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君莫離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07-16
「王爺,大晉的細作有密函送到。」一個細小的竹筒被呈到了男人的面前,本還望著遠處的鷹眼中閃過了一絲細光,男子的唇角微微一揚,伸手接過了竹筒,敲開一端,從中抽出一個細小的字條來:「找到他的行蹤了麼?」
「是!」
細細看了竹筒中的字條,男子突然將手一握,起身到了欄邊,看著那浩水長天,淺淺一笑:「鄭哲主竟然沒有留住他。」話畢,那眸中卻又多了一絲玩味兒。
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味溢滿了整個園子,秋風帶著一絲涼意掠過,那人卻突然想起了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那從屋簷上倒下被自己帶回房間的人兒。
「姬-無-瑕!」
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大鄭的平王死了,燕王死了,安逸王也死了!而這一切,竟都皆因你一人而起,也由你一人結束!傳聞中的冷公子是何其無情冷酷,可是,現實中的你呢?哪一個又才是真正的你?
是那摔倒在腳下輕紗遮面,硃砂映容的柔弱「女子」;是那被蕭君莫緊擁懷中的不屈不折的風華少年;還是在漫天大雨中不顧自身也要去炸毀堤壩的傻瓜。
雙臂交握,劉劭康眼中含著深意,靜靜的望向了遠方。
冷公子!他的手中極有可能掌握著戍的巨大財富,那隨著戍的滅亡而一同深埋於歷史長河中的寶藏,若能夠得到,那麼自己……
大晉的臨安,川西古道最富庶的一個城郡,他在那裡逗留,那麼,是在那裡也有勢力嗎?
「呵呵——難以想像,那般弱不禁風的身子,竟蘊藏著如此強大的一個影子,姬無瑕,你所心甘情願為之付出的人,究竟是什麼樣子的?白炎,是你口中曾叫過的那個名字嗎?那個人,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曾幾何時,自己也曾想過,每天睜開雙眼第一眼看見的那人便是那眉目如畫的人兒,而就算到了現在,自己也依然認為這是一個夢,一個醒來便會消失的夢境。
「無瑕……」聲音中帶著一絲沙啞,小侯爺趴著身子,伸手去碰觸那俯身在床邊的人兒,無瑕伸手將他的手握住,撫在了自己的頰邊,帶著一絲氣惱,輕斥道:「你的後背傷得如此重,昨日為何不告訴我,竟還在我那鬧到那麼晚。」
「皮肉傷,算不得什麼。」
「算不得什麼!你昨夜渾身滾燙,發了熱,大夫剛剛才走,現在上了藥,老實趴著。」
「那可不行。」小侯爺說著掙扎著便要起身,無瑕蹙著眉頭將他的肩頭一按,道:「剛說了,怎的就如此不老實了。你要做什麼,我來幫你,你安靜的躺著,就算只躺一天也好。」
「老這麼趴著,脖子會抽筋的。」小侯爺擠眉弄眼的對著那人道。
「那你想怎樣?」無瑕說著伸手便去按小侯爺的脖頸,輕輕柔柔,帶著一絲酥麻,揉得小侯爺眉間一展,笑道:「便知你是最心疼我的了,你若一直陪著我,我便乖乖的躺一天。」
無瑕聞言雙眉一蹙,道:「無瑕馬上便要出門一趟了,貢品還有幾日便要上貢,大家都在日夜不停的趕工,昔陽哥哥一個人顧不周全,無瑕必須要去繡莊幫著做事。」
「你的身子尚未好——」
「就兩個時辰,我就回來,背後的藥敷好了便安心躺著,別總是想鬼點子鬧騰,大夫開的藥弦伊已經熬好了,你記得喝了,無瑕下午便回。」無瑕收回手,看了看那人,看著他那乞求的眼神,竟心底一亂,有了不捨。
「逗你玩兒,早去早回,我會想你。」發覺他的躊躇,小侯爺微微一笑,讓他安心離去,無瑕轉身走了幾步,突然頓住,回身望了望小侯爺,明顯的心底在掙扎什麼。
「怎麼了?」小侯爺側著身子仰起頭,不解的看著那人兒。
腳步一轉,無瑕回到了床邊,透著冷香的身子在靠近小侯爺的那一瞬突然俯下,那略帶涼意的雙唇從那人唇間輕輕掃過,然後分離。
身子倏然而退,無瑕返身便走,紅暈一瞬間便染至耳根,跨出門外,根本不敢抬頭,只顧看著地面便往外衝,弦伊見他出來,忙急急跟在身後,卻見他越走越快,不禁有些奇怪,奔上前到了他的身旁一看,不禁抿嘴一笑,也不做聲,只跟著出了門去。
南宮熱河與白澤進門時,只見那人抽筋似的匍著個身子笑個不停,兩人到了床邊抓住他摸了摸額頭,道:「莫非燒了一夜,燒傻了?一個人在這笑成這樣子,怎麼,撿到寶了?」
小侯爺霍然起身,卻霎時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啪啪兩巴掌打在了那兩人的腦後:「我算是明白了,你倆小子就是藉機報復我,否則我怎可連四十軍棍都受不住,這會子後背火辣辣的疼,說,怎麼補償我。」
那兩人見他無理取鬧,皆翻了個白眼,跳開了身去。他自己那晚上喝了那麼多酒,然後又跳下蘇淮河,接著又挨了四十軍棍,身子再好也挨不住,現在卻嚷嚷著要找別人的麻煩,當真是劣性。
「你要立軍威,咱們不過是順著你的意思跟你配合一下而已,如今目的達到了,你便來秋後算賬了,咱們現在也算是看明白了,難怪公子要打你,該!」那兩人說完轉身便走,小侯爺恨恨的看了看兩人,道:「水呢,本小侯要梳洗了,還有早膳,要街頭那家的——」
白澤回頭嘿嘿一笑,道:「早膳白粥,公子早就吩咐備好了的,說你的傷要忌口,天氣雖然開始涼了,但也不得不防,所以呢,你可以選擇是放糖還是放鹽,僅此而已!」
「沒義氣的傢伙!」小侯爺下了床,身子直起的一剎終還是忍不住疼得一咧嘴,那感覺十分明晰,令他頓住了步子,以適應那焦灼的疼痛,繼而臉上卻又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無瑕臨走前的那一吻和那羞得通紅的雙頰讓他陷入癡迷,那一切如此不真實,令他至今如墮夢中。
如此可愛的無瑕,那孩子般的性子常常在不經意間顯露,那是他完全不設防的信任,他的喜怒哀樂如此真實的展現在自己面前,讓人忍不住的便想要去疼惜,想要他舒了眉頭,漾起笑容,想要寵他疼他,給他一切。
輕輕舒了口氣,小侯爺坐在了桌旁。
吃完飯,還得去軍營一趟,雖然告了假,但是手下那一千士兵自己卻還需擔起責任來,而且還有那酒樓中出現的男子,要去摸一下他的底,自己也沒問無瑕那人為何會跟桃樂軒結下樑子,只希望一切安好,不讓無瑕再受到傷害。自己曾錯過兩次,讓無瑕離開自己,然後自己又再次離開他,因而讓他受到了那麼多的傷害與折磨,而這一次,自己絕對不會再讓他獨自面對一切,無論是誰,都不能再傷害他,不能!
「大哥——大哥——」
坐在亭中低頭淺酌的男子聽見那叫聲眉間未曾有一絲波動,依然淺淺的品嚐,然後對著身邊的女子一笑,道:「這次的狀元紅倒果真是好酒,香醇綿延,夠味兒。」
「霓裳特地讓人從查閩找來的,只找到了十壇,都藏在紅樓的酒窖裡了,這壇送來給大少爺嘗嘗鮮,大少爺要是想喝了,隨時來紅樓,霓裳,等著您!」身子向著那人一靠,霓裳吃吃笑著將龍少聰手中的酒杯拿過,湊到自己的唇邊一仰而盡。
龍少聰側過頭,看著她,緩緩道:「我讓人去查了你上次說的那人,你瞧著點,他倒是個不可輕視的主,可別讓他在臨安掀起什麼風浪來。」
「哦?」柳葉一般的眉頭微微一挑,霓裳的腦中霎時浮現了那日那人帶著邪魅的笑意與完全不為所動的神情,不禁來了興趣,俏笑著問道:「他究竟是何人?看模樣年齡不大,莫非大有來頭?」
「哼。」鼻間發出了一絲冷嗤,龍少聰低頭又倒上了一杯酒,舉至唇邊,不緊不慢的道:「以頑劣聞名朝野的成樂小侯爺,孟白炎!」
「他?」霓裳的身子霍然而起,眉間掩不住詫異的失聲道:「便是坐擁百萬雄兵的成樂威武侯爺之子——孟白炎?」
「沒錯。」龍少聰將酒喝下,把玩著酒杯,道:「聽說是個頑劣異常的小子,相爺來過信函了,讓咱們小心應付此人,皇上對他十分重視,而且還有少將軍莫寒,莫寒與莫進平的關係匪淺,這孟小侯爺現在進了川西軍營,咱們行事定要更加小心,切莫先去惹了他,讓他攪和進來,壞了咱們的大事。」
「是!」
「大哥——你為何要讓人將我的人全部抓回來,我要讓他們去找那個小子算賬,我這腰到現在都還是疼的,我嚥不下這口氣,定要將桃樂軒攪個天翻地覆,否則決不罷休!要不你把明威借給我,我收拾了那小子就還給你——」
「霓裳,你先回去,眼睛放亮一點,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新面孔出現在這臨安城。」龍少聰根本不去理睬站在一旁大聲嚷嚷的龍懷宇,待霓裳領命而去之後,才冷冷的覷了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弟弟,道:「明威?明威是給你去收拾殘局打架充狠的地痞無賴嗎?讓你想辦法拖延繡莊貢品一事,你倒好,被別人扔出來,丟盡了咱們龍家的臉,還敢弄些個地痞去搗亂,你是嫌咱們現在手中事情不夠多是嗎?霍昔陽在川西這麼多年了,你當他只是一個正經商人,身後沒有勢力支撐嗎?若真如此,他也不會在咱們龍家的打壓之下還能風生水起的做這麼多年生意了。他身後那人是誰咱們都不知道,現在又出來這麼一個來歷不明的少年,你連人家的臉都未曾看過便被丟出了門,還不知悔改!我告訴你,臨安城現在已經暗潮洶湧,你最好給我放老實點,不要惹事,否則別怪我不顧兄弟情義!」
龍少聰說完拂袖而去,龍懷宇心有不甘的在身後追了幾步,才恨恨道:「什麼大哥,分明就仗著爹爹疼愛重視,不把我放在眼裡,好,你不幫我,我就自己幹,我便不信,在臨安的地盤上,他還能翻天!」
「無瑕,你為何總是心神不寧的?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霍昔陽抬頭見無瑕坐著發呆,面前的賬本攤開著,他卻許久都未曾翻頁,不禁心頭疑惑,問道。
無瑕回過了神來,見面前那賬目自己竟這麼久都沒看一眼,不禁有些慚愧。
自己竟走神了,是因為心裡竟不由自主的便去想了那人,不知他現在在做什麼,粥喝了沒有,藥是不是也喝了,燒退了麼?傷口會不會還疼?
天!我究竟在想什麼?!
無瑕心頭一驚,有些失措的站起了身,弦伊見他起身,忙從一旁走了過來,問道:「公子怎麼了?可是渴了?弦伊去給你倒茶。」
弦伊出了門去,無瑕想了一會兒,終還是咬了咬唇,對霍昔陽道:「昔陽哥哥,白炎他……此刻在桃樂軒中……」
「無瑕,你是不是瘋了?」霍昔陽聞言失聲叫道,聲音之大令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無瑕被嚇得一跳,心頭竟有了一絲慌亂。
「昔陽哥哥……」
看著面前那人兒露出了從未有過的惶然,霍昔陽心頭一痛,背過了身去,不忍看他。
「無瑕,你當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也該知道你跟那孟小侯爺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就算你們是真心相愛,你們最終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清楚了麼?」
深深吸了口氣,無瑕感到胸口悶得慌,他伸手推開了賬本,急步往門外一走,道:「無瑕乏了,今日不能看賬目了,昔陽哥哥,無瑕先回去了。」
弦伊端了茶進門,見無瑕已匆匆離去,忙放下跟了上去。霍昔陽在身後追了幾步,看著那單薄的身影淡出視線,竟也不忍去叫住他,而是任他逃離了。
馬車在路上疾馳,無瑕一路不說一話,那三人皆不知他出了何事,也不敢多問,回到桃樂軒,小侯爺正帶著南宮白澤準備出門。
見無瑕匆匆進門,小侯爺頓住腳步,站在璀璨陽光下嘻嘻一笑,道:「不是說下午回嗎?莫非是迫不及待想看到……我……」最後那字被那人死命的一抱而幾乎堵回了喉間,感受到無瑕不顧一切的緊擁,小侯爺的心微微一顫,用詢問的眼神望了望弦伊,見她只是不解的搖頭,遂收回眼神,伸出雙手回抱著那人,道:「無瑕,怎麼了?」
無瑕卻只是搖頭,雙手狠狠的摟住那人,似乎恨不能將自己與之鑲骨溶血,再難分離。小侯爺愣愣的站在原地,突然便被那人兒的那種不顧一切揉捏得心疼難忍。
他是從不會在這麼多人面前主動與自己親暱的,而現在的他竟似帶著一種絕望一般抱住自己不放,這感覺如此心酸,讓人有些不知所措。
「白炎。」
「嗯。」
「你昨夜說的話,還算數嗎?」
「自然,白炎對無瑕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算數。」
「嗯。」那人兒卻只是低低的應著,不再問,也不再說,只埋首在那寬闊的胸膛上,緊閉著雙眼,靜靜的感受著那勃然有力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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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炎,你的胸口好溫暖。」
「胸口,是最貼近心臟的地方,白炎的心中,住著一個人,那個人的名字,叫無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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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不得朝朝暮暮,只願攜手之時,君意如綿繞指尖,十指緊扣,莫離莫棄!
明日預告:「弓,下手不要太重,讓他們回去躺月餘便可。」
無瑕眉間淡然,依然慢慢的畫著畫,充耳不聞門外那一聲接一聲的慘叫聲,而門外那些人在聽見他說的話之後,皆連滾帶爬的向外撤去,弦伊在旁抿嘴一笑,好一個不要太重,公子這小性子,當真是越發了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