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望君踏歸程 文 / 柒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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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2-08-11
河風拂面,陽光溫柔的灑在身上,耳畔有奇特鳥叫聲,輕輕吸動的鼻中充斥著水霧的氣息,白雲在天空偷看著彩虹的模樣,一種平穩而迅速的移動將它們不斷的甩向身後,然後慢慢淡出視線。
瞳孔收縮,墨黑的眼珠隨著眼瞼的閉合動了起來,幾張微笑的臉映入眼簾,無瑕長吸了一口氣,胸口開始平穩的上下起伏,一股順暢的氣流從鼻間進入,柔和的舒適感令他的四肢百骸一瞬舒展開來。
「你醒了!」明威伸手拂開無瑕頰邊的碎發,微笑著柔聲道:「陽光好溫暖,我們大家覺得你一定會喜歡這美麗的景色,所以將你移出了船艙。」
「好美!」望著蔚藍的天空,無瑕輕聲問道:「我們回去了嗎?」
「是,我們回去了,回臨安,帶你回他身邊。」
水潤的唇角慢慢勾起,無瑕露出了一絲輕柔的微笑:「謝謝。」
「咱們已經離開雲河了,換了大船,左大哥只差將船艙全都填滿食物和藥物,現在這船上所有的東西一應俱全,咱們便順水路回去,也不顛簸。」弦伊一連迭聲的從艙內出來,手中端著一碗雞湯,道:「阿膠、黃精、桂園、紅棗、枸杞,上好的烏雞,慢火燉之,大夫說,對心疾有輔助療效,公子快來嘗嘗。」
「好香好香,光是聞香味我便已經饞得不行了。」南宮熱河在身後一伸手,被弦伊反手一拍,道:「要喝自己去盛,公子這碗裡面加了藥,怎麼這麼嘴饞。」南宮熱河嘻嘻笑著縮回手,道:「誰讓你的手藝這麼好,這兩日當真是飽了口福了。」
「兩天了?」無瑕有些詫異,明威笑著將他扶起,道:「大夫說你太累,讓我們別吵你,說你睡夠了,自然會醒。」
「左大哥呢?」
「左大哥說,留不住公子,但他要公子知道,公子所做的決定,大家都會無條件的支持,他希望你能完成自己的心願,也希望你能養好身子,還說,大家都會等你回來!」
眉間一鎖,無瑕突然低下頭去,帶著歉然,小聲道:「無瑕任性了,這種局勢,竟——」
「無瑕,沒有人責怪你,無論你要做什麼,都只有活著才能繼續,所以,你的身子才是如今的大事,讓小侯爺帶你走,去醫治你的病,其餘的,什麼都不重要了。」明威輕聲安慰著面前的人兒,這兩日,他已從旁人口中得知了無瑕與小侯爺的故事,才知道無瑕為何夢中落淚,為何會說自己配不上那人,他是冷公子,自小便深陷權謀與廝殺,無論是對是錯,他的雙手都已經沾滿了鮮血,且只要他不放棄,這種掙扎便永遠也無法停止。
六歲!當他站在埋葬了娘親的廢墟前發誓的時候,當他被推進關著山貓的房間,一個人流淚哭泣,卻無處求救的時候,當他以冷公子之名擔起整個家族舊部的時候,他才六歲!一個六歲的孩子,就因為當時徹骨的仇恨,決定了自己一生的命運!這太不公平,當初的他或許連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就那般輕率的做出了決定,而那個決定,讓他永遠都無法後退!
「在想什麼?」無瑕輕抿了一口雞湯,發覺明威走神,開口問道。
「沒什麼。」明威低頭一笑,道:「我答應小侯爺照顧你,結果還是讓你受傷了,在想著,回去之後如何向他交代。」
「明威。」無瑕突然輕喚了一聲,然後緊緊盯著明威,道:「你與龍家,是否有什麼非同一般的關係?」
明威沉默了下來,沒有回答,轉身離去了。
「公子快喝吧,緩緩神,一會兒要喝傷藥了。」弦伊見明威落寞離去,忙轉移了話題,無瑕又喝了幾口,才發覺鬼翼竟不見蹤影,遂詢問弦伊,弦伊伸手將碗接過,拿羅帕沾了沾無瑕的嘴角,道:「他那日是跟著裝糧食的船走的,公子的馬兒還在雲嶺呢,聽先回來的人說,鬼翼留下來打探情況,到時候會騎著赤霄從官道回臨安。」
無瑕點點頭,靠入軟墊,才發覺肩頭疼痛無法平躺,於是側了身子,望著那粼粼碧波發起了呆。
那箱繡品能夠及時送到東都嗎?不知臨安城情形如何了,重建繡莊的銀子已經讓人去籌了,一個月之內是否能送到?此次回晉最為關鍵的便是丹陽,可是,以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若還出現在冷秋之面前……
眸中掠過了一絲深意,無瑕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那個讓自己每到打雷下雨天就不由自主的顫抖的夜晚,那個自小便烙印在記憶深處充斥著野獸咆哮的房間,那個門一打開,用殘忍的笑意迎接自己的男人,便如同一個噩夢刻在自己的腦海裡,縱多年過去了,那留心底的陰影卻依然揮之不去!
冷秋之!
那個男人野心太大,自己在他面前不能露出絲毫怯弱與不濟,無論是精神,或是身體,都不能讓他有一絲察覺,否則一有機會,他便會毫不猶豫的將自己拉下馬,他是一頭藏在黑暗中的猛獸,伺機而發,蠢蠢欲動,而自己,絕不能讓他有這個機會!
見無瑕突然沉默不語,弦伊坐到他身邊,給他蓋好了小毯,問道:「公子又在想什麼了?這次回臨安,萬事都丟下,只管養好了傷,然後,讓小侯爺帶你去找奚昊公子,醫治你的心疾,公子這病當真是已經不能再拖了。」
「可是……若奚昊,也沒有辦法……」
「吉人自有天相,公子自小什麼風雨沒有經歷過,再苦再難都捱過來了,弦伊便不信公子鬥不過老天,公子常說,咱們是與天搏命,而這麼多年咱們卻依然還活著,所以,老天一定鬥不過咱們。」
無瑕淺淺一笑,望著漣漪層層的水面,呢喃道:「只怕這一次……咱們……」
「我去看藥。」弦伊突然起身,打斷了無瑕的話,似乎害怕去聽他說的話,快速向著後艙而去。
「弦伊——」南宮熱河跟著弦伊到了後艙,弦伊回頭看了他一眼,一伸手將他阻開:「離我遠點,以後我出現的範圍不許看見你的身影。」
南宮熱河抬眼四望,來回走了幾趟,略微懊惱的長歎了一聲,道:「我看了一下,這船的設計不合理,若要我不出現在你的視線範圍之內,除非我跳下河裡去。」
「那你就跳下去!」
「嘩——」的一聲,弦伊尚未回過神來,便見眼前那人突然一閃沒了蹤影,然後河面傳來了入水聲。
「你——」弦伊奔到船舷旁,見那水面波動了幾下,然後就此沒了動靜,她不禁慌了神,趴下身子,對著水面大叫著南宮熱河的名字,見船還在動,忙返身便要去讓艄公放帆,卻不料剛站起身,腳踝便被人一抓,然後整個身子隨著那力量跌下了水去。
驟然入水,弦伊感到胸口一緊,想要浮出,卻發覺身子被人抱住,她回過頭,看見了南宮熱河的臉,想也不想一拳便打了過去,南宮熱河的鼻子挨了一記,頭向後仰,手也隨之鬆開,弦伊趁機浮出了水面。
「你個混蛋——」見南宮熱河隨之浮出,弦伊揚手又是一巴掌,南宮熱河伸手將她的手腕一抓,可憐兮兮仰著頭,道:「下次下手輕點,痛死了。」
弦伊見他鼻子竟被自己那一拳打出血,又要防備自己,又要捏鼻子止血,不禁忍不住「撲哧——」一笑,道:「活該,誰讓你捉弄我。」
「你終於對我笑了!」身旁那男子突然吐出了如斯一句,弦伊臉上笑容凝固,然後默默垂下了頭。
「弦伊,不要再躲避我了,這兩日你雖然像從前一般跟我說話,可是,你的那種刻意的疏遠讓我很難受,我不會再跟你說渾話,也……不會再亂來,你不要躲著我,好不好。」
弦伊咬了咬唇,然後抬眼看向了南宮熱河:「我們都不知道公子與小侯爺將來會怎樣,我不想,不想自己也如他們一樣陷入痛苦的漩渦,掙扎不出,我不希望將來有一天,我手中利劍指著的,是與我生死與共的愛人,南宮,我害怕這樣的結局,所以,我不要去嘗試,我想就這樣平淡的與你相處,不動心,不動情,可是,我……」雙手將臉狠狠一捂,弦伊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看著那從指縫蔓延而下的淚水,南宮熱河心疼的伸出了雙手,將弦伊拉入了懷中。
「噓——別哭了,我不會再逼你,就這樣子,我們還跟以前一樣,我依然是你最討厭的臭小子,沒有變,弦伊,一切都沒有變。」
果真一切都沒有變嗎?
那已經動了心的情感,真能說沒就沒了嗎?
微微蕩漾的水波衝擊著被船隻拋在身後的兩人,慢慢的,慢慢的令那兩具潤濕的身子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無瑕站在船頭,回望著那在水面沉浮的兩道身影,眉頭一蹙,輕輕閉上了雙眼。
白炎,我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