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零八章 黑潭水深黑如墨 傳有神龍人不識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7-06
倚翠樓亂成了一片,雪環見來人來勢洶洶,便知要壞了事。
馬六跟余振是幾天前來到這倚翠樓的,雖然他二人樣貌粗鄙了點,可青樓女子迫於生計,只要給得起錢的便是大爺,這兩人雖然說不上十分闊綽,但也不是很小氣,所以今日當他們說起讓雪環幫忙藏個人時,她也沒想太多就答應了,一來是他們給的價錢不錯,二來,他們只藏一天,到晚便走,所以也惹不上太大麻煩。
這年頭兵荒馬亂的,很多孤苦伶仃的姑娘被人強買強賣,這種事大家見多了,未免也麻木了,雪環想,頂多也不過是個無依無靠的女子,或許被這兩人帶走了,賣去了別處,倒有了活路也未可知,但當今日她開了後門讓馬六跟余振進來之後,才發現那在昏迷之中被帶回來的竟並非一個女子,而是一位年紀輕輕的公子。
「哎呦,這……這話怎麼說的,咱們雪環姑娘若是得罪了幾位大爺,大爺們只管吩咐,怎敢勞動這麼多的人馬前來。」倚翠樓的媽媽早已嚇得臉色發白,手足無措。這建州城雖說現在有軍營管轄,可這麼多人黑壓壓的杵在裡面,門口還全給把守了出不去,當真讓人瘆得慌。
「將人交出來。」眼見無瑕規定的一個時辰轉眼便到,孟寇海怒吼著一掌便擊在了桌面上。如今可不是馬鳴幫一門便能承擔的責任,他們來建州這麼多日,冷公子皆避而不見,現在因他身邊的一個人沒了,他便不惜暴露身份出來要人,由此可見那人對他有多重要,所以現在要是找不出人來,他們四大堂口的人估計一個都難以存活了。
「奴家說過了……他們方才就已經走了,那公子被……被下了藥,睡著了……」雪環伏在地上痛哭流涕,一個勁兒的叩著頭,孟寇海與馬宗渭暴跳如雷,王褒信卻沉著臉走到了雪環身邊將她一把拉起,置入了凳間。
「雪環姑娘別害怕,那兩人綁的那個公子可是這般模樣?」他從手下手中接過了無瑕給的畫像,雪環擦去淚水低頭一看,忙不迭的點了點頭,道:「公子進來出去的時候都閉著眼,可的確是這模樣沒錯。」
「那,他二人帶他出去的時候可是乘坐的馬車?往哪個方向而去?可說了要前往何處?」王褒信和顏悅色的輕聲問話,雪環本已經慌亂的神智在他的話語中漸漸安定了下來,細細回想了自己聽到的和看到的,對著眾人道:「他們給了銀子讓我尋了一架兩驅的馬車……」雪環努力的回憶著,又道:「那馬車我是在德福鋪購的,車簾子是萬福圖案,紫色流蘇,馬兒全是棗紅色,他們出了門後徑直往了萬平街而去。」
雪環那話剛完,便見屋子裡的人開門的開門,開窗的開窗,只頃刻之間便全都不見了蹤影,那媽媽先是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哇——」的一聲哭出了聲來:「要了人命了,你個死丫頭啊——都招惹了什麼人了——我的個親娘勒,嚇死我了……」
馬車是在萬平街尾找到的,可車內卻空無一人,想來馬六跟余振已經發覺了四處都是搜查自己的人,是以棄了馬車,不知又將人帶到了何處去了。
「從這裡開始搜,呈扇形向兩邊展開,每一間民宅,每一個角落,全都搜仔細了,聽到了沒有!」
「是!」
時間已經所剩無幾,所有人都豁出去了,也顧不上這麼大規模的搜查是否會引起官兵的注意,因為於他們來說,此刻更為擔心的是冷公子交代的任務是否能按時完成。
漱靜齋的大門被輕輕叩了一下,午後的陽光斜斜的灑在路面上,也將來人的影子折射在了門欄上。
無瑕抬頭一瞥間霍然站起了身子,纏綿見他臉色驟變,也禁不住回頭看向了大門處,門被打開了,背著陽光站著的那人一臉肅然,眉目之間帶著幾分責備,慢慢的踏入了屋內。
「我說了不用你插手。」
「誰不見了?」白炎難得沒有如往日一般對著無瑕嬉皮笑臉,當那報信的小兵說起建州城內反常的一切時,他便知道必定出事了,所以方才阮四在路口攔住他,將無瑕的話轉達之後,他立馬便遣回了跟隨身後的隊伍,然後隻身入了建州城內。
「我沒帶人馬來,也不會插手你做任何事情,可是,我卻一定要在你的身邊,在你們的身邊。」白炎說完到了無瑕面前,看著他蒼白的臉,輕聲道:「是奚昊嗎?」
無瑕身邊的人全都是武功高強之輩,除了奚昊之外,任何人都不可能輕易便出事,所以,當他聽到消息之時第一直覺便是奚昊出事了。
無瑕沒有說話,纏綿在旁將頭一低,道:「是我的錯,我今日該陪他一起出門的。」
「他們要的人是我,抓走奚昊又未曾來找我交換條件,顯然是認錯人了。」無瑕說完返身坐回了桌旁,白炎伸手扣住纏綿的肩頭緊緊一握,道:「城門我已經讓人封鎖,就算此事我不能插手,至少這建州城還是在我威武侯府的管轄範圍,只要人在城中,便一定能找到。」
正說著話,聽門口有了阻攔聲,白炎將頭一回,道:「跟我一起來的,讓他進來。」
蘇翀看了看站在門邊的楊雲驄與北堂川,然後抬步踏入了門內。
他本跟白炎一同在棧道幫忙修建,當那小兵來後白炎匆匆離去時,他出於好奇也跟了上來,方才在路口聽到阮四與白炎的對話,他心中很是詫異,他不知道阮四所說的公子是誰,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本事讓小侯爺都能聽他的話,所以當白炎遣回所帶的兵馬之時,他堅持跟著一同入了城來。
「你在這多久了?」看無瑕臉色實在不好,白炎擔心的坐到了他的身旁,然後伸手將他的雙手捂入了懷中:「指尖都是涼的,藥丸吃了沒有。」
「吃了,就是有點倦。」
無瑕跟白炎輕聲說話間,蘇翀已經來到了桌旁,他本以為阮四口中的公子是小侯爺的好友知己,可來了之後卻發現兩人之間竟似……
十分親暱的關係……
莫非……他們……
蘇翀驚得兩眼發直,待看清了無瑕的容貌之後,他卻又是一呆。
這便是他們口中所稱的公子?!
蘇翀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怔住了眼神。
這真的是一個男子嗎?老天這算是開的什麼玩笑?這等容貌若是放在女子身上,便是一傾城國色,不知會有多少男兒成為裙下之臣,可現在,卻是長在了一個男子臉上……
無瑕能夠感到蘇翀詫異的目光,這種情況自小到大他遇到得太多太多,已經不以為意,是以也未表現出任何反感,當聽到白炎介紹來人的身份之時,他才抬眸淡淡的道了一句:「蘇將軍請坐,無瑕有禮了。」
「蘇翀方才失禮了,公子見諒。」蘇翀感到有些窘迫,他自小跟在右將軍李穹池身邊在軍營長大,受到的是十分嚴苛的禮教,身旁的人對他皆是敬重多餘親近,由而才造成了他孤傲的個性,待到了這建州之後,他看到了小侯爺與將士們打成一片的和樂,如今又見到了這無瑕公子與小侯爺不同尋常的關係,他感到自己從前所形成的觀念被徹底顛覆了,竟一時之間有些無所適從。
「白炎的朋友,便也是我無瑕的朋友,不過今日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還請蘇將軍原諒無瑕無心交談。」無瑕說得十分直白,然如此一來,蘇翀倒反而釋然了。
「進去!」門口突然傳來了一聲怒喝,隨著那聲音,無瑕白炎纏綿三人皆回身而起,焦急的看向了門口。
一道人影被人凌空甩了進來,隨即那四大當家的也踏入了門內。
「公子,這是馬六,方才搜城之時,他們棄了馬車匿了行蹤,分散了地方,這廝被抓到之後死不開口,咱們只好將他帶來交給公子懲處。」
馬六被馬宗渭摔得頭昏腦漲,視物不清,待聽得程雲仲的話語之後,他抹去額頭血珠嘿嘿一笑,仰頭道:「你當我傻啊,如今冷公子在我們手中,是他的勢力大還是你們幾個蠢貨的勢力大,識相的便放了我,否則——」
「否則?」無瑕低頭看著馬六,冷笑一聲朝他而去:「蠢人我見得多了,可這麼蠢的,當真是頭一回見!就憑你也敢自稱我姬無瑕的對手,你們抓住的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可笑竟還不自知,仗著這點資本有恃無恐,我告訴你,如果你不將人交出來,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
馬六本還笑得猖狂,被揍得腫脹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抬頭間只能看見無瑕素潔的衣衫下擺,看不到無瑕的容貌,當無瑕那話說完之後,他的笑聲便如被人扼住了一般戛然而止,繼而眼神中有了驚慌之色。
這人在說什麼?自己與余振手中的冷公子是假的?眼前說話這個才是真的?
這不可能!哪會有人那麼愚蠢,去冒充他人讓自己陷入危境。
「他那不叫愚蠢,你們若早知道他不是冷公子,便也不會再留著他的性命了,不是嗎?」馬六感到脊背一陣陣的發寒,眼前這人竟連他未曾說出口的話都能揣測得到,這種感覺讓他害怕。他拚命的嚥了口口水,然後顫顫悠悠的撐起了身子抬起了頭來。
無瑕輕輕的蹲身而下,面對面的蹲在了馬六的面前。
眉間硃砂……
硃砂是真的,那畫捲上的硃砂是真的!
那一瞬之間,馬六便已經渾身僵硬得動彈不得了。他知道,自己跟余振都被那人給騙了,眼前這個才是真真正正的冷公子,殺人不眨眼的冷公子!
喉間發出了無意識的嗚鳴聲,馬六的臉扭曲著,冷汗從額間涔涔而下。
「公……公子饒命……」那求饒聲已經變了調,尖銳得刺耳。無瑕冷冷的看著他,然後將身子微微一傾,輕吐道:「你可以選擇是慢慢的死,還是得到一個痛快!」
「咕咚」一聲,馬六跌跪在地,面如死灰的喃喃道:「完了……完了……」
見他還在磨蹭,纏綿心急的踏前一步,正待逼問,突然間只見金絲一閃,繼而馬六慘叫一聲倒在地上,然後伸出右手死命的握住了左手的手腕,哭喊道:「公子,我說我說。」
金絲細如髮絲快比利刃,在眾人眨眼之間便已經絞住了馬六左手的手腕,無瑕微側著身子,指尖撫過絲面,眉間輕勾,緩緩道:「如若不實,我便讓你自己看著身上的肉如何一塊一塊掉下來。」一語未盡,血沫便如輕霧一般噴灑了開來,一隻齊腕而斷的手掌在金絲的輕甩之間落在了眾人的面前。
貌如洛神,形如羅剎,那一刻漱靜齋內外的人們皆感到了一股寒意,許多未曾見過冷公子出手的人在那一天終於見識了一根金絲殺人無形究竟是個怎樣的情形,也知道了冷公子之所以能有今天,絕非浪得虛名!