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蓮若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05-20
馬蹄兒聲聲,素潔的衣裳隨著白馬的疾馳而飛揚空中,眉目之間帶著一絲倦怠,那人兒的身子卻依然伏於馬背,不曾停下。
「公子!」
身後的呼喚傳來,奚昊勒馬回轉,望著雪蕊,道:「累了麼?天色將晚,我們便去前面的小鎮投宿吧。」
雪蕊疲憊的點點頭,道:「侯爺讓咱們盡快趕回,公子卻也不必如此拚命,要是累壞了身子可怎麼好。」
「爹爹說,此次捉住的細作乃是赫博多派來之人,燕山度與白山相隔萬里,赫博多的人為何會潛入晉韓之地來打探虛實,爹爹擔心白炎在東都有事,又分身不暇,是以才讓我趕回東都,白炎雖然鬼點子多,卻是個頑劣性子,南宮白澤又壓不住他,倒別讓他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再鬧出點什麼事來,讓武相抓了把柄便不妙了。」
雪蕊輕歎一聲,秀眉緊蹙,道:「公子本還說等燕山度的戰亂平息,便帶著雪蕊回了若水小島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現在看來,怕是不能了。」
奚昊沒有說話,微微歎息了一聲,然後口中輕喝,繼續打馬前進。
白炎從鄭國回來了,也不知,他與無瑕是否見面,若是見了,他二人……
奚昊陷入沉思,雪蕊在身旁幾喚不應,見他心不在焉,也便不再去擾他,兩人到了小鎮,見一處客棧燈火尚明,下了馬,正待入門,卻被幾個匆匆而出的人撞到,奚昊身子小巧,雪蕊又是女兒家,碰撞間竟都向後跌去。
「公子小心!」雪蕊在後,受力不大,穩住步子拉住了奚昊的胳膊,奚昊抬頭一看,面前三人皆是十分高大的身材,撞人之後,竟也不行禮道歉,還伸出手來欲再推開兩人。
袖口微微一扇,奚昊拉著雪蕊退在了一邊,那三人從他二人面前經過,卻只走了幾步,便摀住肚子倒在了地上。
那客棧的掌櫃見剛吃完飯出門去的三位客人突然倒地,嚇得臉色大變,以為是自己的食物出了問題,忙叫小二一同將三人弄回了客棧之中。
奚昊走到一張桌子跟前坐下,修長的眉頭微微挑起,也不回看那三人,只手撐頰邊,輕輕的叩響著桌面,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雪蕊知道他動了手腳,因那三人實在可惡,是以倒了茶放到奚昊面前,睜大眼睛等著看好戲。
那三人此刻正腹痛不已,倒也真以為剛吃下的飯菜中被人動了手腳,努力撐起身子揪住了掌櫃和店小二,嘴裡竟辟里啪啦的說出了一串聽不懂的話來。
舉至唇邊的茶杯突然一頓,奚昊雙眼驟然一抬,與雪蕊對視了一眼。
外邦人!
那三人一瞬間反應過來,住了嘴。掌櫃的和小二嚇得直哆嗦,倒也沒聽清他們說了什麼,雪蕊身子尚未站起,奚昊輕輕一搖頭,然後垂眸喝茶,聲色不動。那三人鬧了一會兒,疼痛慢慢減輕,似乎的確有什麼急不可耐的事情,也沒再做糾纏,待疼痛消失,便匆匆出了門去。奚昊走到門前,見那三人策馬馳去的方向竟是去往東都,不禁心頭一凜,返身叫了雪蕊,也不歇息,繼續踏上了路途。
正德殿外密密麻麻跪了一地,小六子跑得滿頭是汗,無瑕跟於身後,一見這架勢,眉頭一皺,回身對弦伊道:「你先回去,皇上這會子在氣頭上,只怕我也未必會馬上便出來,天氣熱,別等在這裡,小心著了暑氣。」
「公子自己也注意了,身子未好,別跟著著急上了火。」
「知道!」無瑕點點頭,小六子到了殿門外,推開門,無瑕跨入了門去。
遠遠的,幾個使臣看著那入了殿門之人,竊竊私語著聚在了一處。
「那是貴國皇上寵愛的妃子嗎?遠遠看著,倒是十分妙曼一般,外面跪了一地臣子,她卻便那般進了門去,若非十分寵愛,只怕倒也不敢如此吧。」
身旁太監見狀躬身低聲道:「俞大人,那人並非是皇上的妃子,咱們皇上自當太子開始,便只有當今皇后一人,且,那人也並非女子,是先帝的隨侍無瑕公子!」
俞翽羽眉頭微微一跳,眼角有了掩不住的神色,他故作神秘的湊過身子,壓低聲音道:「倒聽說過,宮裡有一位仙兒一般的公子,頗得皇上聖心,可,便是這位公子?」
「俞大人倒消息靈便,可不正是這位公子,公子自先帝開始,便幾次入住長亭苑,如今皇上登基,依然還是住在那裡,皇上……」那太監突然噤了聲,啪啪拍了自己兩個嘴巴子,躬身道:「奴才多嘴了。」
幾位使臣見狀哈哈大笑,眉眼間皆帶著促狹之意,倒的確聽說這新登基的大鄭皇帝自打還是太子起,便身邊未曾有過側妃,如今稱帝,卻依然後宮匱乏,只是對那長亭苑中住著的一位公子呵護備至,當真讓人揣測難明。
無瑕進了殿門,鄭澈軒正躁然難忍,聽身後竟還有人敢跨入大殿,心頭火起,抓起桌上茶杯順手便砸了過去,無瑕不料他突然發難,竟一愣間沒有躲開,只抬手去擋,那尚還燙著的茶水就此潑在了他的手腕上。
「無瑕——」鄭澈軒回身一看竟是無瑕,心頭大驚,奔過去拉過他的手翻轉一看,那手腕上竟霎時便紅了一片。
「為何是你!」
無瑕將手一掙,輕聲道:「為何不是我,便是旁人,皇上也不能拿了奴才們撒氣,無瑕不知是何事讓皇上發了這麼大的火,可是,火大傷身,皇上一定要注意了自己的身子。」
「原本就不是什麼經不得事的,哪有當了皇上身子便金貴許多的,倒是你,好好呆在長亭苑,這麼熱的天,怎麼跑了來。」鄭澈軒說完,揚聲叫道:「小六子,傳寇太醫來。」
無瑕知道阻攔無用,遂由著鄭澈軒拉著自己坐下,問道:「究竟何事,小六子跑得急,說皇上發了好大的火,臣子們跪了一地也不睬,無瑕來得急,未及細問,倒是說說究竟怎麼回事。」
「西北不寧,南方今年大旱,撥出去的銀子竟被官員們層層剝削,到了災民手中已經所剩無幾,去年雪災,這情形便出現過一次,如今竟再次出現,當真是一個個貪得無厭,可惡至極!」
「每朝每代蛀蝕國家之輩都在所難免,皇上當知很多事情不可超之過急,朝中各個黨羽形成已久,便要整頓,也需一步步來,如今當務之急,是挑得可靠得力之人作為督察使,將賑災銀兩押送災民手中,其餘的,以後再說也不遲。」
鄭澈軒點了點頭,輕歎一聲,道:「文臣只怕不行,武將們又怕脾氣暴躁,萬一一個不小心鬧出事情來,倒讓別國使臣看了笑話。」
「說起來,雲嵐將軍倒是文武雙全,做事穩妥之人。」
「我剛才也是這麼暗思來著,也罷,一會兒便宣旨下去,讓雲嵐去走一趟。」
「如今皇上心頭火也消了,氣也順了,是否可以讓外面跪的那一地人先下去了,正午日頭,陽光火辣辣的,大臣們也是吃不消的。」
「是我考慮不周,來人——」
一個小太監應承著入了門。
「傳朕口諭,讓大臣們全都散了,令雲嵐到御書房,朕有事找他。」
「奴才遵旨!」
看著大臣們在陽光下顫悠悠的爬起離去,俞翽羽衝著另外幾人笑道:「倒果真那無瑕公子有辦法,進去了這麼一會兒,皇上的氣便消了,否則,這大臣們皆不知要跪倒什麼時候了。這倒好,咱們本來是給皇上請安的,這會子,可不敢去叨擾了。」
正說著,見小六子帶著太醫匆匆而入,那幾人愈發好奇,皆站在遠處遙望著正德殿。隔得太遠,也看不真切,只見似乎是那無瑕公子手腕受了傷,太醫給他上了藥,包紮了之後,他便起身出了門,皇上居然還跟在身後送了一段路。
「聽說貴國的雲裳公主自幼便遊歷各國,見識廣博,這幾日,卻未曾見過,實在甚為遺憾。」俞翽羽側過頭,對著身邊小太監說道:「本官這次來,帶來了一些十分有趣的玩意兒,若有機會見到公主,倒要呈上博公主一笑。」
小太監也不敢隨便搭話,只喏諾的陪著笑道:「皇上讓奴才陪幾位大人四處轉轉,這會兒天氣太熱,不如去御花園坐坐,避了暑氣,等到了晚上,正好趕上皇上設置的晚宴,也不用出宮了再進來這麼麻煩。」
那幾人一聽皆道好,隨著小太監往了御花園而去。
無瑕離了正德殿,因太陽太大,於是沿著水榭長廊往回走,到了御花園旁,見園中荷花池蓮花竟早於花期盛開,頓時頓了腳步,入了門去。
幾個小宮女正在院中打理花草,見無瑕進門,皆起身睜大了雙眼怔怔的望著他。
這便是長亭苑中的公子了?!雖然他在宮裡住得已久,卻極少出門,聽說容貌美得女子都不及,可是,因為很多人沒親眼看過,皆認為是以訛傳訛,誇大了其詞,然當此刻這眉間硃砂的人兒真正站在眼前,小宮女們皆摒了呼吸,癡了眼神,雜草在手,卻只是捏著,也不知放下,就那麼癡愣愣的望著那人,心頭怦怦亂跳。
無瑕因見蓮花早開,在陽光下十分美麗,所以貪看住了腳步,當發覺自己被人注視,忙身子一動轉身便走,今日出來匆忙,未曾面覆金絲,他又不想惹人注意,是以低了頭,卻不料剛轉過園門,便一頭撞在了一人身上。
「大膽!誰人如此魯莽!」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無瑕知道說話的是個太監,也不抬頭,只低聲說了句:「抱歉!」誰知那被撞之人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他本已與那人擦肩而過,卻被那一拉留住了腳步。
眉頭一皺,剛才被茶水燙到的手腕被那人抓住,火辣辣的疼起,小太監已經看清面前之人的裝束,嚇得一跪,道:「奴才不長眼,衝撞了公子,望公子見諒。」
「無妨,本是無瑕自己不小心。」說話間見手腕依然沒有被放開,無瑕側過頭,眼眸抬起,向著那人瞥去:「無瑕已經道過歉了,請大人放手!」
俞翽羽竟似沒聽見一般,雙眼直勾勾盯著無瑕,喉間輕滑,嚥下了一口口水,竟道:「果然絕色,難怪男子都會動心。」
無瑕聞言臉色大變,手腕一動,甩開了俞翽羽的束縛,也不停留,返身便走,那乍見他之容貌者卻依然癡立原地,心似乎也隨著那遠去的身影離了身子,不知飄去了何方。
「芙蓉帳暖度**,若得此春風一度,倒讓人死也甘願。」身後那輕佻之語遠遠傳來,無瑕身子一頓,然後繼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