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百三十三章 吻我之眸 掩我半面憂傷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4-22
樓船靠了建州河岸,那岸邊的百姓皆傻了眼,如此大的船這附近從未有過,且船上作戰的行頭一應俱全,便若一座座移動的堡壘,威風之勢令人瞠目結舌,又兼往來的全是戎裝佩甲的將士,令眾人見了皆避之不及,膽大的站在一旁瞧著熱鬧,膽小的早就已經奔回了城內去。
「世伯您先安排一下,然後咱們下船去,樓船靠岸,這建州郡守必定會有回應,咱們得找到趙穆將軍的營地商議前往十方一事,時間緊迫,凡事都得盡快。」白炎站在船頭張望著遠方,然後與身旁的簡玉德言道。簡玉德應承著喚來了阮四跟李琛,細細叮囑了事宜,又令人尋了秦篪,讓他帶了一隊人馬隨之一同下船。
一切就緒之後,白炎才去艙中看了無瑕,見無瑕較之先前好了許多,正披著披風在屋內慢慢踱著步子,忙伸手將無瑕拉住坐在凳上,口中輕怨道:「怎麼不躺著,剛緩過神來的,自當要靜養了。我要與簡大人下船去尋趙穆將軍的大軍,你乖乖呆在船上等我回。」指尖拂過那柔美的眉角,然後將唇印在了眉間硃砂之上。
「我想下船一趟,去購置一些東西。」懷中之人微微掙扎了一下,似乎知道自己的提議會被否決,所以竟先拗起了性子。
「要買什麼讓弦伊去便好了,你身子不好,不許到處走。」
果然話一出口便被回絕,無瑕半抬著頭,一雙清澈的眸子迎上白炎的目光,那眼中竟帶著幾分哀怨與可憐,生生擾亂了那人的心。
「不許這般可憐兮兮的瞧著我。」
「可你不許我下船。」白瓷般的齒輕輕一咬下唇,那委屈的模樣惹人憐愛,白炎有些無語的拍了拍額頭,竟被無瑕此番這般模樣鬧得有些發懵。無瑕雖在他面前從不掩飾真性情,向來也是孩子性,可卻從未見他這般示弱過,這種無端透出撒嬌意味的言語與自然而然流露的情感讓白炎心底被深深觸動,騰起了無限的憐惜。
「我只是去買筆墨紙硯,弦伊還得去購置藥材,我會帶著弓和程顥一起下船,保證不惹事,白炎,答應我好不好。」秀氣的鼻尖輕輕一皺,無瑕端坐了身子,將頭往白炎懷中一鑽,然後蹭了一蹭,白炎感到心頭猛的一跳,鼻間聞著那人誘人的冷香,禁不住雙眼一翻,無奈的仰起了頭來。
「無瑕,不可以這樣子。」
「為什麼,小雪狐以前也是這樣子蹭我的,我覺得好溫暖,很舒服。」貪戀這溫暖的懷抱,仿若冬天捧在手心的暖爐一般,抱著不想放開。
「那你答應我,買了東西便回,不許管閒事,不許惹是非,還有,不許讓別人瞧你。」
「我戴了面具去。」聽得白炎鬆口,無瑕透著一絲小得意放開了他的身子,起身便去叫弦伊:「以前小雪狐要吃東西時便是這般在我懷中撒嬌,沒料到如此管用,弦伊,去喚弓和程顥,咱們下船去。」
白炎愣在原地,待見無瑕回眸而望的臉上透著靈動之色,才知自己竟被他耍了。
「無瑕!」
「嗯。」老老實實的回應,無瑕撲閃著雙眼回望著白炎,然後唇角一揚,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白炎,早去早回。」
「好。」話一出口,白炎當真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頭。明明是想興師問罪,可無瑕這般淡然的話語之下竟讓他沒了不滿與不甘,只想好好的答了他的話,讓他安心。
「去吧,別讓簡大人久等。」
白炎點點頭,沒有再說話,只從無瑕身邊走過,到了艙門處又回望了一眼,然後抬步而去。
建州郡守果然第一時間便趕到了江岸邊,白炎與簡玉德帶著人馬剛下了船便被郡守田元倉堵住了。
「下官建州郡守田元倉見過各位大人,有失遠迎,還望各位大人見諒。」田元倉邊說邊去瞧眾人身後,待發覺不見原州水軍統帥左何鏜之後,他才有些詫異的又望向了白炎等人。
「不知左將軍人在何處?下官……」
「左將軍?」白炎揚聲打斷了他的話,似乎比他更為詫異:「左將軍已經帶人先一步到達建州了,怎麼,郡守大人竟沒有接應到麼?」當日樓船離岸前左何鏜曾將行駛路程公佈,最後到達的一站便是這建州,由此可見,他們當時便是要繞過九原從建州將糧草運送去巨鹿方向,所以這建州毫無疑問已經在相國府的控制之下,而建州郡守自當撇不開關係。
「左將軍已經到了?」田元倉聽了白炎的話,臉色瞬間煞白起來。
本接到飛雲少爺密令,說原州水軍會運送一批糧草從建州登陸,走陸路運送去巨鹿前方的廣信,可誰料到突然有一日九原駐軍大規模前移,一夕之間便入了建州,然後以建州為據點向前擴張,且全面封鎖了消息,令他無法將境況告知巨鹿,本還想著原州水軍到達之後能有個商量之處,誰料,竟不見左何鏜出現。
「這位是十艦之長簡玉德簡大人,田大人有何事盡可與他說明。」見田元倉不停的用袖口去擦冷汗,白炎忍不住心底發笑,臉上聲色不動,向旁踏開一步,讓出了道來。
「簡某見過田大人,左將軍所帶的樓船軍先一步出發,應該比我們早一步到達,還請田大人帶路,好讓我將情況回稟給左將軍。」
那田元倉現在是有苦說不出,趙穆的軍隊杵在那兒,左何鏜不見了蹤影,這大批人馬又登陸了建州,若是趙穆問起來,自己又該如何作答。
「天上下雪呢,田大人這是吃了什麼喝了什麼,如此旺的火氣,這汗流得水一樣,南宮,趕緊拿條帕子給田大人擦擦,可別濕了衣衫受了寒。」白炎調侃著對著南宮熱河一笑,田元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一直被眼前這個毛頭小子耍著嘴皮子玩兒呢。
江面寒風凜冽,白炎身著金絲白袍,外搭裘皮大氅,雲眉飛揚,姿容俊朗,頸間一條紅巾耀目異常,田元倉因不識他,本想呵斥一番,可一看他的衣著服飾,又兼那頸間炫目的紅巾,心頭不禁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這種裝束……似乎在哪聽說過……
琢磨不透眼前這人的身份,看他的模樣應不是這原州的將士,可若不是將士,又怎會跟十艦之長一同下了船。田元倉拿捏不準白炎的身份,那呵斥聲到了嘴邊生生頓住了。他弱了氣勢,白炎卻揚眉一笑,衝著身旁人言道:「看來田大人是拿不準我的身份了,如此,我便自報家門吧。」他說完對著田元倉勾了勾手指,那田元倉也不知怎地,竟鬼使神差的便湊過了頭去。
「小子我姓孟,名白炎,家住成樂城,田大人可有聽說過?」眼底透著邪氣,那人此刻的笑容極其不壞好意。
姓孟,名白炎?
孟白炎,家住……
「成樂城孟白炎,小……小侯爺——」田元倉反應過來之時已經為時晚矣,白炎在探身之下已經扣住了他的手臂一個反轉便將他撂倒在了地上。
「原州將士聽令,將這一干人等全都給我拿下,簡大人,派一隊士兵前往建州郡衙掀了他們的老窩。」
「是。」簡玉德應著回身一揚手,李琛帶著一隊人馬從後疾行而過,直奔了建州城內而去。
「小侯爺饒命啊,下官沒犯事兒啊,下官冤枉啊。」田元倉被人架了起來,臉上粘著雪花,頭上官帽滾落,髮髻凌亂,樣子極其狼狽,他自恃白炎初到建州,應當不會知道建州的真實狀況,是以只一個勁兒的叫屈討饒,白炎看他哭喊之貌實在難看,也不願再聽他聒噪,是以冷冷一笑,打斷他道:「不用叫了,也不會有人來這裡救你了,實話告訴你,左何鏜那廝早就已經餵了萊蕪江的魚,憑他這般賣主求榮之徒,葬身魚腹算是對得起他了,如今這原州水軍是簡大人做主,托你們家飛雲少爺的福,白白送了咱們幾船糧草,待到兵戎相見之時,我孟白炎在陣前還得謝了他的這番情誼。」
田元倉聞言雙腿一軟,登時癱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左何鏜死了,自己還能如何自保。田元倉哭喪著臉想要伸手去抓白炎的衣擺為自己求活命之情,白炎卻頭也不回的抬步向前而去。
「將人壓下去,簡大人,咱們走。」
那一隊人馬蕩蕩向前,遠遠的船頭之上一人長身而立,望著白炎離去的身影露出了落寞的神情。
行事果斷毫不拖泥帶水,劍走偏鋒卻屢建奇功,白炎,你是無瑕生命中出現的第一縷璀璨的陽光,在那種沉悶得看不到未來的日子裡,是你讓無瑕重新燃起了對情感的渴望,如今有了越來越多的人追隨這道亮光,而無瑕卻在黑暗的深淵中越陷越深,這樣一個我,該拿什麼與你比肩而行,共同馳騁於廣闊疆場……
「公子,你怎麼了?哥哥和程顥都準備好了,咱們走吧。」
「好。」無瑕收回心神應了一聲,接過弦伊手中的金絲面具看了一眼,然後輕輕覆在了臉上。
好冷!冰涼的透感令他的呼吸哽了一下,繼而雙眸抬起,在面具覆上的一剎那間,他整個人都變得淡漠了。同樣一張臉,卻藏著兩個截然不同的影子,一個是殺人無數冷酷無情的冷公子,而另一個,卻是深愛著那人的無瑕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