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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君若不離 我亦不棄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09-11

    踉蹌的腳步停留在眼前,然後一個小小的身影蹲下了,小侯爺失神的雙眸因那人的靠近而微微一動,發覺小酒竟出了門,坐在了自己身旁,小侯爺側頭看了看她,低聲道:「我送你回房間。」

    手臂被小酒抓住了,小酒揚著蒼白的臉,滿含淚水的雙眼緊緊的盯著小侯爺,輕聲道:「我想陪著你,不要趕我走。」

    「你的身子有傷,外面太涼。」

    「不要趕我走!」眉目之間鎖著悲傷,小酒緊緊的拽住了小侯爺的手臂,然後將之搭起,環過自己的肩頭,讓自己的身子靠近了他的懷抱。

    「讓我陪著你。」小小的身軀顫抖著,緊貼著那人炙熱的胸膛,想用自己的身體給予那人一點點溫暖,可是,他的淚水卻為何止不住的掉落?那淚水打得人心生疼,讓人痛苦。

    「他怎能這麼對我,小酒,他怎能放棄自己,當我……當我找到他,看著他竟帶著笑意倒在泥濘之中……我的心……碎了……我的心碎了——」那人終於咆哮著哭了出來:「他想解脫,他竟想在我的眼前死去,他知不知道自己這樣很殘忍?他難道覺得我不會痛,覺得我總是笑嘻嘻的,就不會感到痛了嗎?我的愛不比他少,不比他少一分——他怎能如此殘忍——」拳狠狠的砸在了自己的胸口,小侯爺不再壓抑自己的痛苦,那哭聲若尖刀一般,扎進了所有人的心裡。

    「自然不是,無瑕哥哥不會有事的,他不會這麼殘忍的對你,不會……不會……」小酒拚命的直起了身子,忍著傷口的疼痛將那個此刻如孩子般脆弱的男人拉進了懷中,那小小的身軀與她懷中之人高大的身體是那般的不協調,卻無端的給了那人一種安全感,小侯爺縮著身子,就那般靠在小酒的懷中,慢慢閉上了雙眼,然後靜了下來。

    原來,那不羈的外表之下,竟是一顆如此敏感脆弱的心!

    雨已經停歇,屋內屋外都靜得可怕,一天時間就那般逝去了,除了南宮熱河進進出出倒水換水之外,沒有任何人發出聲音。夜幕已經降臨,月兒高掛,照亮了整個山谷。屋內亮起了明晃晃的燭火,小侯爺與小酒依然坐在門外,給著彼此依靠。

    南宮熱河端著熱水經過門口,在那兩人身旁頓了頓,然後進了屋去,小侯爺雙眼空洞的看著小竹樓外的憧憧樹影,無聲無息。

    心空蕩得可怕,這感覺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當自己雙眼睜開,所有的記憶都不復存在,那種空虛感讓人便要窒息了。而不同的是,這一次,自己是真真切切的感受著那人的離去。

    「奚昊,還需要扎針嗎?」纏綿疲憊的抬眼去看奚昊,奚昊掌心的白紗已經被拆去,指尖輕輕扣在無瑕的腕間,靜心凝神的診斷著脈象,許久,終長長的吐了口氣,道:「暫時不用了,他的脈象已經不像早上那般紊亂,可是……」

    「可是什麼?」那幾人皆異口同聲的問道。

    「今夜……會很難熬,他的意志太消沉,我不能保證……」奚昊哽咽著頓住了話語,良久,才從緊咬的雙唇間擠出了一句話來:「如果撐不過今晚,如果他任由自己沉睡下去,只怕,我也回天乏術。」艱難的吐出那話,奚昊雙眼一抬,卻無法抑制那盈眶而出的淚水。

    小侯爺已經起身到了門邊,聽完奚昊的話,他怔怔的靠著門框站了許久,才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床頭。

    無瑕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如紙,神情卻十分安詳,似乎,他已經下定決心這次不再醒來,所以睡得如此安心。

    「你們……都出去吧。」小侯爺無力的蹲下身子,看著那人兒安寧的神色,伸手撫了撫他蒼白的臉頰,輕聲道:「我來陪著他,給我們單獨相處的時間。」

    沒有人反對,大家皆轉身離去,然後將門輕輕碰上了。

    小侯爺俯下身子,輕輕吻了一下無瑕的額頭,然後靠著他的頭,笑了。

    「無瑕,你定是在逗我玩兒,十多年了,相國府想盡辦法想要抓你,都被你逃脫了,大鄭的皇宮守衛何其森嚴,你也跑出來了,你為大家堅持了那麼多次,這一次,卻為何要放棄了?」

    「無瑕,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嗎?」小侯爺用頭輕輕蹭了蹭無瑕的頸窩,然後返身坐在了塌下,背靠著床欄,抬頭去望窗外明月,淺笑著呢喃道:「十年前的匆匆一瞥,竟換來了十年後的再次聚首,無瑕,當我在那七重輕紗後第一眼看見你時,我的心裡充滿了喜悅,我對南宮說,我孟白炎此生等待之人,非你莫屬,而我那時還不知自己心之所悅者,竟身是男兒。」

    「無瑕,你可還記得我們在水中的相遇!我覺得那是上蒼冥冥之中注定的,你呢?對了,你還記得你曾在東都街頭做過的那個面具嗎?你為了躲避我而匆匆離去,那個面具其實被我買下來了,我藏得很好,大家都不知道,因為……我把藏它的地方忘記了,呵呵,那面具跟虎符在一起,一年前東都的那個夜晚,我將面具和虎符藏了起來,可是,我卻不知自己將它們放在哪了。無瑕,你定又要笑我了,對啊,因為你的記憶力太好,只要看過的東西都不會忘記,那麼,人呢?你若一人去了三途河畔,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又是否還會記得我呢?」

    「無瑕,涇陽同福客棧的掌櫃的,原來他姓佟,什麼?你問我為何會知道,因為,為了救弓,我又去了涇陽,依然住的是當年你我住過的房間,掌櫃的無可避免的再一次受我牽連,跑了!我想,他此生最不願意再見的人,便是我了,你說,是不是很有趣。」

    那人喃喃自語著,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喜悅,一會兒悲傷,用那斷斷續續的片段,將自己與自己用生命去愛著的那人有限的一點一滴緊緊串聯了起來。那是如此短暫的相守,無論是十一年前的匆匆一面,還是十一年後至死不渝的愛戀,都短暫得讓人心痛。

    「無瑕,無數次的分離你都不曾放棄過,卻為何在我身邊時要讓我失去你,你太瞧得起我了,這種痛楚,其實我是承受不住的!」

    門被輕輕推開,弦伊端著藥碗到了床邊,看著無瑕無聲無息的模樣,忍不住低聲抽泣起來。小侯爺撐起了身子,拉過軟枕將無瑕的身子微微豎起,然後從弦伊手中拿過了藥碗。

    「我來喂。」發覺小侯爺的雙手竟顫抖得幾乎握不住碗,弦伊伸出了雙手。

    「不用,我能行。」小侯爺固執的回應著,然後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那種不由自主的顫抖,拿起瓷勺舀了一勺藥汁輕輕吹了一下,喂到了無瑕的唇邊。

    無瑕的雙唇緊抿著,勺子微微一傾,藥汁便順著嘴角流下,滴落在了衣襟上。小侯爺心頭一沉,愣神半晌之後卻突然揚起唇角將頭湊到無瑕耳邊,輕聲道:「哪,我數三下,你若不自己張開嘴,我便餵藥了,你可知道我是如何來喂的,你醒了之後,不許用這個理由打我,我數了,我真數了,一……二……三……」簡單的三個數字,卻讓小侯爺數得驟然淚下,床上那人依然毫無動靜,便彷彿所有的一切對他來說都已經沒有意義,所以他根本不去理會任何人的挽留。

    小侯爺乾澀的笑了笑,然後將藥汁噙入口中,俯下身子,覆上了那蒼白乾涸的雙唇,一點一滴的將藥汁抵入那人的口中。

    這是沒有摻雜任何糖分的原藥,只因為平日裡為了吃藥而使盡小性子的人兒此刻已經不會再因苦澀而反駁,所以那苦味愈發滲透人心。

    「原來,真的很苦,所以你平日才會故意使性子不肯老實喝。」眼淚滴入了藥碗,小侯爺笑著捏了捏無瑕的鼻尖,道:「等你這次醒了,我便給你買好多好多糖膏,以後你喝藥,我便陪著你,你一碗,我一碗,這樣子才叫甘苦與共,對不對。」

    捲翹的睫毛微微一閃,無瑕緊閉的雙眸突然動了動,慢慢的,眼角處滲出了淚水,然後那兩行瑩亮劃過臉龐,匯聚在耳垂上,滴入了散落的發間。

    「無瑕,無瑕!」小侯爺欣喜若狂的撲在床頭看著無瑕,然後對著一旁的弦伊叫道:「你看見了沒有,他的睫毛動了,他聽到我說話了,不然他不會落淚,弦伊,你看到了沒有?」

    「看到了看到了,我去叫人!」弦伊一抹眼淚回身便往外跑,卻因緊張而僵硬了雙腿,一跑之下竟直接摔在了地上。

    「奚昊公子——」弦伊爬起身子繼續往外奔,在門口便撞上了奚昊和纏綿。

    「公子他聽到小侯爺說話了,他哭了,他真的哭了。」

    奚昊疾步走到床邊,抓起無瑕的手腕診著脈象,可是已經不需要再去診斷,因為無瑕的雙眼已經睜開,先是有些散漫的望著空中,然後頭微微一側,對著那趴在身邊的男人輕輕丟出了一句話來。

    「你說的……甘苦與共,不許反悔……」

    小侯爺伸出雙手,將那人兒緊緊擁抱,拚命的點頭道:「永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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