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百二十八章 相逢相知本無意 亂世最難相許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4-17
「如此說來,你們樓船軍是寧願與我們一戰嗎?」易季風返身到了案後,一掌便擊在了桌面上,那響動駭住了眾人,然只一瞬,雙方人馬便拔刀相向,賁張而出之勢一觸即發。白炎依然將無瑕護在身後,頓了片刻之後慢慢將頭抬起:「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無瑕當日敢一人在歸雲莊面對眾人質疑,我孟白炎今日便敢為他拼上這一回,我知道自己的身份與他格格不入,也知道很多人懷疑我孟白炎能對他有幾分真心,如果今日易當家的非要一試,我便當捨了這條性命,也不會讓無瑕受半分委屈!」
無瑕沒有說話,面前那男子毫不退讓的維護讓他的心底泛起了感動,他看了白炎一眼,然後突然向後一退,從他身後走出,抬頭望向了易季風:「易大哥今日之舉無瑕感念於心,若易大哥想要以此來試探白炎真心,那麼,他的真心在當初護我離開東都之時便已經鐫刻無瑕心底,無論將來時局如何變幻,炎瑕之情定當如若初見,永不改變。」
易季風靜靜的看著他二人,許久,唇角一揚,放聲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好一個孟小侯爺,我易季風無話可說,方才言語冒犯了公子,還請公子見諒。」聽他語氣轉變,那艙內眾人才知他方才竟是演的一場戲而已,鬆懈下來之餘禁不住皆嚷嚷了起來。
「我說我醉了,沒想到大哥比我醉得還厲害,有這麼折騰玩兒的嗎。」張有椋張口便喊,話音剛落便被於秋寒在旁將嘴摀住,然後示意手下一股腦將他架了下去,旁人一見忍不住皆笑了起來。
無瑕站在原地,見白炎面帶詫異回首而望,才輕輕一挑眉頭,道:「如今咱們扯平了,當日你恨自己未能在我身邊與我一同面對世俗眼光,今日易大哥便給了你這個機會,還不快謝謝易大哥。」
白炎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被算計了,雖他平日機敏過人,卻因事關無瑕而亂了心,如今這艙內皆知了他與無瑕之情,他轉念一想間嘿嘿一笑,抱拳揚聲道:「白炎謝過易大哥,給了我這個機會表明我對無瑕的心意。」
「說話便說話,拉上我做什麼。」聽他發笑,無瑕才知自己竟給自己挖了坑,這人便是蹬鼻子上臉的主,如今倒愈發得意了。果然白炎笑意更甚,回身去抱了酒罈到了易季風面前揚手一敬,道:「白炎答應易大哥的事情一定做到,九原戰亂平定,我會去請求皇上減賦稅,免兵役;至於第二件事,正如無瑕所言,如今這糧草於我十分重要,而我若讓易大哥派人去成樂侯爺府拿銀子,只怕易大哥也不便前去,既然無瑕一口應承,我也就不再多言,他對我孟白炎的這份情我銘記於心,易大哥,這罈酒我敬你,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白炎先乾為敬。」
見白炎說完豪飲而盡,易季風哈哈大笑著從旁抓起酒罈高聲道:「好,今日殺得痛快,飲得痛快,若有一日能再見孟小侯爺,咱們便再來大干三百杯,不醉不休!」
「好!」
江湖兒女義氣為重,今日這東渝江面冷公子助易季風剷除了相國府內應,又慷慨贈銀解百姓之困,六道水路無不感念其恩,而孟小侯爺無懼人言,力保冷公子之舉也贏得了眾人的敬重,當樓船遠去,漸淡眼底之時,易季風於船頭負手而望,輕歎道:「公子文韜武略,小侯爺實力不凡,若這天下為他二人所逐,卻不知又會是怎樣一番情景。」
「大哥也看出了麼。」於秋寒走到易季風身旁去看那已消失不見的船隊,感慨道:「公子有經世之才,卻身世坎坷,命途顛簸,往日只聞其名未見其人,今日一看才發覺其面相奇特,有稱霸天下的氣場,只可惜……」輕聲一歎,於秋寒伸手一點眉間,竟有了幾分失神:「眉間一點淚硃砂,壞了命格,將來只怕……」輕輕搖了搖頭,於秋寒突然又道:「倒是那孟小侯爺,面相霸道之極,依我看,他將來必定難潛淺水,非池中之物也。」
「你的意思是?」
於秋寒抬頭去看那水天一色,深吸一口氣,揚眉笑道:「只是揣測罷了,將來的事情又有誰能預料呢,對了大哥,聽說鄭國皇帝能登基稱帝,也是因有公子的鼎力相助,此話當真?」
易季風聞言將頭一點,道:「具體情形只怕除了公子與他身邊親近之人便無人知之甚詳,可是,大鄭當年叱吒風雲的安逸王爺卻的的確確是敗在了公子手裡的,走,咱們邊走邊說……說起這安逸王蕭君莫吶……」
錨拋上甲板,船隻歸航,漸漸暗淡的夜色渲染了一方水面,當最後一隻船消失在黑暗之中,那曾經腥風血雨的東渝江面恢復到了極致的寧靜之中,除了擦肩而過的兩方人馬,誰也不知道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又埋葬了什麼……
「小姐,小姐。」
「唔……許諾——許諾怎麼了?」被輕聲喚醒的冷緋柔睜開雙眼的第一反應便是奔去瞧床中那人,良辰見狀急急將她一拉,道:「許大哥沒事,是我看小姐實在太乏了,才想讓你去榻上躺一躺。」
「呼——」冷緋柔吐了口氣,伸手去擰了盆中的羅帕搭在了許諾的額頭,然後疲憊的歎了口氣,道:「躺不下,只要他沒醒,我便睡不安穩。」
良辰去桌旁倒了一杯熱茶遞到了冷緋柔面前,低聲道:「小姐也要顧著點自己的身子,你都在這守了兩天兩夜了,白公子方才也來過一回,看你睡著了,便沒吵你。」
「他……來過了?」
「是啊,看著也疲倦得很,似乎是因為照顧他帶回來的那個人,也是整宿整宿的沒睡,來這問過許大哥的情況,又拿了披風來給你披好,就走了。」
冷緋柔這才發覺了身上披著的披風,她伸手撫了撫披風的細絨,然後卻沉默了下來。
良辰看了看她,不解的皺起了眉頭。
好奇怪,小姐跟白公子怎麼了?許大哥受傷小姐守著他本無可厚非,可是,她這兩日都不去看白公子了,而白公子也是來瞧瞧便走,都沒說要等小姐醒了,跟她說說話,他們……他們不是喜歡著對方嗎?就在幾天之前,白公子還陪著小姐上街去玩兒,為何現在便這般生疏了?究竟發生了什麼?
紅燭輕晃,冷緋柔的眼神漸漸有了迷離。
少卿他在避著自己,自那日從林中走出,他背著那來歷不明的人一步步從自己面前離去,從那一刻起,他便遙遠得要消失不見了。那個人是誰?是他曾想要忘記的記憶嗎?他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又要去做什麼?
不,不敢去想,更不敢去問,自己竟傻得以為只要不去開口,他便不會消失一般,曾幾何時,愛情讓人如此卑微如此渺小,如此愚不可及。
淚水順著光滑的臉龐滑落,冷緋柔死命的緊摳著雙手,不在乎掌心傳來的疼痛,因為跟心中的痛比起來,這又算得了什麼。
「你確定不會後悔嗎?」
臉上的傷痕依舊,身子卻已經恢復,方文正站在白少卿身旁,順著他的眼光望向了那透著燈光的小院,白少卿沒有說話,只愣愣的望著,望著,直到淚水盈滿了眼眶。
誰言男兒無淚,因為有了太多的無可奈何,讓他們只能選擇將淚水吞入腹中,用堅強來偽裝自己。
柔兒,少卿走了,因為我已經無法再逃避下去,自己犯的錯終究要自己來扛起。我白少卿今生能有你如此對待,無憾無怨;若我這次能保住性命活著回來,定鳳冠霞帔,迎你進門!
「走吧。」
霍大夫便拜託你來照顧,少卿負你,對不起。
「走。」
一燈如豆,燭光隨著推開的門晃動了幾下,霍華被冷風吹醒,揉了揉眼看向了門外,見是冷緋柔,忙起身道:「柔兒姑娘來了,將軍他——」
他——
床頭已經無人,發覺方文正不見了蹤影,霍華瞬間睡意全消,他奔到床頭看了一看,然後返身去望屋內,眼神透出了茫然。
不見了,方文正不見了,將軍也不見了。
冷緋柔站在門邊,看著那桌上放著的木頭雕像,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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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現在什麼都沒有,更沒有銀子去買東西送給你,我能做的,就是用雙手做一件禮物送給你,希望你能快快樂樂的,便像她一樣,永遠都笑著去生活。」
「我將這個,還有我白少卿的一顆真心送給你了,柔兒,你握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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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住了,白少卿,你卻怎可言而無信,你說過要陪我一輩子,為何現在卻棄我而去!
「小姐——」
「柔兒姑娘——」
返身衝入了茫茫夜幕,冷緋柔拚命的奔跑著,追逐著那根本不知去了何方的男子,黑暗讓她辨不明方向,也看不清一切,當踏空台階的失重感傳來之時,她閉上了雙眼,任由身子在天旋地轉之間跌落而下。
白少卿,你欠我一個解釋,一句承諾,一聲道別,何時能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