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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七十四章 花開語默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2-22

    「公子,吃藥了。」

    弦伊端著藥碗從外而入,到了桌旁將碗放下,於盛著烏梅的琉璃小盞中挑了幾粒梅子放入茶杯,然後用沸水沖好,放在了無瑕面前。霖睿在旁看得直捂頰,嘶嘶倒吸著氣,道:「看著都酸得牙疼,何不乾脆弄了梅子糕之類的來甜口,可是無瑕平日裡使性子耍脾氣折磨了你,你才藉故報復於他?」

    無瑕本就對著那藥碗與杯子蹙了眉頭,聽了霖睿的話,竟也性子一起,將碗杯一推,道:「想來如此,我這咳嗽已經好了,她卻還要我喝這梅子茶,便是平日裡受了委屈,只能在我生病的時候藉機報復來了。」

    「烏梅性溫,味酸澀,能生津、止渴、斂肺,可治療肺虛久咳,這可是奚昊公子平日裡囑咐我的,公子身子虛寒,咱們在這裡呆了這麼久,便沒怎麼好過,眼瞅著便要走了,舟車勞頓之前再不好好調養,路上不便,就更加難以周全了。」弦伊說完又將那藥碗與茶杯推回,毫不妥協的望著無瑕,無瑕有些挫敗的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將藥碗一端,雙眼一閉,仰頭喝下。

    那藥本就苦澀難耐,梅子茶雖酸甜,但此刻卻根本嘗不出甜味,只有一抹酸澀在舌根繞纏,無瑕喝完之後雙眉緊蹙,忍了一會兒,突然起身,道:「我去透透氣。」

    「加了衣裳。」弦伊叫住了他,將狐皮大氅給他披好,然後罩上了風雪帽,細細整理好,道:「等我一下,我陪你一起去。」

    「我去我去。」霖睿回身抓了自己的披風一裹,奔到門邊將無瑕的胳膊一摟,衝著弦伊笑道:「我陪著無瑕去透氣,弦伊姐姐白天累了一整天,還是早點去歇著好,晚上不是還得起來瞧幾回麼,一會子我會讓人打了熱水來給無瑕洗漱。」

    弦伊看他古靈精怪的模樣,疑他有事,卻又被他那一臉無辜的神色打敗,想他雖平日裡頑皮,卻對無瑕極好,自然不會做什麼傷害無瑕的事情,遂哼了一聲,道:「別又打了什麼壞主意,公子這幾日身子才好些,可別貪玩忘了時辰,夜裡風大……」

    「知道了知道了。」還未等她說完,霖睿已經拉了無瑕出了門去,弦伊在後追了幾步,看他走得急,不禁搖頭笑他孩子氣,回身收拾了東西,將房門輕閉,回了自己的房間去。

    無瑕被霖睿拉著急走,剛出了院門,便看見了守夜的影刺,弓當值,見兩人出來,忙迎了上去,道:「天色都這麼晚了,公子這是要去哪?」

    無瑕不動聲色的看了霖睿一眼,然後抬頭回道:「剛喝了藥,胸口堵得慌,跟霖睿去走走,不出藍水閣,不必跟了。」

    「是,夜裡風大,公子走一會兒便回。」弓說完閃身讓了道,無瑕微微一笑,與霖睿往藍水閣中梅花最為茂盛的含香園而去。

    那園子中梅花盛放,遠遠的便聞到了撲鼻的香味,風很大,炫白的雪花被捲得漫天飛舞,積雪厚實,腳步輕踏之下發出了簌簌輕響聲。他二人入了園子,走了一會兒,無瑕突然腳步一頓,道:「說吧,何事?」

    他停得突然,霖睿本還睜著兩隻烏溜的眼睛東張西望,被他那一問鬧得一怔,然後心虛的縮了縮脖子,吐了吐舌,道:「你怎知我有事?」

    「就你那點小伎倆,連弦伊都騙不過,又怎能瞞過我,有什麼非得避開大家來與我說。」無瑕說完正身看向霖睿,伸手整了整他的披風,拂去他額前發間的雪花。

    「其實……不是我有事,而是……」霖睿的雙眼四處游睃,在看到一道身影出現之後眼神驟然一亮,然後得意洋洋的一笑,道:「看吧,我沒有食言吧。」那話卻不是對無瑕所說,而是對他身後那道人影所說。

    無瑕的身形一頓,先是看了看霖睿,然後雙眸一垂,竟顯得有些不安起來。

    「我去長廊旁玩兒一會兒,你們有話也別說久了,否則無瑕身子受不住,染了寒,弦伊姐姐非剝了我的皮不可。」那話依然是對著那人所說,霖睿說完嘻嘻一笑跑向了一旁,無瑕則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那人從後靠近,到了身旁,他才輕歎一聲,沒有回頭,只幽幽道:「徵棠哥哥。」

    許諾低著頭,與無瑕並肩而立,一同站在了盛開的梅花之中,許久,才唇角一揚,輕笑道:「是明日便走麼?」

    「是,無瑕……要走了……」

    「還記得小時候,我們也是在這般花朵盛開的地方相遇的,那時的你好小好小,練習金絲受了傷,卻不敢在娘親面前哭,而是一個人跑到桃園中,蹲在樹下抹眼淚。」

    「金絲柔韌,那麼小的孩子自然無法駕馭,無瑕記得是徵棠哥哥帶了藥膏來給我抹傷口,還給我吃糖葫蘆,陪我玩兒,給我鼓勵,給我信心。」低垂的眼簾微微一揚,卻依然不敢回頭去看那人,只因那人從始至終都未曾承認過他便是許徵棠,他的面容,他的一切都不是那個徵棠哥哥!

    「那麼久遠的事,你竟還記得,冷公子記憶非常,過目不忘,果真如此。」許諾終於回頭去看了無瑕,看著他那有些不安的神色,眼中目光不由自主的一柔,笑了:「你還是這樣,無論身邊的人發生什麼事,都首先想到的是,那事是否是因自己而起,又或者,與自己有無關聯,若有,你的心裡便會背負上一份沉重,拋不掉,甩不開,就這樣,一層又一層,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徵棠哥哥……」

    「許徵棠其人,十多年前便已經死了。」許諾說完仰頭看著天空,眼神中有了一絲悵然,思緒有些飄渺,只因身旁這人如此安靜,讓他恍惚之間若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個小小人兒跟在身後跌跌撞撞卻緊抓不放的童年。

    那時的一切是寧靜而美好的,只是因為那個孩子太寂寞,所以自己才會去靠近他,他那淚眼婆娑下露出的笑容,便若三月裡綻開的桃花一般,美極了。那時的自己從未想過將來會踏上如此一條道路,然便是如此,自己,也依然無怨無悔。

    那眉間硃砂一如往昔,而那落在硃砂之上的唇卻透著不一般的炙熱,令那兩人皆潸然淚下。

    「徵棠哥哥,跟我走!」

    「回不去了,無瑕,你的徵棠哥哥已經死了,許諾手中血債萬千,早就已經回不了頭了。無瑕,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我最親的親人,徵棠是哥哥,永遠都是!」

    心好痛,似乎有什麼從身體被剝離了,無瑕伸出雙手,狠狠揪住了許諾的雙臂,然後低下頭,無力的抵在了他的胸口。

    無瑕依然是那個無瑕,徵棠也依然是那個徵棠,可是,為何就是回不去了……

    「白山出事了,無瑕,孟白炎已經不在東都了,若我的線報無差,他此刻應當已經去了九原。」那話若晴天霹靂,將無瑕的腦海震得轟然作響,他睜開雙眼抬起頭,直直望向了許諾。

    許諾伸手拭去他眼角淚珠,微微一笑,道:「無瑕,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要我們自己去爭取的,人生苦短,你又何必如此執著,我雖不認識那孟小侯爺,然那信中字裡行間無一不露著真情,他無懼人言,你敢於承認,這般真情摯愛,又為何不能在一起呢。」

    「可是我們的身份……」

    「那麼,你會因他的身份而放棄此情嗎?」

    無瑕沒有說話,很輕,卻很堅定的搖了搖頭。

    「那他呢?」

    「他說,為無瑕,縱傾盡天下,也在所不惜!」

    許諾突然長吐了一口氣,然後輕輕一退,返過了身去:「冷秋之與相國府勾結,牽涉的範圍十分之廣,一時半會兒肅清不了,所以,我會留下來,盡我所能剷除他的勢力。大晉現在風起雲湧,九原戰亂一起,各地反晉勢力便會遙相呼應,於你,是一個非常好的時機,但是無瑕,人這一生,很多選擇是沒有回頭路可走的。這般洪流之中該何去何從,以你的聰慧,自然不會被他人左右,記得,順應自己的心,去尋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明日長風林會預伏三千人馬取你首級,五大當家早已離去,他們之中有多少人是站在你這邊的我們都不知道,但我想你定心中有數,也一定有了自己的安排,我只是想要提醒一下你,萬事小心!」

    「我知道冷秋之不會讓我在丹陽地界出事,然,卻也絕不會放我活著離開。」

    「這歸雲莊中同樣存在居心叵測之輩,你離去的時期選得很好,因為明日這歸雲莊中會有一半人馬外出,冷秋之徵集了糧餉軍需,明日會抵達雅水上游,而不巧,盯上這東西的不止一路人馬,所以,他會自顧不暇,預伏圈的西面有我的人,到時你只管帶人從西突圍,離去之後不要停下,相信我,他明日派不出人手前去追擊。」

    無瑕回身望著那人的背影,輕輕將頭一點,道:「無瑕知道了,徵棠哥哥,保重!」

    許諾的身形微微一頓,沒有回頭,於原地站了半晌,然後腳步一抬,慢慢沒入雪幕,無瑕則靜靜的望著他,望著他,直到再也望不見為止。

    那掌心,有他放入的東西。

    手伸出,緩緩展開的掌心之中,靜靜的躺著一隻小巧精細的紙鶴,那已經看不到彼此的兩人唇邊皆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是無瑕給徵棠的紙鶴,也是徵棠給無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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