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百七十章 撥雲見日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5-29
「少爺,咱們果真就這麼撤回去了嗎?」
大軍回撤走得極其匆忙,在寒石谷時,羅雲站在遠處,根本未曾聽見無瑕與武飛雲所說的話,武飛雲離開寒石谷時所做的舉動更是讓他摸不著頭腦,他還以為回來之後雙方會有一場惡戰,誰知武飛雲挑釁完孟白炎之後竟下令撤兵離去,如今這幾萬人的兵馬正隨之馬不停蹄的往回路趕。
「傳令下去,所有人給我全力以赴趕回巨鹿,還有,回去之後讓左隆德整兵撤出巨鹿城池。」
「撤?」羅雲心底更驚,他不知道無瑕究竟跟武飛雲說了什麼,竟可在頃刻之間扭轉局勢,讓十方城內的殘兵敗將們絕地翻身,可武飛雲的話語毋庸置疑,由不得他懷疑。
「可是咱們撤了,吠承啖王子那裡又該如何交代?」
「哼。」武飛雲冷笑著瞥了他一眼,揚聲道:「咱們將偌大的巨鹿城池交給了他,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去,散出消息,便說赫博多的軍隊突破巨鹿防線佔領了城池,本少爺不敵,帶兵撤離,另外,飛鷹傳書隱藏兵力的九大城池,讓他們向著涇陽靠攏,我需得第一時間通知爹爹離開東都,以防不測。」
「是!」既然明白不了,那麼便按照主子的話去做,自從看到了方文正的下場之後,羅雲便已經深蘊此道,一個奴才做得再好,也要看主子賞不賞識,讓不讓他活!所以,該問的地方問,不該問的,便是悶死腹中,也絕不多言半句。
羅雲打馬離去,武飛雲卻突然一勒韁繩回過了頭。
身後的士兵被他一阻紛紛閃開身,從旁急速行軍而過,他卻一語不發回望著白山的方向,默然靜立了許久,然後終回身大喝一聲策馬而奔,將自己對那人的那份情深深埋入了心底。
「公子怎樣了?」
「噓——別說話。」
「弦伊,將這個搭在公子額頭。」
「纏綿你到一邊去,這會子你的眼睛看不到了,便乖乖的去休息。」
好吵……
大家都在說什麼……
有朦朦的光在閃爍跳動,可是,一切都好模糊,每一個人的臉都看不清楚,腦中嗡嗡作響著,便如同有什麼在嘯鳴一般難受,胸口雖然還是很悶,但是,卻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是誰……
誰在耳邊說話?又是誰在用手輕柔的撫摸著自己的發?想要用雙眼看清一切,可是,卻怎樣努力都無法做到。
唇好幹,彷彿要裂開了一般,水在哪?好渴,想要喝水。
「公子的唇動了,他是不是渴了?」弦伊欣喜的叫了起來,她細細的看了無瑕的唇,然後回身倒了一杯溫水奔回了榻邊,纏綿焦急的伸手摸去,卻被奚昊一擋攔住了。
「纏綿,我拜託你不要再添亂了好不好,你根本連無瑕的嘴在哪都看不到。」
「別喂得太急,小心嗆到了他。」雖然眼睛看不見了,纏綿卻依然一如既往的體貼,他的話音剛落,無瑕便因太過焦渴喝得急切被水嗆到,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都怪我笨手笨腳。」弦伊急得直跳,忙亂的將無瑕的身子側翻,讓他的臉頰俯在榻旁,助水流出。
「公子,公子。」看無瑕被嗆得滿臉通紅,弦伊愈發難受,剛叫了兩聲,身子突然被人一拉,然後一人半坐榻邊,將無瑕摟入了懷中。
白炎的雙眼透著血絲,整個人憔悴之極,讓無瑕在懷中靠了半晌之後,他伸手接過茶杯,抿了一口,俯身湊到了無瑕的唇邊。
水順著唇角慢慢度下,無瑕的眉頭蹙了蹙,然後竟突然仰起頭,迫不及待的去夠那遠遠不及的甘冽,他的腦子此刻尚在混沌之中,所能感受的也只是唇間柔軟的碰觸與潤濕了口腔的液體,當發覺只瞬間那甘泉便沒了之時,他那微張的雙眸中竟透著一種委屈,如孩子般抽泣了一聲,不滿的呢喃道:「還要……」
只那一聲,便將白炎眼中噙著的淚水打得落了下來,他哭著笑著,伸手摟緊了無瑕的身子,貼著他的額頭道:「要喝就給我醒過來,否則我便不給你吃,不給你喝。」
「你……捨得嗎……」
眼神漸漸清明,無瑕虛弱的靠在白炎懷中,看向了那滿滿一帳的人,露出了一個安心的微笑。
我還活著,我竟挺過來了。
「你哭了……」指尖輕顫著觸到了那人的頰邊,無瑕無力抬頭去看,卻用手一遍又一遍的撫著白炎的臉,嘲笑著他的懦弱。白炎抓住他的指尖放在唇邊狠狠一吻,哽咽著道:「下次再掉了這個,我就要罰你了。」捂得溫熱的玉簪被塞入掌心,無瑕抬眼看著那通體瑩亮的簪子和閃動著流光的琉璃,輕聲一笑,道:「你捨不得。」
「他若敢罰你,我第一個饒不了他。」無瑕的醒來讓所有人都放下了心來,纏綿此刻語氣輕鬆的調侃道:「聽說某人怕極了扎針,正好,我小夫君精通此道,可以代為效勞。」
「說話便說話,又拉扯了我做什麼!」奚昊見他毫無顧忌的在眾人言語,不禁紅了臉,回身恨恨的拿眼去瞪他時,才想到他此刻看不見,又怎會被自己所威嚇。
「無瑕醒了?」眾人正轟然大笑之時,帳簾一掀,得到消息的孟昶龍急急的趕了過來。
無瑕見狀掙扎了一下想要起身,卻被孟昶龍疾步上前制止住了。
「好孩子,別動,總算是醒過來了,這樣我就安心了。」
「無瑕讓侯爺擔心了,實在是過意不去。」
「該說過意不去的應當是我,你的身子已經如此不濟,卻依然千里迢迢隨著炎兒前來救我們,還以計謀退去敵軍,保了這麼多人的性命,這份恩情,我代白山的將士們向你謝過了。」雙拳一抱,孟昶龍舉手齊眉,竟躬身對著無瑕行了一個大禮,無瑕無力去擋,也深知這一禮所包含的重大意義,是以輕靠在白炎懷中,含著淚水承受住了。
「將士們都已經整裝待發,明威與河兒白澤連夜趕製了馬車,雖然簡陋,卻能讓你在途中安心靜養,無瑕,好生呆著,我們威武侯府欠你的,一定會還,大軍還在整發,你歇會,讓炎兒陪著你。」孟昶龍說完轉身離去,無瑕卻伸手揪住了白炎的胸口,抽泣著落下了淚來。
這不單單只是一個道謝,而是那人承認了自己在白炎生命中擔當的角色,沒有了疏離與隔閡,從一個威武侯府無法接受的冷公子,到了白炎身邊攜手相伴,與之並肩之人。親情與愛情能夠並存,得到長輩的接受與祝福,才是最最重要的。
「已經很晚了,大家都散了,再過兩個時辰大軍就要出發了,趁著這當口能歇便歇,待隊伍疾行之後,咱們就要一鼓作氣直奔平湖灘了。」
「好。」眾人皆紛紛應著往外走,纏綿搭著弓的手臂也要開溜,卻被奚昊伸手一扣,冷冷道:「跟我回營,今夜的針還沒扎的。」
「其實喝了你開的藥,我的眼睛已經好了許多,不扎也罷,大不了多喝幾日,定能復原。」纏綿嘻嘻笑著便要開溜,奚昊又怎容他跑,手向上一抓竟揪住了他的耳朵,不依不饒的道:「所以說,怕扎針的其實不止白炎一人,是麼。」
「奚昊,趕緊鬆手,好歹也給我留個面子,你知道的,營中大家都——哎呦……疼。」耳聽纏綿倒吸冷氣之聲,奚昊心頭一驚鬆了手,然後腳尖一掂,湊向了他的耳朵:「很疼嗎,我都沒有用力,我瞧瞧看。」
弓本早就想跑,奈何被纏綿拉住動彈不得,此刻見他耍寶,忍不住暗自一笑,抬腿便往外而去,奚昊看纏綿揪著眉頭的模樣,當真以為自己下手太重,想他眼睛看不到,還被自己欺負,不禁難過的低下頭去,道:「對不起,我不該這樣對你。」
他在那頭道歉,白炎與無瑕卻已經輕聲歎息了起來。奚昊從不耍心機,纏綿雖然人好,但卻極愛欺負人,特別是老實人,此刻奚昊向他道歉,無異於兔子向著大尾巴狼低頭,簡直讓人不忍相看。
「你難過了?」果然纏綿伸手摸了摸奚昊的臉,然後哀怨的歎了口氣,道:「可是我的耳朵真的很痛怎麼辦,黏黏的,似乎是流血了。」
「流血了?!」奚昊大驚失色,踮起腳便又去看纏綿的耳朵,奈何纏綿故意為難他,仰著頭不給看,奚昊身形本就小巧,這一避之下竟絲毫都看不到,他急了,伸手便去拉纏綿的胳膊向下一摁,然後湊過頭去看他的耳朵,道:「沒有啊,好好的,怎麼會黏黏的呢?」
纏綿的臉上浮現了不懷好意的笑容,白炎在心底為奚昊哀嚎了一聲,然後伸手將無瑕的眼睛一擋,道:「非禮勿視。」
奚昊正俯著身子瞪大雙眼查看纏綿的耳朵,卻不想纏綿突然間回頭,就那一瞬間的功夫便噙住了他的雙唇。
「竟還是這麼笨笨的,我的小夫君果然是這世間最傻的小傻瓜。」伸手將奚昊橫抱而起,纏綿笑著向外走去:「今日這個淺嘗輒止,待來日你得好好補償我。」
「纏綿纏綿,你的眼睛?讓我看看你的眼睛!」奚昊的關注點果然不在方纔那事之上,因為他發覺纏綿已經沒了舉步艱難之容,所以心底的興奮與愉悅無可衡量,自然便忽略了纏綿欺負自己的事情。
「方纔便已經能看到了。」夜幕中傳來了纏綿爽朗的笑意,夾雜著奚昊的歡呼雀躍之聲遠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