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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四十九章 蹁躚的誓言 搖晃無邊的永遠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5-08

    梅花早已凋謝,幽香不復,廊燈輕晃間影影綽綽,竟似那人還在一般,依然白衣素裹,倚闌顰笑,書香滿園。大門被輕輕推開,一道孤寂的影子被燭光拉得長長,曾經矯健的身姿帶著一絲蹣跚,慢慢從梅林穿行而過,頓在了那緊閉的房門前。

    十多年了,從當年一別,這裡便是自己與他再次交集之處,雖然短暫,淚水多於歡樂,可,也只有在這裡,他依然是他,而自己,依然還是當年的那個許徵棠。

    「身子尚未好透,更深露重,何苦巴巴的又跑來這裡。」將手中披風覆在了許諾肩頭,冷緋柔帶著一絲苦澀輕笑道:「從未見你為了一個人如此不顧一切,他在莊上的時候我不在,也未曾見過其模樣,倒是聽下人們說,是個仙兒一般的人兒。」

    「你已經知道了,卻為何要為我圓謊。」許諾抬頭看著雕花門楣,似在詢問,卻又似在歎息。那夜冷秋之相逼,他以死明志,只是為了不讓手中勢力暴露,可冷秋之是什麼人,又怎會輕易相信他所說的一切,若非冷緋柔跑出來作證,只怕他便是死了,也依然無法換取冷秋之的再次信任。

    「人這一生可以做很多選擇,可是,卻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無論他做什麼,是個怎樣的人,他都還是我的爹爹。許大哥,當年的那一把大火是我們歸雲莊欠了你,我也知道你忍辱負重為的是什麼,可是求你答應我,留我爹爹一條性命,我不求榮華富貴,只希望今後還能孝敬他,讓他安度晚年。」話語哽咽,冷緋柔抬頭望著天邊,喃喃細語,許諾收回眼神,回身望向她,然後伸手拂去她頰邊碎發,輕聲道:「柔兒,無論我許徵棠有什麼理由,我都欠了你十多年的兄妹之情,大義大理在你面前我都說不出口,我答應你,你的爹爹,我會讓他活下來,就算歸雲莊自此消失,我也定不會讓你顛沛流離,受人欺凌。」

    冷緋柔昂著頭,努力的揚起唇角,發出了一聲輕笑:「聽的誓言太多,多得分不清真假,可是你說的,我便信,但是他說的,卻為何就不算數了呢。許大哥,他為何一聲不吭的轉身就走掉,他難道不知道,我的心也會痛,也會痛嗎。」拚命的想要維持笑容,眼淚卻不爭氣的落了下來,多日來麻木自己的借口在那一瞬間蕩然無存,想到白少卿那般決絕的離去,冷緋柔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許諾伸手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心疼她付出卻無法得到回應的感情,卻無奈這亂世之中難以兩全的情愛,只能輕拍她的後背,一遍又一遍撫慰著那顆傷痕纍纍的心。

    情若如此,奈何,奈何……

    「皇上,夜已經很深了,皇上是否要擺駕回宮了。」小六子小心翼翼的提醒著那人,看他依然望著滿園的桃花發呆,遂喏諾的躬身再請道:「夜晚寒氣太重,皇上還是回宮吧。」

    眼眸一動,那龍袍加身的男子回過了神來,沒有回應,卻伸手捻下一朵桃瓣放入口中輕輕一嚼,然後才帶著幾分悵然輕聲道:「這桃花都要謝了,往年這時便是他最開心的日子,桃瓣雖苦,他卻偏愛,總是這般摘下便放入口中,年年如此;這桃樹是朕親手種下,只是為了能看到他展露笑顏的模樣,只可惜,花開了,他卻……不在朕的身邊了。」

    「皇上又在想公子了。」

    「想又如何,他知道我的心,卻,從不接受它。」鄭澈軒有些自嘲的低笑了一聲,然後回身向著園子深處走去。

    「皇上?皇上——」小六子叫苦不迭,都已經這個時辰了,也不知皇上突然想到了什麼,竟帶人直奔了太子府,進了這西院之後,便這般呆呆的站了許久,現在又往了當年公子所住的房間而去,這太子府已經閒置許久,屋子雖然打掃,卻總是蕭條,皇上思念公子,來了之後豈不更睹物思人,暗自傷心。

    屋內十分冷清,那人在時便喜好清淨,擺設裝飾一概從簡,如今不在了,愈發顯得瑟瑟,冷火秋煙。

    「來人,趕緊的讓人去生了火道的火去。」屋子久不住人,連空氣都是涼的,怕皇上被寒氣衝撞,小六子回身便吩咐身後跟著的小太監去生火,小太監急急的應著去了,京天則帶人將院子走廊的燈全都點亮,剎那間,整個園子被燈火籠罩,竟生生讓那人產生了錯覺。

    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改變,因為這屋子還在等著他的主人,桌上的硯墨筆架,暖爐茶杯,還有那滿滿一屋子的桃花圖,那一切彷彿在說,無瑕根本就未曾離去,他不過是出去了一會兒,自己在這裡等他,他便會回來了。

    「小六子,讓人將床鋪好,朕今夜便歇在此處了。」

    「皇上,明日一早還需早朝,這府邸許久未住,濕氣重,皇上若是想住等過幾日奴才讓人打掃好了再來不遲,皇上不如——」

    「不必了,朕今夜……就想住在這。」這裡有太多回憶,痛苦的,歡樂的,悲傷的,憤怒的;在這裡,自己痛過,愛過,失去過,卻從未得到過。無論怎樣的付出,都未曾得到過……

    歎息聲在空中迴盪,看著那人挺拔的身姿透著蕭瑟慢慢坐下,小六子難過的躬身退出了門去。一國君王又如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算擁有一座江山,也不過是枉然。

    卯時剛到,整個大軍便已經拔營,伙頭軍將食物分發之後,武飛雲才挑簾入了營帳,來到了奚昊身邊。奚昊依然在沉睡之中,行軍太過辛苦,他根本就已經吃不消,晚上武飛雲與手中將領商議事宜,所以並未與他同眠,他落得清靜,鬆懈了防備,所以睡得極其安穩。

    「奚昊,該起了,大軍便要出發了。」

    「唔……」感到頰邊瘙癢,奚昊於夢中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的拂開武飛雲的手指,然後一個轉身繼續睡去。武飛雲看得好笑,俯身向下準備再喚,卻在看見奚昊脖頸後露出的那粒珠子時頓住了。

    那珠子自己在白山再見他時就一直戴在他的頸間,纏綿人稱天下第一妙手,如此精細之物,必定出於他手。

    手伸出,慢慢探向奚昊頸後,將珠子輕輕捻入了手中。

    昊。

    就著帳外篝火餘光,從那流光溢彩的珠內看到了一個忽隱忽現的字。

    那珠內鐫刻著奚昊的名字,所以,這是纏綿送給他的情物嗎?

    「誰!」奚昊終於醒來,天色尚早,他乍醒之下有些視物不清,卻也已經知道了身後那人是誰,身子驟然而起間被串住珠子的繩子拉扯,他吃痛的低呼一聲,又倒了回去。

    武飛雲將手一鬆,轉而扶住了奚昊的手臂,急聲道:「弄疼你了?」

    奚昊輕輕甩開了他的手,警惕的望著他,問道:「你來做什麼。」他說完便去摸頸間,發覺那珠子還在,這才鬆了口氣,又道:「莫非連這麼一個死物你都不肯放過,武飛雲,我宗奚昊雖然是你的俘虜,卻不是你的奴隸,你若是——」

    「大軍已經拔營,馬上就要出發了,我會讓人來收拾東西,你去洗漱了吃東西,寡著胃總是不好的。」武飛雲突然打斷了他的話,然後一挑簾子走出了帳去。奚昊有些發呆,他本以為武飛雲會藉機尋事,豈料他竟說了這麼一番話後便離去了。

    「請公子更衣洗漱,早膳已經備好。」隨營的一個小兵端著一個小銅盆進了營帳,奚昊愣愣的應了一聲,穿好衣衫洗漱了之後,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響鞭聲。

    奚昊心頭不由自主的一個咯登,他下意識的想到是否自己方才惹惱了那人,所以他拿了旁人去出氣,思及此,他疾步出了營帳,直奔了聲音傳來之處而去。

    天色尚早,篝火已經殆盡,模糊中根本看不清情況,眼見前方圍了一堆人,奚昊奔過去後拚命向內擠,待到了圈中,他看見了讓自己心底顫慄的一幕。

    「啪——」又是一聲徹響,那被冰雪凍得堅硬之極的鞭子狠狠抽在了一人的後背之上,那人被綁縛在木架上,**的上身血肉模糊,縱是後背對人,奚昊卻還是認出了那人是誰。

    「你瘋了!」腳步向前一奔,那已經甩出的長鞭雖然收勢,鞭尾卻依然打在了奚昊的身上,力道太猛,只那一下便讓他的肩頭滲出了血花。

    「慕容大哥,你怎麼樣。」奚昊的話語剛剛出口,尚還未得碰觸到慕容默的身子,便已被丟下長鞭的武飛雲凌空抱起,一語不發的穿過人群,向著營帳而去。

    「你讓我看看他的傷——」奚昊有些著急,他並非不知道自己也受傷了,可是慕容默被那般抽打傷勢更重,他知道是自己惹怒了武飛雲,也知道自己此刻若是反抗無異於火上澆油,所以只是懇求著,希望武飛雲能讓他看慕容默一眼,然武飛雲卻只是帶著他走,根本不理他的請求。

    「公子傷哪了。」李楚華緊跟著進了營帳,方纔他就一直站在一旁,他知道武飛雲雖然如此對待慕容默,卻不會真正要了他的命,所以他才一直等著武飛雲發洩完畢,才好及時給慕容默止住傷口的鮮血,豈料奚昊會突然跑出來,挨了那一鞭。

    從頭至尾,武飛雲都沒說一句話,將奚昊放下之後,他就那麼站在一旁看著,直到奚昊包紮完畢,整個過程臉色陰鷙得可怕。

    「你若是心有不滿便衝著我來,武飛雲,我倦了,受不了你這反覆無常的折磨。」奚昊感到自己的精神倦怠得便要崩潰了,他根本不知道眼前這人的喜怒從何而發,他所謂的愛越深,給予自己的傷害也就越深。

    「我說過,不會再傷害你,可是,卻無法保證自己不去傷害你身邊的人,奚昊,這便是我的愛,只給你一人,無論是誰,只要阻擋了我,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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