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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七十六章 百步成骨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6-04

    大殿上人頭攢動,朝臣林立,卻無一人敢出聲喧嘩,因為自打進門開始,李宗治便沒開過臉,他的一雙眼看似漫不經心的掃過殿下眾人所站的位置,然後定格在了列於最前端空出的一處上。

    「相國大人今日為何沒來早朝。」

    聲音不慢不急,一如平常,可神色卻已經明顯有了不悅,或者更多的是一種探尋,因為那人這幾日為了北上援軍的事情天天往宮裡跑,今日知道自己上朝了卻遲遲未到,實在是,於常理不合。

    莫非……

    李宗治的眼眸暗了一下,冷笑著將身子靠入了龍椅之中,擺弄著腰間的玉珮懶懶道:「看來相國大人今日睡過頭了,眾位卿家,有誰願代朕前往相國府一探呢?」

    鴉雀無聲,殿下眾人面面相覷,皆不敢應答。

    往日相國大人在殿上常與皇上對著幹,在眾人看來,皇上若是能有一天不見他,當真是求之不得,今日倒是怪了,相國大人未到,皇上倒是不願意了。

    「啟奏皇上,相國大人最近為了北援大軍突然失去消息一事日夜操勞,染了疾,昨夜臣曾前去探望過,想來他是因此而誤了上朝的時辰,還請皇上見諒。」

    西南將軍陳文章踏出一步,向李宗治回稟道。

    「哦?相國大人病了?還好朕大早的便讓莫寒將軍前去相國府探望了,否則,還真是要錯怪他了。」話是尋常,可說話那人的身份卻不尋常,眾人見皇上不似平時模樣,皆心頭一顫,忐忑不安起來。

    究竟發生了何事,整個大殿的氣氛竟如此怪異起來,眾人心中有了揣測,卻不敢附耳交談,只能低眉斂目惴惴不安的等著莫寒的消息。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李宗治睏倦的打了幾個呵欠,宗然見狀忙奉上了茶杯,道:「皇上喝茶。」

    李宗治伸手接過茶杯,輕輕的磕了磕杯口,低頭去抿時聽得殿前傳來了腳步聲,抬頭望時,只見莫寒匆匆入內,到了大殿中雙拳一抱,揚聲道:「啟奏皇上,臣去了相國府,然相國大人卻不在府中,問及家僕,都說相國大人昨夜便已經離府,至今未歸。」

    「啪!」的一聲,那茶杯被李宗治揚手飛出,正砸在了陳文章的腳下,陳文章一個驚顫撲在了地上。

    「皇上恕罪。」

    「恕罪?陳大人何罪之有?」李宗治寒著臉站起身,慢慢走下台階,到了陳文章面前。

    「陳大人說,昨夜去探望過相國大人,那麼,陳大人必定知道相國大人現在何處了?」

    「臣……臣……」陳文章渾身抖若篩糠,他恨自己方才多言替武凡中打圓場,如今卻已經騎虎難下,無論承不承認都是欺君之罪,只好哭喪著臉將額頭重重叩在了地上:「臣不知,請皇上饒命。」

    武凡中跑了!

    李宗治咬牙切齒的瞪著陳文章,臉上有了猙獰之色。

    昨夜莫寒回來之後便將那圖呈到了他的手中,他心中很是詫異,他不知道莫寒是從何處得來了如此精細的分佈圖,可是,莫寒卻說不出來由,所以他猶豫了一個晚上,並非他不信任莫寒,而是這事茲事體大,容不得有一絲一毫的馬虎。

    深思熟慮了一夜之後,他決定讓莫寒先去相國府將武凡中控制起來,然後再派兵前往這九大城池肅清,可誰料,武凡中竟事先得到消息,跑了。

    二十年了,那人壓在自己頭上二十年,如今有了機會能將他拉下馬背,卻就這樣讓他給跑掉了!

    胸口恨意橫生,李宗治怒極反笑,伸手拍了拍陳文章的臉,輕聲道:「沒關係,武相不見了,朕再派人去將他找回來,陳大人一直與武相關係密切,想來也定難以心安,來人——」

    「皇上!」殿前侍衛應聲而入。

    「將陳大人請下去,安置在源安殿中好生伺候著,待朕尋到武相,再讓他們好好聚上一聚。」

    「皇……皇上……臣的確不知相國大人去往何處了,皇上——臣請皇上饒命啊——」淒厲的叫喊聲在大殿之上迴盪,殿前侍衛將癱軟在地的陳文章左右一挾拉了下去,那陣勢一出,整個大殿的朝臣們皆辟里啪啦的跪了一地。

    承建侯李永德俯首叩地,整個身子抖得止不住,他心中懊惱武凡中竟然私自離京而未通知自己,然也知道李宗治暫時不會對自己動手,可北援大軍至今杳無音訊,武凡中這當口人又不見了,是個人都知道出事了,這般情形之下,明哲保身才是明智之舉,所以當陳文章被拉下去時,他連吭都沒敢吭一句。

    「相國大人年紀大了,若是遇到什麼事情還當真難辦,飛雲回來朕也難以交待,莫將軍可有派人去尋。」李宗治接過宗然遞來的羅帕擦了擦被茶水濺濕的手指,然後若無其事的回到了龍椅之上。

    「已經派出人馬去尋,臣是特地來將情況回稟給皇上的。」

    必定是有人通知,武凡中才會在這節骨眼上跑掉,以此類推,那九大城池的兵馬此刻必定也已經轉移,勞師動眾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去追捕這樣四下分散的勢力實在不值,李宗治與莫寒交換了一個眼神,心照不宣的點了點頭,然後起身一拂衣袖道:「朕累了,有什麼明日早朝再說,還有,最近天下不太平,朕決定實行宵禁,東都四大城門酉時一過便全部關閉,任何人要離開京城,都得有朕的手諭,都聽清楚了嗎!」最後那句話看似平淡,卻讓那一干臣子聽得膽戰心驚。

    「退朝!」

    李宗治出了宣和殿,莫寒隨即跟了上去,直到那時,那一殿的臣子才紛紛舒了口氣爬起身來,竊竊私語著往外而去。

    吏戶吏刑四大部尚書皆滿目惶然的追上了李永德,卻還未及開口,便被他狠狠一瞪給瞪了回去。

    開玩笑,皇上擺明了要拿相府勢力開刀了,此刻還敢結黨營私豈不就是死尋死路,李永德知道自己如今亦如陳文章一般命懸一線,若能出得了京或許還能保住一命,而今卻也只有自求多福了,這種情形下他哪裡還顧得上那四人,面如死灰的站了片刻,便忙不迭的撇開那幾人離去了,他的那一舉動令四部尚書陷入了更加狂亂的恐慌之中。

    「俞大人,怎麼辦哪?」

    「你問我,我問誰去!」懊惱的一跺腳後,余文鶴率先奔下了殿前石階。

    皇上只說不許朝中官員私自出京,可官員家眷卻未有說明,虎毒不食子,人在此時首先想到的便是家人,既然生死難料,那麼,便讓家眷離開,至少還能留下一脈生息。

    「皇上。」莫寒低頭靜立,他知道李宗治會有密旨,也知道這一次的動靜不會小,果然李宗治頓步之後深吸了一口氣,道:「讓人埋伏在四角城門,但凡有官員家眷逃離者,無論男女老幼,一概殺之!」

    「皇上——」莫寒眸中一動,雙手一拱尚未來得及說話,便被李宗治的一聲冷喝制止住了。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莫寒,如今朕與你們一樣都踏在刀尖之上,一個不小心便會粉身碎骨,國破家亡;九原戰亂未平,武氏父子結黨營私,暗自發展兵力,那兵馬分佈圖看得朕是膽戰心驚,如今不是婦人之仁的時候,要剷除,便要做到徹底,一分一毫都不留下!」

    莫寒於原地怔了半晌,才輕聲道了一句:「稚子無辜哪。」

    「然則,朕又何嘗不是從什麼都不懂的嗷嗷幼子長大成人,莫寒,永遠不要小看了仇恨的力量,這世上除了愛能讓人不顧一切之外,便只剩下仇恨有如此大的力量了……」李宗治說完竟有些落寞的抬起了頭去,望著烏雲漸濃的天空喃喃道:「當一個孩子無法依靠任何人的時候,他雖會活得痛苦,卻也會活得堅強……時間不早了,去吧……」

    去吧,將所有不忠於朕的人們,全都剷除!

    「臣,告退。」

    「莫寒——」話語一頓,旋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肯定,卻又透著幾分期冀輕聲問道:「送圖之人,是無瑕嗎。」

    莫寒的身子一僵,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李宗治卻驟然將雙眼一閉,長吐了一口氣,道:「去吧。」

    腳步響起,待到一切歸於平靜,李宗治才又睜開雙眼,看向了雨點漸密的蓮池。

    無瑕,你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呢……

    「小侯爺小心!」眼見頭上亂石崩下,身後緊跟的人全都向了那兩人奔去,白炎迅速的推開身邊幾人,然後向著旁邊一讓,無瑕被他背在背上,隨著他那一閃晃蕩了一下,竟跌下了椅來。

    「無瑕!」白炎反手扣住無瑕的手腕狠狠一甩將他摟入懷中向著旁邊一滾,然後一動不動的將他護在了身下。

    「白炎——無瑕——」

    纏綿放開臉色煞白的奚昊,拚命向著那兩人奔去,雲嵐已經先一步到了跟前,見頭上還有飛石落下,他想也不想的一個俯身擋在了白炎身上,白炎感到後背一重,然後聽到了雲嵐的悶哼之聲,待再抬頭時,眾人已經趕到,將他們三人拉離了那處。

    「將其他人拉出來。」

    隨他們一起行走的還有數人,亂石落下,一部分人躲閃開了,卻也有一些人未曾避開,幸好那石塊不大,大家也全都是習武之人,倒也不至於就此斃命,可因為落差大,那石塊的衝擊力非同一般,查看下來,許多人都已是血痕斑斑,皮肉翻開。

    「此處山石太不穩定,咱們還是一鼓作氣走下去為好。」秦篪見眾人皆無性命之憂,是以鬆了口氣,言道。

    「好,咱們不要耽擱了,全力向前。」白炎點頭應著將無瑕扶起,見他雙唇泛白,身子微微顫抖著,知道他身子虛寒受不住這山上的寒氣,於是將自己的披風脫下往他身上一覆,道:「忍著點,等翻過了此處下了山,咱們便能騎馬代步了。」

    無瑕本想回應他,卻在張嘴之後發覺自己竟說不出話來了。

    咽喉疼痛難忍,因為寒氣太重,無瑕的喉頭已經全部腫起,便連吞嚥都有了痛感,怕說話被大家發覺不對,只好將頭一點,然後垂下了頭去。

    白炎走到那背椅旁將之拾起一看,才見因方才碰撞,椅子一角的籐蔓斷裂,發生了傾斜,已經不能再用,他看了看四周,沒有發現能夠替代的東西,是以只好將之一丟,回身走回了無瑕身邊。

    「椅子壞掉了,不過沒關係,我來背著你。」

    「我來吧。」明威突然在旁說道:「你已經帶著無瑕走了一天一夜了,雙肩的承受力也到了極限了,小侯爺,一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有些時候,要適當的讓咱們大家來一起承擔。」

    白炎抬眼看著他,頃刻之後微微一笑,道:「好!」

    隊伍再起,白炎走到了雲嵐身邊湊身一探,道:「下次不要再這樣了。」

    「怎樣。」雲嵐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抬步便走,白炎見狀伸手一掌便拍在了他的背上:「患難見真情,說,你小子是不是看上我了。」

    「痛死了!孟白炎——我要殺了你!」慘叫之後是雲嵐的怒吼聲,白炎卻在一笑之後直奔向前,眨眼間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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