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塵埃未落定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08-06
下了一夜的雨終於在晨曦中停止,樹葉上的水珠卻依然隨著不時吹過的清風滑落而下,打在了潤濕的地面,然只一瞬,便隱入了鬆軟的泥土之中。
御林軍駐地東西兩側的樹林此刻寂靜一片,覓食的鳥兒不時撲稜著翅膀飛過,讓這種死寂稍稍有了一絲褪卻。紛沓的腳步聲在緩緩挨近,當那被大雨沖刷得淡去了色彩的場景躍入眼簾,小侯爺的雙眼驟然一閉,長吐一口氣,停在了原地。
「小侯爺!」白澤在身旁輕輕一拍他的肩頭,道:「咱們是迫不得已,一千人馬迎擊對方三千有餘,若非你與莫將軍早做了準備,只怕,現在倒在這裡的,便是咱們御林軍了。」
「現在只是幾千人,若將來,到了戰場……」小侯爺口中話語頓住了,他有些難過的昂起了頭,不遠處那重重疊疊的屍體讓他異常難受,他並不是沒看過死人,也並不是沒有見證過戰爭的殘酷,他只是為這些人不值,因為他們倒下的地方不是對外禦敵的戰場,就算是死了,他們都是連墳墓都不會有的逆賊。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們幫著莫將軍收拾殘局,龍府那邊——」
「白將軍已經帶兵去了,小侯爺便安心呆一會兒,這裡一切有我們。」
「有陣亡的將士要好好收殮,他們此次目標是我,是我連累了大家。」小侯爺說完歎了一聲,轉身而去,白澤站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口中喃喃道:「只怕,已經身不由己,小侯爺,咱們將來要面對的,還長著呢。」
一整排的尖刺翻板上依然倒掛著無數的屍體,白澤令人將繩索放下,走到了屍體旁,才發現因衝擊力太大,很多屍首都已經血肉模糊,慘不忍睹。再往前走,站在依然是尖刺密佈的深坑旁,眾人皆忍不住微微歎了口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有這萬死的決心,為何不去上陣禦敵,偏偏要跟著武氏父子攪亂這大晉天下,倒不知是可悲呢,還是可恨!」白澤招呼著眾人動手收拾屍首,這整片林子全是致命的機關陷阱,因料到對方會有所行動,是以大家提前做好了準備,果然林尚堯派人通知莫將軍調兵去抗洪流,小侯爺便知他們不出兩日就會動手,而為了將那三股勢力一網打盡,不讓他們起疑,川西軍依然出了軍營,小侯爺當時身邊的的確確只剩了一千人。思及此,白澤不禁抹了一把汗,東西兩邊各分去了幾百人馬,小侯爺當時身邊帶著的人,根本不足兩百人……
指尖從小型的連弩車上撫過,陽光已經明晃晃的懸在了天空,水霧瑩然,被熱氣蒸籠著折射著光線,讓整片樹林明亮得刺目。小侯爺靜靜的站在弩車旁,又回頭去看了看來時的方向,然後深吸一口氣,向著林外走去,腳步從緩到急,然後越來越快,終縱身一躍,瞬間不見了蹤影。
「公子,咱們到了!」
弦伊在旁指著山腳下的城牆欣喜的叫道:「雲嶺城!」
無瑕勒馬而立,看著那鱗次櫛比的房屋,綿延的街道,點了點頭,道:「咱們進城。」
城門的守衛有些鬆散,等待進城的百姓排成了長隊,守衛的士兵們懶洋洋的對著百姓隨身攜帶的物品挑挑翻翻,然後不耐的放行,遇到穿著不俗的,看著眼生的,便諸多挑剔,搾取銀兩。無瑕與弦伊南宮二人對視了一下,然後似漫不經心的抬眼四望,待到了他們之時,那些個守衛皆使了個眼色圍了過來,臉上毫不掩飾的現出了貪婪之色。
面前這三人明顯不是雲嶺人氏,沒戴面具的是一個眉目俊朗的男子和一個艷若桃李的小女子,身上的衣料一看便知是上等貨色,而那個臉上覆著面具的,一身白衣素裹,身形纖瘦,感覺十分弱不禁風,那面具在陽光下耀目得令人無法直視,他手中牽著的棗紅色的馬兒在晨風中鬃毛微蕩,馬蹄輕踏發出噠噠的響聲,威風凜凜,居然是千里挑一的汗血寶馬。
發財了!那幾人嘿嘿笑著將手一攤,道:「進城做什麼?有熟識的人在這雲嶺城內?」
見弦伊身子一動,南宮熱河忙伸手將她一拉,上前幾步,堆著笑意,道:「我們是路過雲嶺要去雲河的,聽聞雲嶺童若寺聞名遐邇,所以,我們家公子想要進城去拜一拜。」
「公子?」一個守衛伸手推開了南宮熱河,抬眼看著無瑕,道:「你們家公子這張臉莫非是見不得人麼?為何要用面具遮起來,話說最近匪患連連,上頭說了,要咱們嚴加盤查,不許放過任何可疑人物,來,把面具摘了讓爺瞧瞧,看看是不是通緝要犯。」那人說完回頭朝著同伴們一擠眉,眾人皆哈哈大笑著圍了過來。
「你們——」弦伊恨恨的將南宮熱河一推,正待上前,突聽無瑕輕聲道:「丫頭,不許胡鬧,咱們不過是來拜拜佛,不是來惹事的,再說,官差大哥們也定不是不明是非之輩,他們既擔心咱們是匪類……」唇角微微一揚,無瑕伸手將面具摘下,抬眼看向了面前眾人:「咱們便讓他們與官府的告示對比一下,他們辦了差事,咱們也自在進出,豈不兩不相誤。」
弦伊看著眼前那一瞬間呆若木雞的守衛們,看著他們似乎便要掉下來的眼珠,真恨不得上前去摳下幾個來。無瑕已將面具再次覆上,嘴角的笑意依然沒有散去,只柔聲對著那些守衛道:「各位官差大哥看也看了,可有朝廷通緝的畫像與我對應,若沒有,便請放了我們進城,這太陽越來越大,實在有些難耐。」
「咕咚——」守衛們拚命的嚥下了口水,還沒待說話,弦伊已從包袱中抓出了一把銀子,走到那帶頭的面前往他身上一扣,道:「沒事就閃開了,我們家公子身子弱,經不得這毒辣辣的太陽曬,這些銀子請了各位喝茶,咱們拜了佛明日也便就走了,謝各位行此方便。」口中如是說,弦伊卻滿臉掩不住對那些人的厭惡,好在那幾人被無瑕的容貌驚到,又無端的得了這麼一些銀兩,自然滿心歡喜的讓開了身子。
無瑕朝著兩人微微一點頭,也不上馬,只伸手拉著韁繩便進了城去。
待三人的身影淡出視線,那幾個守衛才回過了神來,竊喜著分了銀子,然後又呆呆的想了一會兒,唏噓道:「可惜是個男子,若是個女子,豈不是禍國殃民。」
無瑕帶著弦伊和南宮熱河到了雲嶺城最大的客棧龍鳳閣,弦伊頓住腳步,四處查看,然後發現客棧外的牆壁上刻著一朵桃花,不禁心頭一喜,道:「公子!」
無瑕隨著她的視線一望,點點頭道:「進去,左大哥他們已經到了。」
三人進了客棧,鬼翼早就坐在大堂等候,一見他們進門忙急急迎了上來:「公子來了,先坐下歇一會兒,房間已經準備好,左大哥他們外出還未回,公子可以先去房間梳洗。」
無瑕微微一笑,道:「好,先去沐浴更衣,這一天一夜下來,實在也髒得不行。」鬼翼看他神色倦怠,知他們是日夜不停的趕赴,忙帶他們上了樓去,弦伊放下東西就去張羅著小二哥燒洗澡水,可是,待小二哥將水送到,弦伊進門之後,才發現無瑕竟歪著身子,靠在床頭沉沉睡去了。
「噓——」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弦伊推著小二哥出了門,然後將門關上了。
他太累了,身子能這般強撐已經實屬不易,便讓他睡一會兒吧,因為待左譽回來之後,大家要面對的,又不知是什麼樣的情形了……
「公子睡了?」見弦伊又出了門,南宮熱河也隨著往樓下走去。
「他太累了,讓他睡,等左大哥回來之後,咱們再叫醒他。」
「丫頭——」
正說著,弦伊聽樓下傳來了一聲清朗的男聲,臉上一喜,弦伊在轉角處探出身子往下一看,然後欣喜的出聲道:「左大哥!」
那一抹緋紅如燕兒一般奔下樓,然後徑直撲進了一個衣著樸素的男子懷中。
「左大哥,想死你了。」
左譽笑著將弦伊一拉,上下看了看,道:「長大了,丫頭,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見了我就撲過來,你現在是大姑娘了,要是讓你的心上人看了,該生氣了。」
弦伊聞言臉色一紅,跺腳道:「左大哥怎麼一見面就取笑我,什麼心上人,我秋弦伊這一生只跟著公子不嫁人的,再說我就惱了。」
南宮熱河還站在樓梯口,被她那一句話梗得心頭一痛,臉色不自覺的便難看了幾分。
左譽笑呵呵的捏了捏弦伊的鼻尖,然後抬頭看向了愣神站住的南宮熱河。
「那小子是跟你一起的麼?怎麼看著有些不高興?」左譽對著南宮熱河抱拳一揖,道:「在下左譽,閣下如何稱呼。」
弦伊回頭看了南宮熱河一眼,知道自己剛才那一番話必定被他聽入了心,也不解釋,只抬步走到鬼翼身旁坐下,鬼翼見他二人那樣,知道其中必有奧妙,不去點破,只笑著倒了一杯茶,卻還沒到口便被弦伊伸手搶過,一飲而盡。
「在下南宮熱河,是……」是什麼?南宮熱河瞬間發現自己的身份竟如此尷尬,他不是公子的人,而小侯爺與公子的關係又少人知曉,且他二人的立場如此微妙,也不知公子身邊的人是如何看待的,是以說完名字之後,竟半天不知如何介紹自己的身份。
左譽看他尷尬,不禁哈哈大笑著一揚手,道:「無妨,江湖兒女不問出處,既然是跟著公子一起來的,便是左譽的朋友,下來,坐下喝一杯。」
南宮熱河見他如此豪爽,自己若再扭捏也妄為大丈夫,遂下了樓,到了左譽跟前回了一禮,道:「左大哥快人快語,南宮熱河佩服。」
「來,坐下聊,不必拘束。」
待幾人坐下之後,弦伊才急急問道:「那東西可有下落?」
左譽回身看了看四周,身子一湊,壓低聲音道:「就在這雲嶺城內,咱們的人今夜便會盡數入城。那龍家不過是盤踞在臨安的一個爆發商戶,以為倚靠了武氏父子便能橫行霸道,臨安是公子發展財力的地方,只因怕勢力過於複雜才沒有安排過多人手,卻不料竟讓公子在那受了委屈,當日聽鬼翼說到此事,咱們的人都恨不能立刻殺回臨安去,為公子出了這一口惡氣。」
「左大哥脾氣依然這般暴躁,多年未見,當真未曾改變。」一聲輕語傳來,大家回頭一看,無瑕竟已經到了樓下,正笑意盈盈的站在眾人身後。
左譽霍然起身,到了無瑕面前,先是恭敬的一揖,那大咧咧的神色瞬間變得凝重,聲音也在看著那人兒時不由自主的便透出了一股輕柔:「公子,多年未見,你總算來了!」
明日預告:「章大人,我們家主子讓我來給他代聲好,說問問章大人,這麼多年了,可曾學會游泳?」
「你——你家主子……是誰?」
南宮熱河聞言上前幾步,踏住了章達楷的衣擺,任他在地上掙扎就是不肯放開:「是你家小祖宗,成樂小侯爺,孟——白——炎!」
軒城一週年,留個爪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