他低著頭,額頭在膝蓋上撞了幾下,突然低聲笑了。

    「小侯爺,你在笑什麼——」南宮熱河伸手拉了拉那人,擔心的問道:「突然發笑,讓人心底犯寒。」

    「武飛雲啊武飛雲,枉你聰明一世,卻也是自作聰明,你既要做,就當做得更像一些。」

    身旁那些人被他一鬧,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倒是南宮熱河反應過來,撿了火把細細看著那屍首,然後在照到手臂時明顯一愣。

    當初佰茶在成樂遇刺,弓為她擋了一箭,那箭直透手臂,且因箭口喂毒,所以,弓手臂上留下的傷痕十分明顯,而這人……

    這不是弓!

    武飛雲如此大費周章懸屍示眾,又弄毀了這人的臉,便是想讓別人以為弓已經死了,而他越是如此,便越說明——

    「弓還活著!他還活著!南宮,他還活著!」

    小侯爺如釋重負,然後身子一仰,就那麼倒在了泥濘之中,任雨水打在自己的臉上,那唇角勾起,露出了一道燦爛的笑容。

    只要你還活著,我便一定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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